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同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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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临赞同地勾了勾嘴角，然后看着下首说：“钟卿，你身为刑部尚书，最懂刑罚。依照律法，柔安该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站了出来，脸色有些为难。
“回皇上，柔安公主犯的是谋逆之罪，理应诛连九族，但……”
刑部尚书的话锋一转，“柔安公主罪无可恕，臣认为应处于极刑。”
楚君临还未发话，麦迪木连忙说：“皇上，柔安公主虽犯下大错，但臣也有错，是臣一时失察，望皇上看到臣的面子上留臣的妻子一命。”
柔安看向了他，她以为她掉包了他的哨子从而连累了匈奴，他应该对她是深恶痛绝才是，但没想到他还会为她求情。
楚君临冷笑了一声，“麦迪木，朕还没治你的罪呢，你以为你的面子在朕这里算什么？”
麦迪木的脸上出现了难堪，他给楚君临磕了一个头，而后俯首在地上动之以情地说：“夫妻本是一体，臣无法阻止柔安铸下大错，却可以选择与柔安共同承担罪责。
皇上也有皇后娘娘这样一位相濡以沫的妻子，想必皇上也肯定能为了皇后娘娘付出所有，臣亦然。
请皇上饶过柔安一命的，臣愿意一命换一命。”
说着麦迪木便拿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向自己的心口。众人皆对他的动作始料未及，楚君临赶紧捂住了煌儿的眼睛。
柔安瞠目结舌地接住他滑落的躯体，“你干什么？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麦迪木笑了笑，伸手拂去了柔安崩溃决堤的眼泪。
“柔安，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柔安情绪崩溃地摇着头，她不怕死，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替她去死。
麦迪木的下巴已经被血染红了，他抚了抚柔安的脸颊，然后看向高台之处的楚君临。
“请皇上饶恕罪臣先斩后奏之罪，罪臣只求能保全妻子一条性命，愿皇上应允。祝愿天朝与匈奴永远繁荣昌盛。”
说完麦迪木便闭上了眼睛，抚着柔安脸颊的手也缓缓落下。
“不，不要！”柔安慌乱地想要拉住他的手。
但是麦迪木却再也不能回应她。
被捂着眼睛太难受，楚星煌已经在扒拉楚君临的手了，楚君临便让人给麦迪木的尸体盖上了白布。
而后楚君临才放开了楚星煌，楚星煌看着殿中的情形，疑惑地问：“父皇，刚刚发生了什么？”
“麦迪木自尽了，为了保全他的妻子。”
楚星煌听后罕见地沉默下来。
殿中柔安还伤心地靠在麦迪木的胸膛上，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良久，楚星煌才问楚君临：“那父皇是怎么想的？”
虽然麦迪木愿意一命换一命，但是楚君临并没有答应他。若是楚君临没有心软，那么麦迪木的死也毫无意义。
楚君临顿了顿，而后叹了一口气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冯梦龙的话终究是说错了。”
听到这些话，楚星煌便知道：父皇他心软了。
麦迪木他还挺聪明的，临死前还知道提到了母后，父皇一定感同身受了吧。
“传朕旨意，公主柔安犯下谋逆之罪，本应处以极刑。但念其驸马情意深重，谢罪于堂前。遂贬其为庶人，抄没家产逐出京城，永世不得进京。”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柔安抬起头来说：“皇上，罪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柔安终于自称“罪妇”了，这次她是实实在在地认罪了，麦迪木的死还是唤醒了她。
楚君临注视着她未发一言，他倒要看看她能提出什么要求。
“驸马……不，麦迪木。”柔安的公主被废，麦迪木自然也不是驸马了。
“请皇上应允，让草民把麦迪木的尸身带走的。”
