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少年,好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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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的助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闫熠，在确定导演没有任何表示后，便更加肆无忌惮，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他的经纪人也加入阵营，开始阴阳怪气。
“黎佳入行二十年，连最基本的走位都不会，繁景教的艺人也太厉害了。”清冷的声音在被烈日灼热得滚烫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飘渺，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如清泉灌入耳中，“没记错的话，黎佳比卫宸安还早几年出道，童星影帝的水平……啧啧……”
闫熠抬眼望去，一把黑色的缎面伞出现在眼中，伞面上烫银的祥云和飞鹤栩栩如生，多情的桃花眼掩在伞下，只隐约露出高挺的鼻梁、薄唇和优美流畅的下颚。
雕刻成鸢尾形状的黑木伞柄和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飘逸的黑色洒金丝绸长外袍随着步行的动作微微飞扬，袍子上点缀的银色蝴蝶随之翩然起舞。
“这么大排场，我还以为是谁呢……”黎佳的助理十分轻蔑地哼了一声，完全不顾一旁经纪人和黎佳的眼神，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司总大驾。”
盛星已经快完了，没了盛星的司辰安就是一条丧家犬，即便攀上了秦子衿这条大腿，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有什么可怕的。
“哟，辰安哥哥，这人是谁啊？嘴那么臭，东菜市的蒜都被他买完的吧？”
清朗的男音从司辰安身后传来，闫熠越过司辰安的肩膀望去，一个穿着球服剃着寸头的男生出现在眼前，肩上背着一个黑色书包，左耳深蓝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虽然脸还没完全长开，但还是能依稀瞥见五官的硬朗，健康的小麦肤色，漂亮的肌肉，完全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
男生比司辰安矮了一个头，站在司辰安却不显得娇小，反而因为气场更加引人注目。
闫熠微微皱眉，这才半个月不见，就又勾搭了一个，司辰安，你，好样的！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嘛？”司辰安将伞往少年那边偏了偏，“这么大太阳还光膀子，晒伤了有你哭的。”
“安啦安啦，我这不是怕你吵架吵输了躲着哭嘛。”少年摆摆手，顺势接过伞，食指亲昵地蹭了蹭司辰安的手背，笑道：“再说了，有辰安哥哥给我擦药，我全身晒伤也没关系的。”
“就你贫。”司辰安笑了笑，转头看向导演，“郁椼是我的艺人，他身上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向前辈们学习的地方也很多，这点我无法否认，这段时间承蒙各位的照顾，相信郁椼学到了很多。”
“确实学到了不少，比如如何挡住别人的镜头，如何将剧本丢在一边，随意更改台词……”收到司辰安的眼神，闫熠立刻摆出严肃的表情，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奔赴战场，“当然，我学到的最多的，还是如何鸡蛋里挑骨头，以及正确阴阳怪气。”
司辰安脸色大变，关掉伞打了闫熠几下，冷声斥责，“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我让你向前辈学习，是让你学这些鸡鸣狗盗的下作伎俩的？”
说完，又仿佛刚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换上歉疚的表情，“抱歉，佳哥，抱歉，各位，刚才火气太大，没忍住就教训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几句，让各位见笑了。”
“司总言重了……言重了……”导演擦着额头的汗，“郁椼年纪还小，又刚进圈，我们都理解……理解……”
“司总太言重了，佳佳虽然年纪虚长，但实在担不起您一声哥。”
黎佳的经纪人干笑两声，司辰安算不上什么东西，但他身边那个少年不一样啊，京城豪门佟家的小少爷。
“噗嗤……”小少爷忍不住笑出声，“辰安哥哥只是礼貌的客套，没想到阿姨你还真当真了。”
“阿鸢，不能没有礼貌。”司辰安面上斥责，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责怪，“抱歉，小孩子说话比较直。”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黎佳的经纪人笑得很勉强，推了推黎佳的胳膊：“拍了一天戏，佳佳应该累了……”
“大家都累了？那正好休息呗。”小少爷咧嘴一笑，跑到一旁拿过场务的大喇叭，“各位各位，今天我辰安哥哥心情好，请你们吃大餐，下班！”
“阿鸢，你又胡闹。”司辰安抢过喇叭，无奈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孩子就喜欢胡闹，饭店已经订好了，劳烦各位赏光，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郁椼的照顾。”
“司总太客气了。”
导演擦了擦汗，看向一旁笑眯眯的小少爷，总觉得这顿饭是鸿门宴。
“两位也一起去吧。”司辰安拦住师璟和胡荪的去路，笑着道：“郁椼和我说过很多次，师老师对他照顾有加，还经常和他对戏帮他熟悉剧本……”
