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下乌鸦都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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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来香港之前，李壮计划的是如果可以，就要安排家人到香港长住，但真正考察了一番香港后，李壮反而犹豫了。是，现在家人在十里铺随时要面对费仲良可能的报复措施，但自家在十里铺毕竟随时有近好几百武装力量的护卫。而香港呢？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考察和接触后，李壮发现香港也很不安全。一方面当然是帮派众多，当街抢劫频发，绑架勒索也不少，治安很不好；另一方面就是鸦片馆众多，烟鬼也不少，李壮担心孩子们在这里的成长。
另外就是据陈阿林说，在香港，朝廷的细作、海盗的奸细、外国的间谍也不少，就算家人搬到这里，朝廷和费仲良也有办法对付自己。老爷子跟李壮说过朝廷的粘杆处暗杀官员、富商很有一套。还有就是据说朝廷也很不服气自己天朝上国被撮尔小国欺负，也在秘密筹备夺回，这可是有战争风险啊。因此李壮决定家人暂时就不搬到香港了，等些时间看看再说。
既然决定家人暂时不到香港生活，那这次到香港，肯定就要给家人、朋友、下属们带一些礼物回去。香港有太多十里铺没有的洋玩意儿了，李壮一群人买了好几大箱子。王三友和那十个留下的兄弟给家里人买的礼物和写的书信也让李壮他们带了回去。
虽然回去依然是乘坐噪音巨大、飘满煤灰的蒸汽明轮船，但回程李壮好像是适应了一般，不再像来时那般难以忍受了。他在船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如何在香港开拓自家商品的市场，因为这和开销售大会和送到云贵分店销售不一样。在香港做生意不光大概率会涉及到和外国人做生意的问题，这里面又涉及到各种钱币、钞票和国内银子之间比价的问题，因为现在香港使用的货币真的是很杂乱。
这次李壮本来是准备在香港安排五天时间的，但后面所有事情办下来总共花了十天时间。这十天里，李壮倒是见识了一次香港流通的钱币之花样繁多。首先当然是清制银币、铜币以及银票、铜票。因为香港和广州各种贸易太密切了，香港不得不接受清制钱币。
然后就是香港使用最多的墨西哥“鹰洋”，因为墨西哥鹰洋银含量以及制式相对稳定，很多国际交易都用墨西哥“鹰洋”作为中间比价标准货币。现在墨西哥“鹰洋”和清制一两银币基本等价。
再有就是港圆、港毫、港仙、港文以及对应的等值纸钞。目前一港圆基本等值于清制一两银子。现在港英当局认可的几家银行发行的港元钞票和墨西哥鹰洋一样可以作为各项税费的缴费钱币。
再有就是西班牙银币“本洋”，墨西哥独立前是西班牙属地，香港和内地把西班牙银币称为“本洋”是相对应墨西哥银币“鹰洋”而来的。
再有就是东印度公司发行的卢比银元、美国银元、日本银元等等。这些钱币实际上都是银子作为基础，实际价值还比较好做测算出来。但香港此时又是英吉利属地，英镑金币当然也在香港流通咯。
在香港后面这两天李壮专门请教了陈阿林这些杂七杂八货币的问题。陈阿林虽然已经算是给他讲得很清楚了，但好几十种主要货币，又是金、银、铜、纸钞的，还是搞得他头都大了。最后他不得不对王三友和陈阿林吩咐，以后青云公司所有账目最后一律折算成清制银两录入。
另外，李壮和文师爷在船上也免不了要商议如何应对费仲良报复的问题。一省布政使大人要对付你，任你是家财巨万的富豪还是交游广阔名仕，谁不害怕！不过李壮和文师爷都是那种非常理性的性格，害怕是害怕，但该积极应对还是要积极应对。两人商议的结果就是首先做好自身安全防护；第二近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错，不要让人轻易抓住把柄；第三个当然是暗中安排人员，盯住费仲良及其家人，特别是费仲良、费国栋父子，如果他们有明显把柄，两人就可以发动各自关系，把费仲良的把柄送到他的对手手里。这个事情其实李壮前期已经安排人了在做了，不过前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传回十里铺，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新情况。
