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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 姐弟俩人端端正正地跪在父母的面前, 行稽大礼拜年。
庄姝槿含笑看着这一双儿女, 女儿还是未及笄的少女髻,穿着水红色衣,面色被红衣衬得红润, 娇娇俏俏的, 女儿态十足。
依偎在她怀里的小女孩儿仿佛还在昨日, 转眼儿便要嫁人了,庄姝槿眼里似乎闪烁着泪光, 心里满满的不舍, 今年便是女儿最后一年陪他们过年了。
苏清娆抬头,便看见父亲娘亲含泪望着她, 鼻子忽然一阵酸,但她朝二人开颜一笑。
“父亲, 娘亲, 你们怎么哭了?”望舒心疼地伸长手,要替娘亲擦眼泪。
娘亲抓住他的小手, 握在手心里,笑说:“你姐姐要嫁给姐夫了,娘亲高兴。”
“哦——”望舒期待地道:“那姐夫以后会来我们家住吗?”
蒋溪桥一把抱起儿子, 说:“是姐姐搬去姐夫家住。”
“……啊?为什么?”望舒一脸受伤。
一家人移步到饭厅,望舒还在纠结, 为什么姐姐要搬去姐夫家住, 不能在家里吗?
小家伙整个小脸蛋都皱成了一团, 勾了勾姐姐的手,要哭不哭的,可怜极了,“姐姐,娘亲说你以后就不能在家里过年了,是真的吗?”
苏清娆看了看娘亲,想了想说:“不是的,姐姐还会回来跟望舒过年的,除了除夕和初一,姐姐都可以回来的。”
望舒一听就笑了,小手跟姐姐的紧紧勾在一起,说:“望舒每年都要跟姐姐一起过年。”
苏清娆捏捏他的脸蛋,“好呀。”
小丫头想得单纯,可是做父母的却想得更深更远,他们何尝不想女儿经常回娘家,可是女子出嫁后回娘家太频繁会惹人说闲话,尤其还是嫁进皇家,哪儿还能常回来。
庄姝槿想,这些以后再慢慢告诉女儿,虽然现在看来王爷是很宠爱清娆,但妇道人家该守的礼还是得遵守,尤其是皇家儿媳,不能叫人看笑话。
正月初八那一天,与蒋家交好的女眷都来蒋家看看即将出嫁的新娘子,顺便也来看看,蒋家给新娘子准备了多少嫁妆。
即便夫家不下那么重的聘礼,蒋溪桥夫妇也绝不会在嫁妆上委屈了女儿,几乎就是掏尽了箱底,能给的都给了,庄姝槿把自己的嫁妆大部分都送给了女儿,只留了几件自己父母亲留给她的格外有意义的。
贵夫人们看了嫁妆的礼单,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有的人家是好几代的贵族了,比蒋家这种新贵底蕴深得多,但绝对给不出这样的嫁妆,差不多都能比得上王府嫡出的郡主。
“妹妹啊……”某个夫人想开口提醒一下庄姝槿,可不能掏空家底赔给女儿啊,不然小儿子怎么办呢。
可是她一想到,这些嫁妆比起新娘子夫家送的聘礼,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于是便识趣不去开这口,男方的聘礼这么厚重,蒋家若是嫁妆稀薄,那才不像话。
庄姝槿笑着对女儿说:“这一大部分都是太皇太后当年送给我的,如今啊……你婆婆送来的东西,都还到你身上了。”
李御史的夫人也笑着说:“可不是吗,我们清娆与太皇太后真真是有缘呢。”
“以后我等可是要改口叫王妃了,再见到清娆,可是要行礼的。”王夫人笑着打趣道。
“妾身在此,见过王妃娘娘。”李夫人是个大方性子的,笑着对苏清娆福了福身。
其他几个夫人也欠了欠身,喊她王妃娘娘,惹得小姑娘脸一阵阵红。
庄姝槿望着面色红润的女儿,眼底热,她用指甲揩掉眼角的泪,长长吁一口气。
与她相伴十五年的小丫头啊……明天就要离开她的怀抱了。
“娘……”苏清娆握紧娘亲的手,母女俩眼底都含着泪,嘴角却是笑着的。
正月初九,阳光洒满了大地,地上的雪儿,院子里的腊梅,都被覆上一屡屡的金色的光。
屋顶上的,亮亮的。
苏清娆望着上空,眯起了眼,阳光有些刺眼。
她的心,也被阳光照的清亮。
恍惚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做梦一般。正月初九,这一天,不知不觉间,竟来得这么快。
红艳的嫁衣,上面绣着繁复的凤纹,似是一道道美丽的云霞,叫苏清娆有一种披着云霞在身上的错觉。
全福太太替她开脸,梳妆。
十五岁的小姑娘梳上妇人的髻,竟毫无违和感,反而更显得富贵如云,明艳大气。
“王妃娘娘是个有福气之人。”全福太太对她行了个礼,“祝王妃与王爷琴瑟和鸣,永结为好,子孙满堂。”
“谢谢太太。”苏清娆对她温润一笑。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第一次这般浓妆艳抹,额间开着一朵富丽的牡丹花,两颊打了腮红,粉艳艳的。
她压得住这份红,这份艳。
“你好像唱戏的伶人呀。”苏清娆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房间里的嬷嬷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凤冠霞帔,红的似火。
园子里的腊梅,门口边的灯笼,都不及她身上的嫁衣和凤冠。
迎亲的队伍十分壮大,有不少文武官员,以及宗族的郡王或世子,一路上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封钺骑在马背上,一身新郎红装,胸前还挂着一个大红绣球,白皙的脸被衬得红艳,笑容比那阳光还灿烂。