司辰安说的云淡风轻，闫熠听得后背发凉，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他知道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生气？
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周成，周成摇摇头，竖起四个手指，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出卖闫熠。
“感谢司总的邀请，不过小璟拍了一天戏已经很累了，就不参加了。”胡荪将师璟拦在身后，笑着和司辰安握手。
从闫熠的角度看过去，缩在胡荪身后的师璟似乎在微微发抖，看向司辰安的目光中既有好奇和探寻，又有恐惧。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两位了。”司辰安笑着伸出手，“师老师，这段时间麻烦您照顾郁椼了，改天我一定亲自带他登门拜访。”
“不……不客气，应……应该的……”师璟硬着头皮和司辰安握手，指尖稍微接触一下就快速收回，捅了捅胡荪的胳膊，“我……我有些累了……”
“我先带小璟回去了。”
胡荪一副母鸡护小鸡的姿态保护着师璟，司辰安唇角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讥讽，随即又很快消失。
闫熠和周成对视一眼，从中嗅出几分不同寻常。
司辰安和小少爷作为东家先走一步，闫熠和周成也沾光，被小少爷钦点带走。
“哈哈哈，那群傻子不会真以为本少爷要请他们吃饭吧。”一上车，小少爷就忍不住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拍司辰安的胳膊，“哈哈哈哈，哥，你看到那帮人的脸色没，哈哈哈哈哈……像鹌鹑似的……”
“安全带。”司辰安提醒完，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开车。”
“给你接了一个代言，意大利的牌子，明天出发后天拍摄，拍完广告休息一晚，大后天去法国走一个红毯，然后在那边玩两天，票……”
“辰安哥哥，你真没意思，说好了今天不谈工作的。”小少爷拿掉司辰安的手机装进裤兜里，赶在司辰安开口前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好不容易能出门逛逛，第一个想法就是来找你，都没去其他地方玩过……”
“我都陪你逛一天了。”
司辰安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瘫在椅子上的小少爷很有眼力见地起身，帮他揉着太阳穴。
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小少爷更殷勤，剔鱼刺、剥虾、敲螃蟹，左一口哥哥，右一口辰安哥哥的，叫得好不亲热。
一大桌子菜四个人吃，完全足够，但有一半左右的菜全被放进了司辰安碗里，司辰安哭笑不得，勉强吃完后以接电话为由走到外面。
“来来来，你们也吃，别客气。”
小少爷的精气神仿佛跟着司辰安一起离开了，无精打采地搅着盘子里的鱼，好好的鱼被搅得稀烂。
闫熠若无其事地吃着菜，余光却不断在走廊上的身影和小少爷身上流连。
司辰安是独子，不可能有兄弟姐妹，而且看那群人的表情，这孩子的家世似乎也很不一般，那么，能让他纡尊降贵伺候的司辰安，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周成拿着手机跑出包厢，无精打采的小少爷盯着闫熠幽幽开口：“辰安哥哥是我的，你不准和我抢！”
“他单身我未婚，你未成年，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争？”闫熠斜斜地瞟了小少爷一眼，放下筷子，“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和他……”
“黑我摄像头的人是你吧？”小少爷拿出手机，打开视频递到闫熠面前，“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你在你辰安哥哥房间里装摄像头，你就是好人？”闫熠挑挑眉，双手一摊：“是我黑的，你能把我……”
“哥……”小少爷一改颓靡，一下子扑到闫熠身上，“哥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什……什么？”
闫熠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心道这孩子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厉害的黑客，一台电脑一个键盘一个江湖，以代码为武器，打倒恶势力……”
小少爷说着说着，左腿不由得踩在椅子上，身子侧倾，抬直的手臂正对着前方，一副超人起飞的样子。
“佟彦鸢，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冲淡少年的热血，少年脊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快速挪掉放在椅子上的腿，拍了拍椅子，扭头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甜甜开口：“辰安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讲了这么长时间电话，渴了吧，我给你倒水……”
“不渴，你坐好。”司辰安揉着太阳穴，找了张椅子坐下，“佟总来电话了……”
“我爸说了什么？你不用管……”
佟彦鸢一边和司辰安说话一边解开手机密码，调出二维码，朝闫熠挑挑眉，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求求了”的表情。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会自己规划人生……”
“我规划的挺好啊，我学计算机，然后成为一个伟大的黑客……”佟彦鸢趴在桌子上，将下巴放在手背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司辰安，“辰安哥哥你知道的，金融管理好无聊的，而且我一看到数字就头晕眼花犯恶心……”
“这就是你数学考十五分的理由?”