在船上近十天时间，李壮除了思考生意上的事和与文师爷交流应对费仲良的报复外，适应了船上噪音的他有时候也会认真观察沿途的山川地貌和城镇乡村风土人情。这一路看下来，李壮其实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杂陈。那些小城镇和村庄破败不堪他是早有见识，不足为奇了。但被反叛和朝廷军队激战过的通州、镇江府、南京、太平府、安庆府这些大城，镇压反叛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很多地方还有那么多残垣断壁呢？过了三峡后，李壮又神奇的在不少江边城镇发现了上次大洪水的痕迹，那可是也过去十年了。这些洪水肆虐过的城镇现在就算远远看去也是一副人口稀疏、城垣残破的样子。怪不得自家大王山新村的那些长工们没有一个愿意返回原籍的。
四月底，李壮出去整整一个月，总算是回到了十里铺。孩子们对于李壮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儿当然很喜欢，但李壮对老爷子和于青云、禄蒙灵讲述了自己对于香港的看法和决定后，也都有些沉默了，他们这两年确实感觉到了不安全。但是很快大家又都调整了情绪，他们相信李壮这么安排有他的道理。
由于马上新一届销售大会又要开始了，李壮就决定下一次香港之行安排在销售大会后。不过就是要预留出一部分商品运到香港。
朱小山在李壮回来后第二天向他汇报了这一个月监视费仲良一家、护卫巡逻以及走马帮送货的情况。果然，走马帮现在被途经地当地衙门找麻烦已经成了常态。不过朱小峰、王二、周达、聂老大等人也不是软柿子，有证据该赔就赔，没证据胡搅蛮缠他们真的会武力驱逐。至于巡逻护卫还是老样子，总是有一些生面孔在各个产业、李府、野湖、大王山等地鬼鬼祟祟的出现。
对于费仲良一家的监视目前倒是没什么有用的情报传回来。不过朱小山说有人开始在青云客栈旗下几家酒楼找麻烦让李壮引起了注意。李壮当即安排小秘书通知聂掌柜、朱小江、朱小河到他办公室商议对策。他不怕费仲良安排人在酒楼借故闹事，他怕费仲良安排人对水井、食材、食物下手。聂掌柜、朱小江、朱小河三个人到了之后，李壮让朱小山配合他们，一定要确保不能出现让人投毒的情况。
一回到十里铺就听到这些消息，需要尽快做出应对安排，李壮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身心疲惫！处理好这些事，李壮还是要过问一下商号商品销售大会的准备情况。还好，现在商号秘书室和各个产业办公室的青年管事们都很得力，在这一块上面李壮倒是没看出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五月初四早上九点，新一届李壮友堂商品销售大会在批发市场热闹召开。不出所料，这一届销售大会又有一批布政使司衙门行政管辖范围内的商号没有来。不过还好李壮早有准备，一批十里铺本地商号听从李壮的建议加速了空缺市场的推进力度。这一次销售大会，许多李壮去交流过的商号纷纷加大了采购量，所以三天销售大会下来，李壮友堂商号的销售额基本保持了往届的正常水平。刚好这次各个产业多预备出来的产量可以用作发往香港的货源。
销售大会以后，李壮又要启程前往香港了。出发之前，他再一次叮嘱各产业、各村管事人员密切注意安全问题。对于朱小山他当然是重点照顾，走之前把他与费仲良之间有我无他的目前态势再次和朱小山做了强调。
朱小山作为费国栋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当然也清楚目前形势的严峻。他更清楚没有了李壮友堂，他和马帮队兄弟们，甚至松林村、土山村、大王山新村大部分人都将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他才不愿意和富安县其他大部分村子的人一样，一天两顿饭，一年没肉吃，年年没钱花。因此他也是郑重向李壮保证，一定做好巡逻保卫。
对于家里人，李壮不需要再次强调，当前形势他们都很明白了。不明白的三个小家伙有李小灵和李云鹏管束，现在也不敢乱跑。李小灵和李云鹏向李壮保证，弟弟妹妹除了学堂和家里，其他哪里也去不了。当然李壮也给孩子们保证了，只要他们听话，下次回来还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好玩的。李小灵和李云鹏倒是不要吃的玩的，他们希望老爸给他们带一整套香港的中学生课本回来。看来这两个孩子已经真正把自己融入老师角色了。
从十里铺码头用歪老壳木船把货运到停在老井关的蒸汽明轮船上，李壮再次开启了香港之旅，不过这次是去送货和开辟产业的。这种蒸汽明轮船李壮虽然很看不上，但它确实比风帆船快多了，也平稳多了。李壮在考虑，到香港后是不是青云公司也去买一艘用作自家运货用。这船理论上只要驾驶员熟悉航道，可以日夜不停的航行，船上的凹面镜灯夜里可以照很远。不过三峡以上的航道，李壮没敢让轮船夜航，只有过了三峡后他才同意轮船日夜不停的航行。
