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削发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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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八听了这一番传奇故事，既惊奇，又敬重，他这时才知道师父在自己身上付出的是太多太多，自己的家仇固然重要，但比起干爹来那简直是无法比拟了，干爹家死的人个个是英雄本色，可歌可泣，自己那点仇就显得渺小得多。他想到此，就说：“爹，我现在决定永远照你说的干，永不会有其他杂念，专心完成你教我的课程，成为一个爹所期望的人！爹，你说那么多，该不是叫我将来去当皇帝吧？”

洪法大师听了哈哈一笑，然后严肃地说：“你很聪明，为什么不可以？当皇帝又不是什么坏事，见不得人的事，你又不比他们少只耳朵、少只手。你的头脑也不比他们笨。一但要想干什么，首先就要先树立起雄心壮志，这就叫：谋定而事成。当年刘邦少年时候，见帝辇经过，场面宏伟，声势浩大，十分壮观。刘邦见了，竖起大拇指说：‘大丈夫理应如此！’从此，他就改掉了很多坏习惯，努力读书，钻研兵法和驭人之道，仗义疏才，广交天下朋友，结识天下英雄，历尽艰险，和樊哙一起起势，打了九次败仗，最后用韩信为帅，在九里山前叫垓下的地方，一举战胜了楚霸王项羽，逼迫项羽自刎于乌江边上。他终于登上了皇帝宝座，成就一代帝王，建立汉家天下四百二十四年的基业。常言道：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说过：‘舜亦人也，予亦人也，有为者亦若是！’黄巢也说过：‘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书上也这样说过：‘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皇帝本来就是人作的，只要树立起雄心壮志，然后努力为之奋斗，其事就离成功不远了。”洪法滔滔不绝地说。

重八忙说道：“他们不是说：皇上是‘天子’、‘龙种’吗？”

洪法大师挥了一下手，轻蔑地说：“纯粹是一派胡言，那是欺骗老百姓的混账话。任何皇上都是血肉之躯，是一个凡人。但话又说回来，一个开国皇帝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必须是一个英明贤德之人，能够得到大多数人拥护的人，必须是一个得民心的人，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必须是礼贤下士，仗义疏才的人。简单一句话：‘谁得到人心谁得天下。’我不是从前多次给你讲过刘备有什么能耐？文不及简雍，武不及关、张、赵、马、黄，智谋不及诸葛亮，那他为什么能统治这些人呢？为什么能当蜀国的皇帝呢？就是他得到了众人的心，众人甘心为他效力，即使是在刘备死后，他那个草包儿子继位，众人都不反叛，忠心耿耿地为他效力，这说明得人心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所以‘得到万金，不如得人一心’。这就是贪财的人是平庸，得人心的人是英明。你要记住：你今后切记不可贪财，你要干大事一定不可贪财。如果我发现你哪只手贪财，我就打断你哪只手。记住没有？”

“记住了，爹。”重八看了自己的双手，伸伸舌头轻轻地对自己双手说道：“两个伙计听到没有？如果你俩想跟我一辈子，切记不可贪财！啊？”

“贪财之人绝无大志。以恩施人就能得人心。以财施人能救人之急，以德施人能正人之邪，以谦施人能得人和，以重任施人人则感知遇。这些都是得人心之法。”洪法说道。

“我记住了，师父。”重八点头地说，“爹，具体说，我今后怎么办？在什么地方落脚？”

“我想了一下，你目前最好是削发为僧，出家当和尚。”洪法大师果断地说。

“当和尚？”重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点没错，就是当和尚。”洪法大师说道，“你认为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有什么必要？”重八问道。

“原因很简单，”大师在石头上来回去了几步，边走边说，“你当和尚，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一则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皇觉寺内，吃、穿、住就不成问题；二则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教你练功和读书，目前你各方面的本事尚未到家，要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还需要潜心修炼几年。”

重八说道：“我当了和尚就不能去报仇了，因为和尚是禁止杀生的。”

“不对，你理解错了，”洪法大师耐心地说：“不杀生是指不杀那些善良无辜，无自卫能力的弱小生命；不是指好些双手拿刀强盗、匪徒、魔鬼。对于后者我们两手也要拿起刀来，送他们下地狱，这叫超度他们，免得他们在人间作恶。佛门中的普渡众生也是因人而易的。杀了他们，解救了成千上万的穷苦百姓那才是功德无量哩。你杀了他们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两手沾的鲜血的强盗和恶棍，你就是英雄，你就是功德圆满。梁山好汉中的鲁智深、武松、李逵，一生杀人无数，死后还成正果，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他们杀的都是罪该万死的人。你试想：对着手里拿着明晃晃刀枪的匪徒，我们对他们敲着木鱼，大念阿弥陀佛，或大讲仁义道德，能行吗？那岂不成了笑话。”

