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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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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生寒,窦府各院都点上了烛火。

近日,因府中有丧,不少年纪小的侍女、仆从胆子小,夜里行路生怯,所以阿笙便让人在各个廊下和院落多点些灯火,就连灵堂那里都是彻夜通明。

也因此,他们才能安生伺候。

尤其,这几日安氏夜里睡不安稳,入睡前都需进一盏牛乳羹。

阿笙也是担心下人因没能伺候好,惹她心中不快。

白日里,安氏被傅荣华气得够呛,今夜阿笙便在她屋里多待了些时候。

孙嬷嬷替安氏顺着长发,阿笙便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

烛火幽微,衬得阿笙的脸更消瘦了。

安氏看着满是心疼。

“白日里,为何要与长房说那番话?”

知安氏定然是不忍心的,阿笙遂才细细地解释。

自她接手窦氏家业以来,虽然未动粮行的一切部署,但也摸清了里面的底细。

“这些年,大舅舅一直在帮着祖父处理粮行的生意,但他手底下大多却是傅氏的人。”

窦升平为人不算精明,但却能与二房斗了这么多年还不落下风,当真是他自己的能力么?

阿笙将粮行摸清才知道,傅荣华这些年在粮行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这些人在粮行干了多年,其中纠葛复杂,难以理清,这样的粮行即便接过来,阿笙也难管。

“大舅母对粮行是势在必得,否则也不会在大舅舅还未救出的当下,便急着要掌印。”

“再说分府的事,如今家中这般情形也算是让我也看清了府内的人心。”

“从前,您与我说,莫要让后院起了火,但若后院本就烧着一把火,我若不将这起火的源头去了,将来便更加防不胜防。”

“二房便是这个前车之鉴。”

见安氏听完她的话眉头微蹙,阿笙继续道:

“若是大舅母还念着从前的情分,今日可会拿扶灵之事要挟您?”

“她这个人,若是不涉及自身利益便是千好万好,但一旦触及她的利益,便是半分不能相让的。”

“如今因着大舅舅这件事,她恨上了祖父,也恨上了我。”

“他们毕竟是我长辈,又是名正言顺地持家,若是此刻我不将自己摘出去,将来便只能被他们仗着辈分拿捏。”

阿笙的声音轻缓,但却字字如巨石一般砸在安氏的心里。

安氏自是明白阿笙的不易,但她也担心,自己如今已然年迈,将来若有个意外,阿笙便是连个能帮她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你大舅母就罢了,难道你阿姊与大兄,你也不往来了么?”

安氏的焦急阿笙看得真切,她浅笑了笑。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我今日若是不分府,恐怕等不到大哥哥与阿姊说了算的那日,别府便会找着时机将我处置了。”

“更何况……”

阿笙眉目低了低,她是想到了白日里得来的消息。

央国与陈国在北境出现摩擦,司库虽是拨了款,但以财库空虚为由,叫停了皇帝给民意阁的拨款,没了民意阁的支持,各地结社的清流文士已然开始躁动。

皇帝眼下急需钱财,稳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民间支持,正巧,窦升平便因事而入了刑庭。

窦盛康走得突然,窦氏如今与天家难有默契,轩帝未必肯就这么简单放过窦氏这块肥肉。

窦氏商行提交的人证物证都十分充足了,但刑庭至今还未放人,怕是就等着窦氏拿钱去赎。

阿笙分府,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两日之后,窦氏出殡,长孙扶灵,送灵的队伍占满了一条长街。

窦氏近日的闹剧引得城中之人皆出来观望,见得窦二姑娘与长孙同行,长媳亦随老仆在其列,倒看不出有不合。

此番送灵是要送去魏山,那是窦氏一族当年丧命之地,也是一族埋骨之地。

因族人皆死于此地,人数众多,而窦盛康年幼,不得势力,亦无钱财,无法将人悉数转移,便只能就地埋葬。

阿笙望着巍巍山岳,心中不免感叹。

当年有个少年便是在此处独自处理完一族的丧事,孤身返回尘世,今日,他带着一生的荣辱对错,又回到了这里。

这一次,再也不走了。

人的一生不会总是正确的,也不会总是荣光满地,即便今日窦氏这分崩离析的场景,阿笙亦是怪不得窦盛康。

他这一生比自己的难多了。

都是年少失去最亲之人,阿笙能明白他对于亲人的执着,但人心便不是你与我多少,我便回你多少的等价买卖。

治家如治国,没有利落的手腕,便是一滩浑水,任杂草滋生,不得清明。

待处理完魏山之事,刚回帝京傅荣华便催促着阿笙去商行做交接。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毕竟粮行在阿笙接手时是个什么情况,如今也是丝毫未变。

两府很快做完了交接。

窦二姑娘将大半家业让与长房,此事很快便传开了。

但这热闹城中的人还未看尽,便见窦氏别府之人陆陆续续搬出了宅子,全都搬去了城东的宅子。

窦氏分家之事当即传回了帝宫。

彼时,轩帝正在御案之前沉着神色。

他听完窦氏之事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窦盛康的死带走的还有当年窦氏在外的恩情。

窦氏这一代青黄不接,窦盛康的人脉并未接全。

如今的窦氏不足以让他多费心神。

眼下令他心烦的还有别的事。

赵氏的封后典上,轩帝看得明白,绕是天家威仪也未能得来世族的迎合,如今朝堂之上,文武两侧都不如他所设想的得力。

甚至出现御令下达却迟迟未执行的情况。

轩帝每思其中原由,都惊恐不安。

“沈自轸人呢?”

此前派去沈府寻人的内官迟迟未见回来,辛栾垂首道,内官还未回来。

此时殿外,另有一人求见。

“圣上,言议阁黄大人求见。”

轩帝此时才想起还有个黄庭生,便将人宣了进来。

多日未见黄庭生,轩帝见他消瘦不少,双目内凹,已没了从前的神光。

黄庭生入内拜礼,而后直言。

“臣有一计,可解圣上之忧。”

此时殿外天光正好,吹得几缕凉风入内。

辛栾低垂着头,沉默地听着殿内之人的谏言,神色却凝在了那。

良久,轩帝挥退了黄庭生,着辛栾亲自相送。

辛栾作为帝宫内官首领,听政多年,从未置一言,但今日,他却开口多问了一句。

“黄大人,您此番谏言可曾想过黎民百姓?”

黄庭生缓停了脚步,他端起的笑意在消瘦如山峰的脸上显得几分瘆人。

“为臣者当为君分忧。”

此话说完,黄庭生拱了拱手,遂大步离开。

辛栾看着黄庭生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自他被皇帝革职之后,听闻是受尽了人情冷落。

谏官一职本就不受朝臣待见,他欲往别处,多是投路无门。

他本欲求合德,但合德如今失势,他甚至没能进到公主府的大门。

今日他能站在皇极殿外,还是低下身段,去求了沈自轸。

经历起落,黄庭生终究是不同以往了。

他如今只做天家之臣。

辛栾不由想到了从前也有一名小谏官,名唤宋执。

当年,他亦是如此,说的都是皇帝爱听的话,做的是皇帝不方便做的事。

最后却是埋骨山野的结局。

辛栾收敛了神色,遂又站回了殿外候着,渐落的残阳照在他的身上,投下一抹不动如山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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