进入五月中旬，长江水流量变大了，流速也快了一些。因此这次从十里铺顺水而下时间比前两次航行快了不少。总共路上只用了八天时间，李壮就再次回到了香港。一个月时间，李壮安排优先装修的四个自用商铺已经装修好了，这一批带过来的三万斤牛屎粑酒、两万斤酱料、一万斤各种菜油香油，一万斤火边子肉干倒是刚刚放得下。
这四间商铺的装修倒是简单，因为以前已经装修过，所以墙面地面李壮都没让他们动。他只是安排每一间搭出一个阁楼。每个阁楼上层分成三间，下层分成两间。下层两间前面一间是小一些的门面房，里面做了一个柜台和一排货架，后面一间就是仓库。靠左边那两间商铺的楼上总共六间以后作为青云公司办公室，其他两个铺面的楼上三间分出一间作为保卫人员的休息室，另外两间暂时也作为仓库，等以后摩理臣山那边仓库建好了，每个门市上层会专门留出一间作为会客室，另一间作为杂物室灵活使用。这四间商铺其实底层和阁楼上都是在靠后面墙那边隔墙上开门打通了的。
李壮这次带了三十个马帮队兄弟过来。轮船停靠到了德辅道边上的码头后，李壮先让上次来过的两个兄弟去通知王三友和陈阿林两人过来。码头距离云咸街商铺本来就不远，王三友和陈阿林两人很快就到了码头。在和李壮交流一番后，陈阿林一声招呼，就有上百个搬运工和几十辆马车聚拢到了轮船前面。
上百个搬运工好一通忙活，三十多辆马车跑了两趟才把货运到云咸街商铺。马帮队兄弟们全程就是监工，提醒轻拿轻放和防止不老实的人。当然这次码头这批搬运工还算老实，搬运过程没出什么意外。李壮估计转运这么顺利也跟马帮兄弟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在一旁监督有关。不过陈阿林付转运费时李壮才知道，那帮搬运工和马车队也是有帮派的，看来这里真的是帮派无处不在。
货物分门别类的搬进各个铺面仓库后李壮才放下心来，这时他才有空听取王三友和陈阿林汇报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情况。从他们的汇报来看，工作进展总体来说还不错。除了这四间自用商铺装修好了以外，其他三条街上的八个铺面他们也都给租出去了。不过每条街他们都留了一间铺面只签的半年短租，这是他们听从李壮安排预备自用的。
另外就是摩理臣山那边的住宅和仓库都已经开始修建了，据王三友说速度还挺快的。因为前些年正是座维多利亚城大搞建设的时期，本地就开了很多砖石厂和洋灰厂，也培养了大量的建筑工人。但近两年整个香港建设速度有所减缓，所以陈阿林他门去买建材的时候，大多材料都有现货。找建筑工人的时候那更是毫不费力。原材料充足，人员齐备，那建设速度当然就快了。
当然王三友和陈阿林这一个月最大的成就就是把青云实业公司的公司架构搭建起来了。李壮觉得如果在十里铺，要招聘到这些人员估计不容易，但在香港，看起来很轻松。那这样看现在香港的工作岗位还真是不多呀。王三友和陈阿林总共给公司招聘了十五个人。其中包括财务室一个管事和两个账房。还有就是一个销售室主管和八个销售人员。另外就是一个办公室主管和两个办公室秘书。青云公司招聘的九男六女总共十五个人都是正经念完教会学堂十二年课程的。李壮当初给王三友和陈阿林其实没提什么人员招聘的具体要求，他只说了销售人员最少需要会官话、广东话和英文。现在看来他们两人招聘的这些人是超过了李壮预期的，李壮当然感到很满意。
当然青云公司还有一个护卫队，编制二十人。这个不需要招聘，就是马帮队留下二十人就可以了，负责人是朱小山和朱小江他们的堂弟朱小岳。这小子走马帮队也有两年多了，现在在民团职务上是个小旗官。
不过王三友和陈阿林也汇报了让李壮不高兴的事，其一就是管这一片的警察局要求他门开业后要每月上交治安费，每个铺面二港圆银币，每月八港圆。还有就是控制这一片的帮派也要求交保护费，说看陈阿林所在帮派面子，一年总共只交二十港圆就可以了。云咸街不是陈阿林所在帮派控制的区域，但这边的帮派和陈阿林所在的帮派都是一个帮会分裂出来的，还有点香火情。陈阿林告诉李壮，就算这一片属于他们那个帮派控制，保护费也要交。现在整个香港都是这个规矩，他也没办法，最多就是数目上有多少差别而已。
其实交给警察局和帮派的钱对于李壮做的生意来讲不算多，但如果对比香港现在普通人的收入水平来讲就不算少了。比如青云公司招聘的这些算是现在的学问人，他们的平均月薪也不过二港圆。当然财务室和办公室人员会有奖励，销售室人员会有提成。但就算是只有二港圆的月薪现在在香港也算是高工资了，要不然王三友和陈阿林哪有那么容易就招聘到这些高学历人员。
李壮暂时在香港还没有太大势力，他没办法对抗，也不想公司店铺麻烦不断，就只能接受了。至于以后，慢慢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