第40章 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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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小馆开在闹中取静的地方，这里没有固定的菜单，每天的菜单会根据方知意当天的心情随时更改，也和当天厨师能买到的食材有关，不是常见的那种想吃什么都有的餐厅。
可要说这里是私厨似乎又不太正确，至少方知意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只要钱给到位，想要包场也不是难事。
谢知安最近经常在下班后来这边坐一会儿，吃顿饭才回去。
买了车，换了小区之后，谢知安却没了回家做饭的兴致。
外卖偶尔吃一顿觉得没什么，长年累月的吃却让人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油腻腻的，她宁可绕十五分钟路过来吃饭，也不愿意回到空荡荡的家里。
方知意什么也不问，来了就上菜，竟出乎意料的让谢知安有种回家吃饭的感觉。
家里不会问你要吃什么，看见你回来也只是点点头，不一定每天的饭菜都合胃口，但却让人觉得很安心。
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论你什么时候来，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
“我要是男人，我也想娶你。”
方知意哈哈大笑“你只是想要个做家务照顾你的人，不必非得结婚，甚至你不用是男人。”
谢知安淡淡道“那和保姆有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保姆不会事事为你着想，你也不会真的把工作和生活中的难处向保姆倾诉。
你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未必能成为亲人。
谢知安道“最近怎么没看见他？”
方知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无所谓的摆摆手，“他出国拍广告了。”
“你们会经常联系吗？”
“听我一句劝，不要找那种忙得连回你消息都要抽空的人。”方知意说，她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向下，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一段关系中，要么两个人都很闲，要么一个忙一个闲，要是两个人都很忙，注定要分开。”
谢知安慢慢的咀嚼着这段话，方知意指着装腌笃鲜的砂锅，“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这锅菜，要有主次浓淡，否则就会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腌笃鲜是时令菜，一年之中只有这个时候能吃，是江浙一带常见的家常菜。
方知意在附近村里包了座笋山，就算只得了一斤也要专人专车的送过来，这让莳花小馆的菜显得格外珍贵。
小小一道菜都能这样下血本，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的来这里定位置，刚开年，莳花小馆却一座难求。
“你这里如果能定位置，说不定已经预订到两年后。”
方知意满不在乎的笑了，“我这里就是做家常菜的小饭馆，有什么可预订的，来了有位置就吃，没位置就等，预约制在这里没意思。”
“谁知道等预约的日子到了，曾经和预约好好一起来的人还在不在你身边。”
方知意大口喝着酒，眼角微微发红，酒气上涌，轻笑道“人的承诺只在当时有效，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放弃的。”
她好像喝多了，但又好像没有，把一叠照片扔在谢知安面前，“挑挑有没有顺眼的。”
照片上的男人风格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一个身材都很不错，谢知安脸颊微微发红，“你干什么。”
“带你体验一下新世界。”方知意笑道“别这么害羞，你只要试过就知道这世界上男人都一样。”
谢知安心中蠢蠢欲动，但理智却在叫停。“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你又没结婚，有什么不行？你就当作我在给你找人相亲。”
方知意掰开谢知安按在照片上欲盖弥彰的双手，认真道“像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男人占便宜，你得知道他们都有什么手段，将来才不会被骗。”
她的理由非常正当，谢知安慢慢松手，“你这样多久了？”
方知意一张张把照片在她面前排列整齐，“我是天生的，我比较暴力。”
她的手腕上一直绑着手帕，让人下意识的往轻生的方面去想，方知意解开手帕，上面纵横交错的排列着五六条疤痕。“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自杀过很多次，觉得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从小在下水沟里长大，见过很多人渣和脑残。”方知意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很凉薄。“活着对我来说比死还可怕，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明明我看见的天永远都是灰的。”
谢知安也曾经见过灰色的天空，明明背上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喘不上气。
她拉住方知意的手，不用开口方知意就知道她懂。
只有曾见过低谷的人才知道那种感觉，语言甚至不能描述出万分之一的痛苦，只有彻底离开那个地方才能见到天光乍破。
最难的时候，谢知安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她曾经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平安顺遂，但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她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从云端摔在地上，连抬头都变成奢望。
她再不敢抬头，谨慎的低下头，不敢张扬。
她们第一次遇见是在陵市，方知意刚刚结束委托，眉眼冰冷的掠过路边等车的人，马路对面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缩着肩膀站在公交站车棚里面，明明已经是深秋，却还穿着很单薄的衣服。
隔着缓慢飘落的梧桐叶，方知意感觉看到世上另外一个自己。
感同身受并不真的存在，但方知意一眼便能看出她的窘迫，因为很久以前，她也曾经这样穷困潦倒。
捉襟见肘的艰难会在冬天展现得更加明显，选择什么颜色的羽绒服，有几件换洗的外套都会将每个人的家境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方知意横穿马路走过去，问她“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黄色的狗，大概这么长。”
谢知安茫然的回忆着，忽然想起刚刚有只流浪狗从面前跑过，于是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跑了。”
方知意从包里把今天收到的现金全都塞到她手里，“谢谢你，那只狗对我很重要。”
很厚的一摞，谢知安惊讶道“太多了。”
这个重量，至少有一万。
“你帮了我，这是你赢得的。”方知意看她还想拒绝，随口道“就当我钱多得没地方花。”
这一万块钱让谢知安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获得了难得的喘息，可后来想想那只是一个非常拙劣的谎言。
“其实，你根本不认识那只狗吧。”
方知意眨了眨眼睛，没有半分被拆穿的慌乱“哎呀，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