重八点着头，觉得他干爹说的句句话在理，也明白了“普渡众生”的真正含义。洪法大师继续说道：“我再明确地告诉你，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仙、没有公理、没有天理的世界。那些蒙古人明火执仗地抢我们汉人的财产，任意杀戮我们的人民，毁坏我们的家园，有谁来管过他们，这世道只要谁拿着刀，谁就有理。所以，只有用武力才能赶走侵略者，建立我们的国家。”

“和尚可以当皇帝吗？”重八天真地问道。

“当然可以，”洪法大师斩钉截铁地回答，“其实真正的和尚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你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句话吗？‘不当皇上，就当和尚；不作良相，就作良医’。”

“这话怎么讲呢？”重八问道。

“道理很简单，作皇上的目的是干什么？是振救世人，振救天下的穷苦百姓，救民于水火之中，解百姓于倒悬之危。实行好的朝政，让百姓安居乐业，有吃有穿，过上好日子。作和尚呢？前面已经说过了为了普渡众生，振救黎民，你看二者的目的不是完全一样吗？作为和尚首先要‘酒色财气’四大皆空，如果皇上能作到这一点，那就是个好皇帝了。同样一个道理，作良相就是协助皇上施仁政，救济世人；良医只不过从肉体上解除老百姓的病痛之苦，也是救济世人，你看良相和良医不也是目的相同吗？我这里给你讲个故事：范仲淹小时家贫，他一天经过一个算命先生桌前有问道：‘先生，你看我将来能作宰相吗？’八字生命把范仲俺一看，这个小孩衣衫破烂，身材瘦小，貌不惊人，算命先生扁扁嘴，摇摇头。范仲俺又问道：‘那么你看我将来能作一个良医吗？’算命先生听了奇怪地问：‘小子，那你为什么不再问能不能作尚书、侍郎、州官之类的话，为何要问良医呢？’范仲淹回答道：‘良相是救济世人，良医也是救济世人；良医功同良相。’说毕范仲淹转身而去。算命先生望着范仲淹背影，感叹地说：‘这小孩见识超人，将来定是宰相无疑。’果然范仲淹后来任参加政事（付宰相）。所以一个人只要立志加上奋斗，其事定可成功。你今日当和尚不过是暂借佛坛这块清净之地，来充实自己，他日条件成熟，马上脱去僧衣换战袍，留上头发挎战刀。其实世上只有我们和尚的衣服最接近皇上龙袍。我们的衣服是泥黄色，龙袍是杏黄色，所以我说只有我们和尚中的优秀者最适合当皇上，就是这个道理。”

“爹，我明白了，我决定马上削发为僧。”重八坚定地说。

洪法大师高兴地搂着重八说：“儿子，你终究没有叫我失望，好，我回去就安排。只削发，不受戒。走！”

这时寺里传来吃饭的钟声，洪法大师说：“走，儿子，回庙吃午饭去。”

“哪里是午饭，是吃晚饭。”洪法大师看了一下夕阳，哎呀一声说道：“我们怎么只顾说话，连午饭也忘了，你今天饿坏了吧！我怎么没听见钟声呢？”

“那时我们正在保卫阴平呢！”重八风趣地说，“饿着肚皮保卫阴平。”

重八说完，父子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洪法大师趁热打铁地说：“那我回庙安排一下，明天上午落发。”

洪法大师今天对十七岁的重八说的话，对于在痛苦挣扎的朱元璋来说起了多么重大的影响，对于一个性格尚未定型的青年人来说将会面临着这血淋淋的现实是那么地残酷，在这个世界上要求得一条生存的路，是多么不容易。一个人要在这荆棘横生的世界上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必须靠自己的智慧、能力、胆识去闯，去拼杀。是的，他自己觉得自己实在太渺小，微不足道，各方面都需要充实，自己还是一棵密林里的小树，需要吸收很多养分，才能尽快成长起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正是因为洪法大师的这番谈话初步形成了朱元璋机警、狡猾、奸诈、多疑、凶残、伪善等多重性格，使他后来成为中国封建历史上第一暴君奠定了基础。

第二天上午，重八就在皇觉寺削发为僧，法号元龙。因为他们这批师兄弟也正好是元字辈。落发后他马上就开始了寺内有规律地生活。以前他经常在庙里出入，对庙里的生活也多少知道一些：每天早上五更起床做早课、练武，然后就是和师兄弟一起扫地、挑水、劈柴。上午是读书、写字或帮寺里抄经，下午无事就去寺后林中练武或读书。他人日没而息，元龙和尚还要继续读书。洪法大师以自己要人照顾茶水为由，将元龙和尚安排在伽蓝殿旁边一个小屋子里住，目的是要给元龙和尚造成一个安静的环境，便于读书和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