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姥爷 我把姥姥还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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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个好天气，不同于昨日的阴雨天，今天是一个很不错的晴天，也是姥姥最喜欢的晴天。
出殡的时间是小镇的道士选好的，下午三点半是个好时辰，周言要把姥姥送到姥爷身边了。
她抱着姥姥的遗照走在最前面，脸上的神情很淡然且冷静，走过曾经姥姥牵着她小手走过的路。
姥爷的墓碑也在墓园里，每次都是姥姥带她来给姥爷扫墓。
然而这次，却轮到了她自己来这里，身旁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昨天的临椿还在下大雨，而此时的小镇却是晴空万里，骄阳四射的暖意落于肩膀，过路的微风轻轻拂过衣角与发丝。
姥姥最喜欢雨过天晴的天气了，这样她菜园里的菜既可以喝饱水，又可以晒到太阳。
想起姥姥的菜园，周言脚步微顿，姥姥走的这几天，她最心爱的菜园是不是没有人帮忙处理，应该已经长出杂草了吧，姥姥最爱惜她的小菜园了。
可是故人已不在，谁又会记得和关心老朋友现在的情况和状态呢。
漫漫时间长河中，从来都不会逆流而上，时间所带走的不止是美好与记忆，还有生活之处的细节与点点滴滴的回忆。
一个人的离开，伴随她而去的还有散落生活四处的细节，带走的不止是这个人，还有记忆。
随着时间的逝去，这些记忆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回忆。
周言无法想象未来的一天里，她会淡忘与姥姥之间在小镇的这些美好的回忆，也无法接受有一天，她会记不清与姥姥之间那些美好的回忆。
更不允许有一天，她会记不清姥姥与姥爷的模样。
这些，都是周言所担心却又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墓碑上印着姥姥的照片，笑容依旧如往日一般和蔼慈祥，左下角处刻着自己的名字，外孙女——周言。
姥爷的墓碑就在旁边，周言缓缓跪下磕头，低下的脑袋迟迟不肯抬起，无人看到的地方，滚烫的泪珠砸在了地上。
姥爷，我把姥姥还给您。
从墓地回来后，周言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周铭生忙着给葬礼上帮忙的人发红包。
周述也有些沉默，抬眼看着逐渐空旷的小院，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菜园也因为这几天没人打理，多了许多杂草，周言呆呆地站在门口，忽然抬脚上前蹲下，伸手处理着这些杂草。
姥姥最珍惜她的菜园了，一天更多的时候，她会选择呆在菜园里处理和观察这些菜，姥姥总认为自家种的菜是最健康营养的。
明明临椿离北安那么远，她还是坚持要给他们寄蔬菜，即使很多个时候，菜到周言手上已经没有那么新鲜了，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姥姥每年都会种上自己和周述喜欢吃的菜，总是想着，等他们回来了就可以吃上。
林顾洗完手注意到周言的动作，站在徐嘉淮身边微微停顿，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与不解，“周周在干嘛？”
周述微微叹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一向拿周言没有办法。
“她在处理姥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菜园，姥姥从前最珍惜这片菜园子了。”
这几天家里人多，菜园也有被人不小心踩断的菜叶，垃圾也散布在四周，姥姥一向被珍惜爱惜的菜园被糟蹋的有些厉害。
周言想，要是被姥姥看到了，肯定要躲在房间心疼的流眼泪了吧。
闻言，林顾准备迈脚上前帮忙，却被徐嘉淮抬手拦住。
徐嘉淮的语气很淡，淡到林顾听不出他话语里所带的情绪，“别去了，让她一个人来吧，她总要有点念想来释放自己的情绪。”
这一点是周述赞同徐嘉淮的，他太了解周言的性格了。
此时，她肯定不希望有人在自己身边打扰她。
周述点头附和着，“徐嘉淮说得对，我们都别过去了，让周言自己一个人待会吧。”
事实证明，徐嘉淮是了解周言的，也清楚的明白她此时此刻心里需要发泄的情绪，这个时候，默默在不远处陪着她就好。
人总需要私人空间的，他一样，周言也一样。
周言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看着手掌心的杂菜，有些扎手也很难拔，胸膛泛起一阵心酸，鼻尖也有些酸涩。
