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敌国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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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云堆叠,压得天穹黑压压的一片。钦天监的大臣也说几日内必有大雪。
絮儿穿件白狐披风走去,就像一团幽怨的雪,人未到泪先流。
陈贵妃见她哭得两眼通红,想来李辞必定命不久矣,心下大悦。
她拉起絮儿的手一下一下摸着,“晨起就听孟望春来报,说是辞儿误服砒霜,怎会如此不小心?”
见她目光里不见半点悲痛,絮儿沾了沾眼角道:“王爷近日用了好些点心,其中一味不知怎的沾上了砒霜。”
陈贵妃眉间紧锁,扭头斥责,“孟望春,王爷的饮食一向由你照管,如何出这样的纰漏?”
孟管家颤抖着双手打拱,“您有所不知。前几月王妃已在别院开了小灶,点心是底下丫头做的,小的并不知情。”
絮儿跟着帮腔,“也不怪孟管家疏忽。是我瞧着别院里的癞蛤蟆太多,便让丫头买了些砒霜药死。不曾想王爷以为搁着的砒霜是糖霜,自己洒到了点心上。”
这话陈贵妃自然不信。
来时听孟望春说,齐王是吃了齐王妃亲手做的点心中毒。齐王妃怕说出去不好听,才捏造谎话。
陈贵妃心下得意,齐王妃恐怕还不知道贴身伺候的金枝,是她安插的细作。
砒霜自然是金枝放到点心里的。
她乔作抹泪,“带我去瞧瞧吧。”
絮儿将她引到卧房,见李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息似有还无,只怕活不得几日。
陈贵妃看着看着障帕哭起来,“我的儿,好容易养到二十一的年纪,怎的就去了?你效兄弟来瞧你了,得快快好起来。”
说着眼风溜向李效,李效这才缓步走向床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就干站着。
那无所适从的样子让贵妃一百个看不上,只差把“蠢材”两个字骂出口。
到底她是温柔的人,软声道:“你五哥向来最是疼你,有什么想说的就与他说。”
李效慢吞吞启口,“五哥,上回送我的书都看完了,有些不懂的地方还想请教,请你好生保养,快快好起来。”
陈贵妃这才微微笑开。心道场面话都不会说,日后如何做得了皇帝?
李效说完这句像是完成了终极指令,闪退到一边站着去了。
絮儿冷眼瞧着这对母子,感觉微妙。
那李效十五六岁,正是贪玩好耍的年纪。脸色居然比闷在屋里两年的李辞还要惨白。
他身骨高,肩膀却窄,像一块橡皮泥被搓得细细长长,整个人极其没有分量。
凡事贵妃说一下他便动一下,平淡地配合着贵妃的演技。
真想不到贵妃养出来的亲儿子会是如此性格?絮儿原以为他会是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
心下猜到几分,这是个被“鸡娃”母亲卷怕了的可怜虫。
絮儿思忖片刻,直接问李效,“徐太医说王爷这病还需家人常常关怀的好,不知十弟是否有意搬来别院住一段时间?”
当即吓得贵妃一跳。把她的命根子送到这里,与送去敌国做质子有何分别?
然而兄友弟恭的戏是她先唱出来的,眼下被挟制也不得不顺着演下去。
陈贵妃凤眼微横,“效儿,你的意思呢?”
李效瞄了眼絮儿,又转到贵妃身上,“儿臣全听母妃的。”
陈贵妃表示满意,笑着推脱两句,“你已是十五的人了,不日就要开府出去住,哪能事事都由本宫拿主意。”
絮儿趁机接话,“正是如此。王爷命悬一线,十弟多陪他说说话,兴许就好了。”
她边说边看贵妃敢怒不敢言的脸色,险些爽飞天。
扣下她的亲儿子,往后看她如何耍诈!
陈贵妃却不见慌,面染淡笑,颇为得意。她知道她不发话李效绝不妄动。正欲回绝,就听李效低声应了声:
“好吧。”
那声音轻轻的,比窗外冷风盘旋的声响还要低沉,却似晴天霹雳炸向贵妃耳廓。
她疑心听错了又问李效,“你的意思是?”
李效垂着眼,不停啃着拇指指甲,“儿臣的意思是搬到这里住几天。”
陈贵妃缓缓扭头打量李效,满目皆是狐疑,好像遭遇一场背叛。
然而儿子终归是要长大成人的,她说服自己这是李效登上皇位必经的历练。
何况李效在这里还能替她打探更多内情。
陈贵妃起身勾唇浅笑,“既如此,便向皇上请旨准你到这里住到小年。”
絮儿假意抹眼泪,福身谢恩,“多谢娘娘关怀。”
没几日,宫中果然派遣一队侍卫护送李效至隐春园。
别院西厢归置出来给他住,因他不喜欢生人伺候,也没让多余的下人进来。仍是只有集美与金枝两个伺候。
李效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尽管如此,他从不敢大大方方地瞧,偶尔开窗看看天地花草,又转回去看书。
这日絮儿甫进门,见他呆呆望着园子里枯败的荷塘便笑,“哎呀有贼!”
李效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转着身子想找地方躲。乱了片刻才瞧见是齐王妃来了。
又见丫鬟手上端着一盘什么,只希望不是燕窝羹或是牛乳。
“见过齐王妃。”李效尴尬立着,不知做什么动作唯有行礼问安。
他最擅长的就是请安。
絮儿没所谓地挥挥手,笑盈盈望着他,“真是不经逗,哪儿来的贼啊!若有也是你这想偷我们园子风景的贼,看了几日怎么还看不够?”
“原来是五嫂的玩笑。”李效咧嘴笑了。因为不常笑,嘴边肌肉幅度显得古怪。
絮儿让金枝放下托盘,指了指,“三国杀,玩不玩?”
李效读过《三国志》,第一次听说有三国杀。看那托盘里摆着好些精美画片,试探着问:“我可以瞧瞧么?”
这人真是规矩得过分,絮儿翻个白眼道:“随便瞧,又不收你的钱。”
李效捻起一张曹操卡牌,让他想起雄才伟略、文成武就的帝王形象。
君王大多是杀伐狠厉的,他感觉做不成史书里写的雄主。
但他母亲认为他可以,他便只能可以。
李效举着卡牌问,“这是什么稀罕物?”
絮儿笑道:“不过是我们打发时辰的玩意。你若得空拉着两个丫头一道玩,咱们热络闹一闹,兴许玩着玩着你五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