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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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儿的哭声每天晚上子时正点都会在老宅上空响起,吓得住在老宅的人惊慌失措。
有的人说是蛋儿在喊冤,有的人说蛋儿舍不得他娘,有的人说蛋儿还想再读书,哭声是从祠堂戏台传出。
几个月没有走出家门的朱扇子在一天早上摇着折扇神采奕奕出了屋,出了屋之后面对祠堂高吟:“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吟罢,朱扇子手摇折扇飞身上了老宅围墙,立于围墙之上又高吟:“天道亏盈,地道变盈,鬼神害盈,人道恶盈。”
连日来惶惶不安的老宅户主出来围观,独臂罗和跷脚佬仰头问:“朱扇子,难不成你也成了鬼?”“既然成为了鬼,能不能劝劝蛋儿不要再哭?”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朱扇子没有理会独臂罗和跷脚佬,只顾仰天高吟。
斜眼婆过来问朱扇子:“你这个死鬼,什么时候去看看玉柳?她可是在里面受苦。”
“对对对,我们去看看,看看玉柳。”“必须去,一起去,去看看玉柳。”独臂罗和跷脚佬不等朱扇子回应斜眼婆,舔着脸走向斜眼婆。
斜眼婆见自己还能引起独臂罗和跷脚佬的兴趣,刚要笑脸相迎,黄花菜过去一把推到斜眼婆后骂独臂罗和跷脚佬:“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是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蛋儿每夜哭得那么冤,还不是拜她所赐?”
“喂,黄花菜,你以为傍上那个獾八仙就可以天天安心吃大席?蛋儿那鬼魂不是照样每夜搅得你的不得安生?”“就是,我看蛋儿他迟早来拖了你去,你那么胖吃起来一定很爽。”独臂罗和跷脚佬根本不把黄花菜放在眼里。
“蛋儿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花菜姐姐花菜姐姐地喊我不停,我每天晚上一觉睡到大天亮,是因为你们自己心里有鬼才那么怕蛋儿。”黄花菜嘴上回应独臂罗和跷脚佬,身子冷不丁撞向独臂罗,独臂罗没有留意,身子一栽歪跌坐到地上。跷脚佬反应过来拔腿便跑,黄花菜紧追不舍。
跷脚佬摇摇摆摆哪能逃脱得了?眼看黄花菜就要追上了他,他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伸出双手准备反击黄花菜。哪知黄花菜并没有伸出手去抓他,而是直接一头撞向他。这下可好,跷脚佬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摔得不轻。黄花菜还不罢休,一个大步,跨上前去骑在跷脚佬身上一边搧他耳光一边大骂:“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老娘让你吃老娘让你爽。”
“打得好,打得好,花菜姐,打死他,让他去陪蛋儿,蛋儿就不会夜夜回来哭。”“必须打死他,厚颜无耻的东西,还想去看柳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明明是颗烂葱苔,还想充大瓣蒜。柳姐轮得着你看吗?要不是我们自己也怕进去,否则早就去看她了呢。”田家大癞、二癞和小癞迈着八字步慢悠悠走出自己的家,他们一个个呵欠连天,精神萎靡,一看就是没有睡好。
“你们三个小癞子一口一个柳姐,老娘一样打死你们。”黄花菜从跷脚佬身上一跃而起,一头撞向田大癞,田大癞吓得站在原地迈不开步,呆愣愣受等黄花菜撞上来。结果黄花菜一只脚踩在跷脚佬的一只手上,身体偏了方向,一头撞向了田小癞。
田小癞刚想笑自己的大哥怎么没有眼力劲?怎么不躲一下?万万没想到黄花菜会来个声东击西撞向他,他反应还算快,慌忙躲闪,结果一脚踏进了阴沟里。踏进阴沟里就踏进阴沟里,大不了洗一下鞋洗一下脚,可田小癞担心被黄花菜撞上,想学他的柳姐来个旱地拔葱再观音移莲,结果拔葱没有拔成,移莲倒是移成,踏进阴沟里的那只脚活生生扭了个向,大脚板朝到了屁股上。
见田小癞哼都没哼一声倒在阴沟里,黄花菜收住身骂骂咧咧朝老宅后门走去。田二癞上来拦住黄花菜,不让她走。
黄花菜责问田二癞:“我碰你家那小癞子了吗?汗毛都没碰到吧?朱扇子,你站得高看得远,作个证。”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朱扇子没有回应黄花菜,站在围墙上面向东山自顾自哼唱。
黄花菜瞪了朱扇子一眼后瞪田二癞:“你让不让开?不让开的话等一下我喊我婆婆过来后咒死你。”
“你喊你婆婆过来做什么?”朱扇子停止哼唱问黄花菜。
黄花菜鼻子孔出气哼哼道:“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但獾八仙不会让你婆婆迈进老宅半步。”朱扇子站在围墙上折扇摇得啪啪响。
黄花菜自豪地回应道:“就是仙子叫我去喊我的婆婆过来做法。”
“她叫你去喊你的婆婆过来做法?做什么法?不会是她家又死了人?”朱扇子手上折扇停止摇动。
黄花菜朝朱扇子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你家才又死了人,噢,你家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死,你死了就断子绝孙。”
“黄花菜,你敢骂老朽断子绝孙?老朽这就要你的命!”朱扇子一个长虹卧波从围墙上俯冲而下,手上折扇直指黄花菜的哽嗓咽喉。
黄花菜这下跟先前的田大癞一个样,吓得站在原地完全懵了圈。
眼看朱扇子的扇子就要戳到黄花菜的脖子上,一个身影凌空而至,一脚踢飞朱扇子的扇子之后,另一只脚踢翻朱扇子在地上。
“玉树临风?”朱扇子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喊出声来。
“对付你这样的棺材瓤子用得着他吗?”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朱扇子颤颤巍巍问:“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朱扇子,看来你真的可以进棺材了,本仙子几个月来夜夜跟在你身后,你居然会认不出我来了?”朱獾哈哈大笑。
朱扇子拢目一看,果然是朱獾,不由得大吃一惊,哆哆嗦嗦问:“你、你、你说什么?”