楚君临本来想着他不会答应柔安的任何要求的，但是柔安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楚君临摆了摆手，“带走吧。”
“谢过皇上。”
之后便有几个御林卫上来带走了柔安和麦迪木的尸体。
解决完这桩事之后，楚君临的眉眼有了疲态，楚星煌见状便问底下那些大臣：“诸卿可有事启奏？”
底下没有人出声，楚星煌便看向了寿德，寿德立马会意地大声说：“退朝！”
楚星煌看着楚君临讨好地说：“父皇，我们走吧。”
“好。”楚君临摸了摸楚星煌的头之后便牵着他离开了。
“恭送皇上、太子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君临和楚星煌离开金銮殿之后却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回了坤宁宫。
楚君临的身上还有伤，倒是没必要那么快处理政务。
两人一回到坤宁宫之后，楚君临便赶楚星煌去书房帮他批阅奏折了，而自己则去和自己的皇后腻腻歪歪的。
书房里，楚星煌端坐在桌案前，面前是堆成一座小山的奏折。
寿德就在一旁伺候，他看见太子殿下明明这么小的一个人，却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唏嘘。
皇上还是惯会当甩手掌柜，竟然就这样把奏折都留给太子殿下。
坤宁宫内殿，楚君临和凤安一起躺在贵妃椅上，楚君临揽着凤安柔声地和她说着方才金銮殿中发生的事。
凤安听后不禁有些感慨，“或许从一开始让他们成亲本来就是错误的选择。”
说起来，他们俩之所以会凑成一对，这其中也少不了她和楚君临的推波助澜，世事无常。
楚君临一听便知道凤安的心里有了些许愧疚之情，他连忙纠正说：“安安千万不要这么想，这同安安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柔安她被仇恨所蒙蔽罢了。
而且，就算这是一段孽缘，但我相信，麦迪木和柔安他们都不后悔结为夫妻。”
凤安赞同地点点头，她还是很赞赏麦迪木的。既然已经许下了“夫妻一体”的承诺，那他至死也践行着。
麦迪木不仅从一而终，还能为自己的妻子付出一切。
“那麦迪木的后事……？”
听见凤安的话，楚君临回道：“这件事不用我们操心，直到麦迪木断气的那一刻，柔安才真正醒悟，她肯定会料理好麦迪木的后事的。”
凤安点了点头，心里皆是惋惜。
麦迪木和柔安本来是一对佳偶，可是世事难料，他们硬生生被磨撮成了一段孽缘。
……
柔安把麦迪木的尸身带离京城，几个月后，她在偏远的黄州定居下来。
安葬好了麦迪木之后，柔安来到了一座尼姑庵。
尼姑庵的住持来到柔安面前，双手合一地问：“施主，你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柔安朝住持俯了俯身，恭敬地说：“主持，我想到此处出家，请住持为我剃度。”
住持有些惊讶，“施主还如此年轻，何至于此？”
“我曾铸下大错，连累了身边的很多人。心爱之心已死，我已看破红尘，只愿用余生赎清我的罪孽，请住持成全。”
住持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柔安的请求。
“施主请跟我来吧。”
住持带着柔安来到佛堂，柔安跪在软垫上，住持便拿着工具给柔安剃度。
她还一边剃着头发一边说：“既入佛门，过往一切皆成大错。曾经铸下大错，往后一定要一心向善，你的法号便是成善。”
话说完，剃度也完成了。
成善给住持磕了一个头，“成善谢过住持。”
麦迪木，你放心，我的余生便长伴青灯古佛了，我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妻子。
……
叛乱平息之后，京城中没再发生什么大事，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
这些天一直都是楚星煌在批奏折的，现在楚君临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便不想让楚君临再偷懒下去了。
于是，这天一家三口在坤宁宫里用晚膳之时，楚星煌出声说：“父皇，我明日想到太傅府中听学。”
如果去了将军府，父皇就没有理由让他批奏折了吧？
知子莫若母，凤安闻言捏了捏她的脸颊，促狭地说：“你去太傅府只是为了听学吗？还是为了见太傅家的小女儿？”