缓缓垂下的手微微砸在泥土上，脑袋无助地靠在膝盖上，呜咽的声音缓缓而出。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徐嘉淮放在口袋里的手伴着周言无助的背影，缓缓收紧，指尖处触碰着手心，有些用力，掌心的疼痛却不及心口泛起的心疼。
“让她一个人哭会吧，先别去打扰她了。”
伴随着徐嘉淮的话而出，林顾微微侧目，他不得不承认，徐嘉淮要比自己冷静很多，如果换做他，他只会不管不顾的冲到周言面前。
冷静的理性很少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面对周言，他会失去自己的判断。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哽咽的声音被努力克制着，眼眶浸满泪水，周言看不清手上的杂菜。
在她的记忆里，姥姥的菜园永远都是处理的井然有序的，小院也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家里永远都会是这么干净的。
但是现在，姥姥才离开几天的日子，菜园的杂菜已经多到拔不完了。
小院的地上也有很多烟头，不再是是干净温馨的小院，这也不是周言记忆里的小院。
换句话说，这才是最真实的小院，曾经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姥姥在家，是姥姥让小院永远这么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
这是一个温馨的家，也是周言最温暖的避风港。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就好似梦一场，伴随着梦醒，曾经的那些美好都不复存在。
周言无助的攥紧手上的杂草，感觉到上面毛刺带来的微微刺痛，痛觉加大了周言的无助。
她可是不满足于这轻微的刺痛，失神的双眸注意到一旁的石头，拿起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徐嘉淮的注意力一直在周言手上，注意到她的动作和小举动，双眸微深，随后开口，“周述，你去看看。”
周述有些惊到，他以为，周言会更希望徐嘉淮在她身边。
指尖指向自己的那一刻，有些惊讶，“我？”
徐嘉淮注意到周言的不对劲，双眉微皱，催促着，“你快去。”
周述再反应慢也意识到什么，抬眼看着周言拿着一旁的石头，心口一怔，随后迈脚快步上前。
林顾不得不承认，徐嘉淮远比自己了解周言，也清楚的知道周言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周述是唯一有资格上去安慰的人。
抬起眸眼看向周言，直到这时林顾才发现，周言的手举着一块石头。
所以，徐嘉淮是看到了周言这个举动，才会让周述去。
他以为是让周述上前安慰，没想到是早一步注意到了危险，周言不希望徐嘉淮出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所以他选择让周述去。
林顾这才承认，自己不了解长大后的周言，也没有徐嘉淮这么敏锐的判断力，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会优先考虑周言的想法。
所以，一开始就是徐嘉淮赢了，周言需要的是真的懂自己的人。
而林顾，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到周言内心真正的想法。
或许，曾经的林顾还不理解周言为什么会喜欢徐嘉淮，现在看来，是徐嘉淮走进了周言的世界，点亮了她世界的光亮。
这个大家都很忙的快节奏生活里，只有特别爱你的人才会停下脚步，偷偷观察和揣摩你的藏于暗处的小情绪，还有你不愿意主动开口的小心事。
所以，徐嘉淮，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周述上前握住周言拿着石头的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周言有些被吓到，石头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回过神才发现，周述无言的蹲在自己身边。
“姐。”
周述伸手握住周言的手，掌心泛红，被石头印出的痕迹星星点点的。
周言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的手，见周述不肯，出声劝着，“周述，我没有想过伤害自己。”
“我只是想透过这块石头看看姥姥曾经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真的，我不会自残的。”
但其实，周言骗了周述。