“哈哈哈,这身子骨不行,眼睛不行,连耳朵都不行了呀?朱扇子,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来我之所以留着你,没有惊扰你,就是为了要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朱獾笑得更开心。
朱扇子脸色煞白,刚刚站在围墙上的那一股子自得劲丧失殆尽不说,整个身体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问朱獾:“那、那、那你、你想、想要怎么样?”
“放心,朱扇子,我暂时不会要你的命,我留着你还有用。花菜姐,去喊你婆婆过来。”朱獾说完转身走进祠堂。
见朱獾走进祠堂,早先被黄花菜撞倒在地的斜眼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跑过来搀扶朱扇子。朱扇子这下跌倒的不轻,估计是伤了尾骨,自己起不来。斜眼婆背扶他一步一步挪回了屋,挪回屋之后“呯”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被黄花菜摁倒在地痛打一顿的跷脚佬从地上爬起,一边用手揉自己的面孔一边凑到独臂罗身边趴朱扇子的门缝。
田大癞和田二癞过来想要偷看或者偷听,被田癞子和他的老婆分别抓住,呵斥他们哥俩抬田小癞回屋。
田小癞的脚彻底反了个面,痛苦程度自不必说,关键是以后能不能正过来还未知?田癞子本来想请朱扇子正一下骨,结果朱扇子自己被朱獾伤得不轻。
现在老宅乃至整个驴不到村只有朱獾会一点医术,但田癞子不敢喊朱獾为田小癞医治,说不定不是医治,而是惩治,彻底惩治田小癞。田癞子只得喊田大癞和田二癞先抬田小癞回屋,等明天再送镇上医治。田小癞苏醒过来后,呻吟个不停,哭爹喊娘喊了整整一夜,喊的当夜子时正点老宅没有了蛋儿的哭声。
瘪嘴婆说那不是田小癞的功劳,是自己的功劳。
朱獾让黄花菜过去喊瘪嘴婆过来,就是到老宅做法,驱鬼除妖。
自从老宅夜夜在子时正点响起哭声,朱獾就知晓有人要借蛋儿整事,但她没有及时去揭穿,是因为她也正好要借他整一下老宅的那些墙头草。
这个他自然是朱扇子,他几个月不出门,自然只是大白天没有出门,大晚上他忙碌得很,子时飞越进祠堂抱住戏台的柱子朝戏台藻井学蛋儿哭。
老宅祠堂戏台藻井为弯隆式结构,顶部的斗拱层层盘旋向上,往内收缩而成螺旋形藻井,俗称“鸡笼顶”。王眼镜说,就这古戏台这古戏台的藻井,祠堂就可以列为文保点。
老宅祠堂古戏台藻井顶上正中镶嵌有一面大铜镜,大铜镜的四周雕塑着八个龙首和八个花篮。据王眼镜说,这藻井和镶嵌在穹顶的铜镜不仅具有消灾辟邪的作用,还具有扩音的效果,当演员在戏台上唱戏的时候,声音就会被聚拢到藻井的四壁,然后袅袅上升,升到顶端被铜镜折回,从而形成共鸣,出现余音绕梁的音响效果。
朱獾钦佩古人的聪明才智,更佩服朱扇子的恒心,他一大把年纪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子时到祠堂古戏台上哭泣,一哭就是好几个月。
朱獾明白朱扇子通过古戏台藻井的扩音效果装神弄鬼,其目的是吸引玉树临风以及刘叔、鲁伯和她的注意力,他好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说朱扇子偷鸡摸狗并不是贬低他,而是他几十年来一直在偷鸡摸狗。偷老宅各家各户的各类值钱物件,摸老宅各个角落的各个建筑构件,然后藏到他自己建造的密室里。
玉树临风朱云山早就知晓朱扇子在偷鸡摸狗,但苦于自己一直在外围保护老宅,未能探究到他偷鸡摸狗去的那些到底藏匿在哪里?