楚星煌罕见地脸红了起来，“哪有，我真的只是去听学的。”
“当然……如果能见到慕南妹妹的话，那也是极好的。”楚星煌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楚君临听后不禁讪笑，“你好歹是东宫太子，能不能矜持一点？”
楚星煌直接怼了回去，“父皇，我这样子是继承了谁啊？”
从他记事起，他可是从画梅姑姑她们那里听了不少关于父皇和母后的事，现在父皇让他矜持一点？
呵，真是强人所难。
“嘿。”楚君临显然被气笑了，他放下碗筷，一副要跟楚星煌算账的样子。
楚星煌赶紧躲到凤安的身后，“母后，快救救我。”
凤安笑着揽住了他，“好啦，父皇在跟你开玩笑呢，他哪里舍得打你。”
楚星煌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楚君临，楚君临咬牙切齿地说：“你过来，父皇保证不把你的耳朵给拧掉。”
楚星煌吓得一哆嗦，仰头看着凤安。
“母后你骗人，父皇他真的会对我动手。”
凤安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那你就跟你父皇打一架吧，你也不一定会输对不对？”
凤安的心里憋着坏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楚君临无奈地笑了笑。
楚星煌犹豫地看了楚君临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吧，父皇的力气大得很。”
凤安闻言忍不住发笑，楚君临朝他伸出手，威胁道：“知道父皇力气大，那还不赶紧过来？抗从严，顺从宽。”
楚星煌的脚步有些踌躇，凤安推了推他，“去吧。”
楚君临挑了挑眉，楚星煌只好慢慢地挪过去。
凤安看向楚君临说：“差不多行了，别真的吓到他。”
楚君临嗤笑一声，然后一把捞过了楚星煌，挠着他的痒痒肉回道：“这小子胆子大得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吓到。他先前那么害怕的样子都是装的。”
楚星煌被刺激得在楚君临的怀里躲来躲去，嘴里还否认着：“没有，我没装。”
见楚星煌实在是受不了，楚君临才停手。
他转头跟凤安说：“你看，这小子反驳的语气那么中气十足，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楚星煌撇了撇嘴，没有再跟父皇母后闹下去，而是继续用起了膳食。
凤安宠溺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给楚星煌夹了他喜欢吃的菜。
后来楚星煌也没有从他父皇的腿上下来，一家三口就这样用着晚膳。
次日，楚星煌如愿来到了将军府。
当鸾驾莅临将军府时，秦北知带着妻女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参见太子殿下。”
秦北知是太子师，又因为不是在正式的场合，所以众人便没有给楚星煌行大礼。
“太子哥哥，你来啦。”秦慕南高兴地说。
楚星煌笑着走过去摇了摇她的手，“是啊，孤来了。”
秦南熹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不得无礼。”
楚星煌却摆了摆手回道：“不碍事，慕南妹妹与孤年纪相仿，孤当她如亲妹妹一般，就不必用这些俗礼拘着她了。”
“谢太子殿下仁慈。”
秦南熹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的面色却没有缓下来。
太子殿下和慕南的情谊日渐深厚，把慕南当亲妹妹……
这句话怕是没有人相信吧。
之后秦北知和秦南熹把楚星煌迎进府里，楚星煌和秦北知在书房里学习了一番兵法之后便按捺不住地说：
“太傅，不知现在慕南妹妹可在休息。”
秦北知知道楚星煌想做什么，只是现在的他也无力阻止，便只能回答说：“慕南她午歇刚起，太子殿下也学了那么久了，该要劳逸结合才是，不如您去找慕南玩一会儿吧。”
“好。”楚星煌欣喜地应下，而后便迫不及待地应下了。
楚星煌和秦慕南在院子里踢了一会毽子，疲惫了之后，两人便坐下来休息。
没过一会儿，楚星煌便开始紧张又试探地问：“慕南妹妹，你以后想当太子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