考十五分就算了，还在家里上蹿下跳各种找茬，这下子好了吧，被踢出门了！
被踢出门也罢，跑到佟老爷子那里闹腾，撵鸡逗狗下池抓鱼，烤了老爷子养的大锦鲤，把佟老爷子气得发抖，抄起拐杖连人带行李扔出家门。
“辰安哥哥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离开过爸爸妈妈，离家超过十米我都会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寸步难行……”佟彦鸢眼含热泪，抱住司辰安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使劲儿蹭着：“哥哥你知道我一个人从家里去找爷爷的路上有多么无助嘛……我……”
一边哭诉一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手里的手机好巧不巧落在闫熠怀里，大大的二维码正好朝上。
闫熠的嘴角抽了抽，就这演技，这说来就来的眼泪，他自愧不如，只能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感叹：“少年，好演技！”
佟彦鸢无不无助他不知道，但司辰安挺无助的。
鬼知道他着急忙慌跑到机场，却看到传说中一文不带，离家出走的少年抱着炸鸡啃的不亦乐乎，满脸是油地朝他咧着大牙傻乐的时候，他有多无助。
见司辰安不为所动，佟彦鸢又添了一把火，“辰安哥哥啊，我对数字有心理阴影你是知道的，我对钱不感兴趣……”
听到心理阴影，司辰安的表情微动，抬手拍了拍佟彦鸢的背，“我再和佟总沟通沟通吧，学计算机也挺好的……”
纳尼？闫熠嘴张的可以塞下两个乒乓球，刚刚还坚定不移站佟总的司辰安，这么快就变卦了？立场呢？意志呢？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佟彦鸢又蹭了蹭，在司辰安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闫熠悄悄将手机还给佟彦鸢，比了个“oK”的手势。
佟彦鸢和司辰安应该认识挺长时间了，那他会不会知道一些关于司辰安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他不相信司辰安的简历会那么干净，更不相信一个人会有如此之大的前后差异，从他找到的资料看，司辰安的前后表现，完全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佟彦鸢可能实在累了，闹了一会儿就趴在司辰安身上睡着了，闫熠和司辰安站在车外，帮司机把佟彦鸢放上车。
“我离开这么多天，拍戏……”
“这个你不用担心，剧组那边我会负责的。”司辰安站在车边，一手拉着门把手，“你去那边多逛两天……”
“你怕我会去你婚礼上闹？”
司辰安开门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看着闫熠，“难道不会？”
“我尊重你的选择。”闫熠自嘲地笑了笑，垂下头，“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废物……”
司辰安皱着眉想了想，打开车门，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走到闫熠面前：“这个送你，生日快乐。”
“你……你怎么知道……”闫熠又惊又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是送给我的？”
“嗯，你简历有写，六月六号，有事儿耽搁了。”司辰安垂下眼眸，“送的晚了点，如果不想要……”
“我要！”闫熠一把抢过盒子，“你给我买的那就是我的了。”
“我送阿鸢回酒店，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忘了红毯。”
司辰安笑了笑，转身上车。
闫熠站在原地目送汽车走远，小心地将小盒子装进口袋里，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上了保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