前来围观的平民百姓第一次见到摄政王,才惊觉难怪外面的才子都在赞美摄政王仙姿玉色,耀眼得叫人移不开眼。
摄政王当真是俊的很呐,红衣白马,惊艳了整个京城。
叫闺阁女子看了忍不住脸红心跳,妇人们看了回去就想把自家男人踹下床。
封钺第一次觉着摄政王这个身份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便利,来到蒋家不用受到重重阻碍,人人都给他让路。
从大门,到垂花门,来到新娘子的院子。
他的新娘……
封钺眯了眯眼,深呼了口气,大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她身上穿着与他一样的大红色,那上面的凤纹,比彩霞更美更耀眼,红帕子盖住了她的头,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害羞的笑着的。
“呜呜呜——”
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封钺扭头望去,只见他的小舅子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
“望舒,望舒怎么了?”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苏清娆下意识想拿开,被旁边的男人阻止,“清娆,不能揭盖头。”
“……哦。”
“呜呜呜——姐姐不要走!呜呜呜——”素来听话乖巧,此时此刻正滚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闹,谁劝都不听。
大喜之日,哭声可不吉利,蒋溪桥夫妇左哄右哄的,可都不管用,小孩子只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姐姐要离开家了,伤心得不行。
“他们说姐姐嫁给姐夫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就不回来了!呜呜呜呜——”
“……...”
封钺无奈,只好放开妻子的手,走到小舅子的面前撩袍蹲下,拉着他起来,温声哄道:“是谁胡说八道骗我们望舒,姐姐嫁给了姐夫,就是姐夫的妻子,但永远都是望舒家的孩子呀。”
望舒眼里都是泪水,但已经不哭了,抽抽搭搭的,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姐夫什么时候骗过你?”封钺温柔地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嗯!”望舒郑重的点头,说:“姐姐永远是我们家的孩子!”
众人不禁唏嘘,摄政王哄小孩子当真是有一套,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
哄好了小舅子,封钺站起身,对岳父和岳母郑重的行了个大礼。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这一个礼,行得毫不含糊,旁观的人足以看出来,摄政王对他的岳父岳母是绝对的尊敬。
蒋溪桥夫妇看着他,微笑点了点头,听了大半年的伯父和伯母,如今改口叫岳父岳母,在他们听来倒还挺顺耳。
望着新娘子被抱上花轿,庄姝槿红了眼,旁边的丈夫握紧了她的手。
“起——轿——”
苏清娆坐在轿子里,心还扑通扑通地狂跳,放在大腿上面的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冰凉凉的,小腹还有点疼。
好奇妙啊,她就这么嫁给皇叔了。
这场婚礼,可谓是京城十年来最盛大的婚礼,无论是花轿的规格,还是迎亲的仪仗,足以叫天下女人艳羡不已。
除非,她们能嫁给皇上,成为皇后,否则绝不会有这样盛重的排场。
封钺打马在前头,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身后的花轿,嘴角的笑容从没有停下来过。
锣声,鼓声,笛声,竽声,唢呐声,各种乐器的吹打声交在一起,汇成最悦耳最动听的声音,传遍京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无不在宣扬此时此刻的喜悦。
听着那声声震耳的乐器声,林铮抬头望了望天。
今日的天空,格外的蓝,云也格外的白,像极了杏林村的蓝天和白云。
微风吹来,那飘落下来的枯黄的树叶,他竟也觉得那是绿色的。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哪儿比得上杏林村的蓝天白云,繁星明月,小桥流水。
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天是摄政王大婚的日子。
阳光明媚,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