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才女人设要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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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夜里要祭月,宴席设在御园里的花厅。
厅内四面设落地雕花长窗,园中景色便能一览无余。
絮儿依序落座,留着心神打量周遭。除了皇后与陈贵妃,其他妃嫔还是第一次见。
心下暗忖皇上的肾可真好,后妃一个赛一个年轻,除去那病的弱的走动不得的,竟有十几人赴宴。
新来的朱美人坐在最末,穿一件杏黄小立领对襟,绿黄的裙子。整个人格外素雅恬静,很有大家闺秀的格调。
再看容貌,真是极其秀丽文雅。
一张偏圆的鹅蛋脸,脸上轮廓柔和,哪里都是平缓顺直的,不见半点尖锐。肤白腮红,鼻子玲珑挺翘,两片薄唇微微抿着,挂着点谦和的笑,大多时候一言不发。
絮儿不觉看得入了迷。被李辞由桌下拽了拽衣摆,“未曾想你竟喜欢女色。”
她猛然回神,瞪李辞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李辞笑道:“这话原是这个意思,受教受教。”
话里不乏讥讽,絮儿早已习惯,全当耳旁风。扯了扯他的衣裳说:“那就是朱美人了吧。怎的生得那般好看,你看那小脸,你看那小身段。”
李辞连看都不看,压低声音道:“不看。父皇的人哪里看得,劝你也少看。”
絮儿全然不理会,依旧只顾看美女,不由得叹出一句,“改日我也栽一件杏黄的立领对襟穿,真好看。”
李辞这才挪转目光看去,恍惚间惊一跳。那朱美人如何打扮得如同母亲年轻时一样,连衣裳和朱钗发饰都相似。
心道这美人初来乍到,模样又惹眼,恐怕遭了人的算计。
横竖后宫的事他懒得管,谁算计谁他从不关心,只要不与他府里相干。
絮儿仍旧伸着脑袋在瞧那朱美人,李辞见皇后与贵妃的目光暗中扫量,很快就能发现她的异样。
为免被这两个难缠的盯上,李辞轻咳了一声道:“吃饭。”
絮儿剜他一眼,“不饿,来时谁让你喂了那样多桂花糕,这会子哪里吃得下。”
怪他?
李辞自觉冤得慌。若非他想得周全,此刻絮儿狼吞虎咽,恐怕又挨几位娘娘排场。
他沉默须臾依旧怨气难消,沉下嗓子又说:“吃饭。”
絮儿察觉他声音的微妙变化,就像老妈每次打她时忽然叫她全名一样,有些郑重得过分。
“哎哟,我没聋。”絮儿收回眼神,夹了个鸡肉圆子就往嘴里送。
因圆子做得大,她不留神猛一口吞进,嚼动起来牵动太阳穴一挫一挫地动,整张脸都在和那颗肉圆子较劲。
一时撑得嘴巴鼓鼓囊囊,像只贪吃的仓鼠。
李辞瞥见那可爱模样顷刻气消,歪过脑袋用气声说:“往后多吃圆子,你吃圆子好玩。”
他是故意的。
知道絮儿吃着东西不好骂人,更知道身处要紧场合不能动拳脚打他。
然而仍是隔着衣裳被絮儿狠狠拧了一把胳膊。
他不哼也不躲,像不疼似的。凑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轻点儿掐。记着,我可是‘病人’。”
絮儿好容易将那颗该死的鸡肉圆子咽下去,再咽不下去只怕当场气死了。
她微微咬唇,目似两根针扎向李辞,又在桌下踢他小腿一脚,“回去有你好受的!”
回去?她怎么好意思说回去?她明明不会回去了。这丫头简直杀人还要诛心。
与心头的痛楚比起来,这一点皮肉上的刺痛,反而像是一份离别的赠礼,让李辞忍不住细细品味。
他瞥絮儿一眼,恨得牙根紧。
这人心里揣着逃婚逃府的大事,竟这般没心没肺。照常吃喝玩乐,说笑谈天,一派天真烂漫的好模样。
怪道皇后与贵妃这两只千年老狐狸都被她骗了。
正当李辞想得出神,絮儿一张粉嫩的脸忽而凑近。他退开些距离,冷淡的声音蓦地有丝窘迫,“说话就说话,不必凑这样近。”
见李辞面上绯红,不知是喝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絮儿懒得管,学着他用气声说话,“皇上怎么没见来?”
李辞淡哼了声,“想来这会子在摆弄新做的木鸟,摆架往西苑去了。过会儿这边用毕席面,自有太监带我们过去。”
“噢——”絮儿长长应了声,转而又问,“他做的那只鸟真能飞啊?”
李辞顿觉血脉逆流,她怎的好奇这个?
不该好奇当朝国君为何沉迷这些玩意,不理朝政么?
想皇上乃一国之君,照管九州万邦,亿万生民。沉湎于玩乐不理朝政,就该受劝谏才是。
偏这些年敢于说真话的官员,不是流放就是罢官在家,眼下朝廷少了争执看似君臣和睦,却像一辆拉不住的马车,狂冲下坡,直至撞到硬物,碰得支离破碎才罢。
李辞不能容忍身边人欣赏这种行为,他觉得絮儿应该和他一条心。声音不可避免地冷硬,“吃饭!”
絮儿哪里知道他脑袋里的弯弯绕绕,正听传有歌姬献舞,兴致勃勃等着看。猛然被李辞破坏心情,她夹起一块鸡肉圆子就往他碗里塞。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
李辞愣住,冰山似的脸化出一点笑。忽觉方才的念头可笑,未必没有这个女人的支持,他李辞就受不了?非死乞白赖地要人家和他一条心?
他自嘲的笑笑,夹起那颗丸子嚼了嚼,也有一点甜甜的什么在唇齿间冒出来。认定是肉丸泡在红枣汤的缘故。
正要偏头说什么解释一番,絮儿又夹了块糖桂花酿鲜藕扔他碗里,语气似也严肃,“吃饭!”
李辞委实被气笑了,隔着衣裳忍不住轻捏了她胳膊一把。絮儿蹙眉嘶了声,提起拳头冲他比了比又放下去。
两人这一系列举动被正对过的燕王夫妇看得一清二楚。
瞧他俩总是凑得近近的说话,时不时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自有新婚夫妇你来我往打情骂俏的闲情,早是没眼看。
尤其是那萧云舒,坐舆被齐王妃劫走的旧火还没压下,又有新火窜出。
她清了清嗓子,对皇后行礼道:“启禀母后,自来诗酒不分家。如今这酒虽好,没诗却不大尽兴。听闻齐王妃饱读诗书,最喜‘杜十三’的诗词。今儿景好酒好,她必定起了诗性,白叫这样的才女坐着,岂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