她刚才确实想过用石头砸自己的手，但是就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徐嘉淮。
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自己的身体，自己也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如果自己自残，徐嘉淮会不会很失望，自己是不是就违背了曾经答应过的约定，徐嘉淮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大骗子，再也不相信自己了。
如果自己受伤了，徐嘉淮是不是会很难过，周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了很多徐嘉淮说过的话。
还有姥姥，姥姥最怕周言受伤了，如果自己留疤了，姥姥肯定会担心的偷偷掉眼泪。
自己出水痘的时候，姥姥没日没夜的照顾自己，生怕自己留疤。
“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我们小言啊乖乖吃药，身上就不会留疤了。”
姥姥是最心疼自己的了，如果她知道自己现在在伤害自己的身体，一定会拉着姥爷一起教训自己的。
“周述，我真的不会伤害自己的。”
周述太了解周言了，他看得出来周言说了谎，也清楚的知道周言有过这个想法，但他还是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言最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怎么会做出自己这么蠢的事情呢。”
周述轻抬周言的手腕，轻声呼气帮她吹抚着，“伤害自己身体的这种行为实在太过于幼稚了，我都不稀罕干，你怎么会去干这么笨的事情呢。”
看着周述低垂下的脑袋，周言心里暖暖的，“我知道。”
缓缓过后，周言重新拿起地上的杂草，低声喃喃着，“菜园太大了，杂草也太多了。”
看着散落四处的杂菜，周言心里的酸涩起了又起，压了又压，却怎么的压抑不住心间的苦涩。
双唇微动，“周述，你说姥姥一个人是怎么处理这么大一片菜园的，这些杂菜一点也不好处理，难拔还扎手。”
“你说，姥姥总是给我们寄新鲜的蔬菜，总是担心我们在外面吃的不健康，现在自己亲身经历才发现，原来这些菜种起来是这么的不容易。”
周述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周言的话，伸手拔起辣椒地里的杂草，很难拔，也很容易拔断，将根留在了地里。
周言轻吸着鼻子，跟着沉默不语的干活，周铭生忙完出来便发现姐弟俩蹲在菜园里拔草，轻声叹气。
摆在挑台上的照片徐徐应着，低声喃喃着，“妈，天晴了。”
周言和周述沉默的拔完了菜园里的杂草，不大不小的地方却要两个人帮忙才能处理干净。
周言伸手摸着绿菜叶子，口中有些喃喃道，“这些菜没了主人，以后要怎么办。”
周述沉吟片刻，双唇微动，“四婆婆会像姥姥一样好好照顾它们。”
闻言，周言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后扶着周述的手站起来，“周述，你说，我们还会回来吗？”
一直以来，回到临椿的念想都是姥姥还一个人在家，但如今姥姥也不在了，他们还有理由回来吗？
周述的腿也有些发麻，来回走了几下，看着院子姥爷种植的桂花树，那是姥姥最喜欢的花。
眸眼微微眨，“会啊，这里还有姥姥和姥爷，也有我们曾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只要我们还想，就一定会回来的。”
周述拉着周言走到洗手台，伴随着水流滚滚直下，周述轻声的说道，“周言，你不要想太多，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依旧有家人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周言任由周述帮自己帮手洗干净，随后发现自己有些太矫情了，抿紧双唇，手随意的丢了几下。
“会吗？”
拧紧水龙头，周述随意的靠在墙上，缓缓出声，“你忘记了，姥姥不愿意离开临椿是因为姥爷也在这里，他们热爱小镇，也不愿意离开。”
“所以，我们在这里一直都会有家的存在，也一直有家人在等我们回来。”
周述的话徐徐传到自己耳间，周言也明白他的话，点头应下。
随后注意到周述的举动，微微皱眉，“周述，你又靠在墙上，衣服都沾灰了。”
是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
周述笑了笑，随后站直身体，“收到。”
这才是自己一直以来熟悉的周言，也是他最亲的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