刘叔和鲁伯自从知晓朱扇子的真实面目后,对他进行严加防范。朱扇子每天晚上子时飞到祠堂戏台哭泣他们没有戳穿他,就是想让朱獾跟踪他找出他藏匿那些宝贝的密室。
朱獾和朱云山、刘叔、鲁伯商定,前一个月不要去惊扰朱扇子,让他以为他自己装神弄鬼的手段很高明,大家都被他吓住,包括朱獾。
朱獾让马夜叉和蛋儿他娘每天早上去祠堂门口烧纸钱,祈求蛋儿在地下或者天上自己好好过日子,不要回来影响乡邻们的正常生活。
马夜叉和蛋儿他娘还挨家挨户去赔礼道歉,说蛋儿确实死得冤,希望大家能理解,大家晚上记得关好门窗就是,蛋儿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只是回来哭泣一下而已,不会做出伤害大家的事情,请大家尽管放心。
一番操作下来,朱扇子果然放松警惕,一个月之后虽然每夜依旧飞越进祠堂上去古戏台哭泣,但偷鸡摸狗变得肆无忌惮,根本不再留意是否有人跟踪,甚至有几次还想进主屋下手,无奈那八只细犬和八只猪獾守护得严,他无法得逞。
朱獾除了自己跟踪朱扇子外,还让她的犬儿和獾儿分别定时定点进行蹲守,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天晚上终于发现朱扇子藏匿宝贝的密室。
昨天晚上,和以往一样,朱扇子在亥时的最后时分溜出自己的屋,飞越进祠堂,上去古戏台哭泣一阵后直接跳下戏台飞越出祠堂。
一开始的时候,朱扇子溜出自己那屋的时候都会身体先贴在大门上四下张望一会,然后扔一样留有朱獾气息的小物件到蹲守在祠堂门口的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面前,趁它们嗅闻之时再飞身上祠堂围墙。
哭泣完成抱在戏台柱子上观察四周没有异常后再跳下戏台,跳下戏台后并不急于出祠堂,而是闪身到左右门房耳朵贴住门缝细听一阵之后再扔一样留有朱獾气息的小物件到祠堂大门外,同样趁细犬和猪獾过去嗅闻那物件的时候飞身出祠堂。
朱獾跟踪几天后思量这朱扇子哪来的那么多留有她气息的小物件?原来是第二天一早斜眼婆会趁给朱扇子送羊奶的时机,捡回那小物件还给朱扇子。朱扇子本来被朱獾反锁在屋里,是斜眼婆过去用锁打开,她有朱扇子的钥匙不足为奇。
脑西搭牢,为了骗我的犬儿和獾儿真是煞费心机,朱扇子和斜眼婆扔和捡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上都会带上棉手套,以免自己的气息掩盖了朱獾的气息。
朱扇子飞身出祠堂之后,一般会在老宅内先游荡一会,他一身紧束的白衣,脸上戴了个面具,即使遇上偶尔夜出或者夜归的人,他以鬼的模样出现,那个人肯定会被吓得半死。何况自从老宅半夜出现蛋儿的哭声之后,夜出或者夜归的人根本没有,只有朱虎趁一天下大雨,半夜偷偷溜出了老宅。朱獾见他两手空空,没有带任何物件,就没有截住他,任由他出了老宅,出了驴不到村,至今未归。
朱獾跟踪朱扇子到了黄鼠狼家,朱扇子连停下脚步回头观察一下四周的过程都完全省略,他一个纵身跳入黄鼠狼家,直接进了主卧,里面传出黄豆酱的声音,声音自然压得很低,但朱獾还是能够听到她和朱扇子的调笑声,毕竟夜深人静。
脑西搭牢,朱扇子你难道比公狗还要公狗?你和斜眼婆那样也就算了,和黄豆酱怎么也这样?黄豆酱多少年纪了呀?还胖成母猪一般。
朱扇子从黄鼠狼家出来到蛋儿家绕了一圈,见里面没有声响,又返回黄鼠狼家,这次进去没有进主卧,而是从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抱出一个物件,这个物件并不大,但也不小,类似于他的那把扇子。
怀抱物件,朱扇子没有急于去他的密室,而是又绕老宅游荡了一圈,绕着绕着突然一个转身,吓得跟在后面的朱獾忙匍匐到地上,以为朱扇子发现了她。
朱扇子转身之后直奔前院而来,到了斜眼婆家的那棵柿子树前停下,站住不动。
现在斜眼婆家的那棵柿子树已经只剩半截,朱扇子站在那里没有任何遮拦,朱獾不敢再跟得太近,躲在黄鼠狼家的墙角张望。
朱扇子怀抱那个物件站在半截柿子树干前好一会之后突然闪身到照壁前站住不动,朱獾以为他是因为忌惮那两只守护主屋的细犬和猪獾,可他站了一会后又突然回身奔向后院。
朱獾已经跟随朱扇子到自己家的墙角,见他回身,想躲已来不及,只得就地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