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最终圣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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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一区-中心圣殿】
“夜开神寂。”
“黄金瞳。”
“直死之空庭。”
“境界神解,夜鎏闇盍。”
“三千世界。”
“婆娑瞬瞬。”
“百法皆纷凑。”
“境界神解,【两仪】。”
“返日。”
“月夜净明。”
“迟恒至尽。”
“境界神解,【无越之境】。”
在三处各自展开的境界神解领域与极乐荒土的荒芜废土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震颤。
极乐荒土的领域极其诡异,从外看就像是一个圆球,球体内部的壳上全都是荒芜一物的黑色废土,可处在球体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正踏在这片废土之上,而不是被废土环绕。
虽然被境界领域保护住的众人隔绝在了极乐荒土之外,可仍然觉得境界领域外的地面全都变作废土,头顶和四周则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置身于灭世之灾后的世界,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外面的人全都死在了极乐荒土的强制致死中。这是所有人观察外面环境后的第一想法。
他们都在心中怀疑末代神王那伽门农的境界降临会不会能够覆盖整个世界,而那些逃离的人群,对这场战争毫不知情的另外大陆都在极乐荒土领域扩散的一瞬间,都死亡了。
因为他们除了彼此的神息波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神息波动。声音,气味,空气的流动,风雨的呼啸,大楼的震颤甚至是脚下建筑物的触感,全都丧失了。
“喂,就算是其他人都死完了,那也得打起精神啊。”空海三重灵的声音通过隐藏耳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太可能,”斯托利亚维持着无越之境的领域边缘,尽可能将所有的神息输出都放在了任何与极乐荒土接壤的边缘上,保证神息的最大利用率,“这样的境界神解范围可能很大,但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区那么大,就算是阿加雷斯,他也没有那么巨量的神息。”
“第一区也住了挺多人的。”空海三重灵抽空损了一句,她依稀记得霍德里尔告诉过她第一区的人口差不多在三百万左右,虽然比兰茵汀共卫域和欧莱努斯的【玫瑰州】两个核心地区的人口都要少,但也是较大的生活聚集区。不过和拥有两千万人口级别的下位区比还是少了许多。
离阿加雷斯最近的赫劳德企图接近一直站在原地的他,可发现在极乐荒土的巨大压力之下,勉强维持着的夜鎏闇盍无法移动分毫。
境界神解是在神息纯度提升后链接到规则中「具象」能力碎片的一种体现,所以在构建境界神解的过程中,使用者是了解境界领域内所有具象化事物的,这样既能够保证在使用境界神解时的精确度,也能够让使用者有选择性的使用或是强化某个具象。
夜鎏闇盍并非赫劳德自己创造的境界神解,一直以来他更为了解的都是作为死神时使用的谴罪天国,所以他展开境界神解都是基于霍德里尔留下的垢象中的相关记忆。
所以赫劳德对夜鎏闇盍的熟悉程度并不高,此时夜鎏闇盍中的黄金瞳与缚命锁链由于在构筑时被赫劳德刻意弱化了,在极乐荒土的强大冲击中竟然直接碎裂消失。
而用于直死与死亡无效的沸腾神息瞬间回馈到赫劳德体内,在体内引发了一次小规模的神息沸腾。虽然不足以致命,可赫劳德开始感觉到自己对夜鎏闇盍的支撑再过几分钟就难以进行下去了。
他努力地寻找着极乐荒土的衍痕,想要在夜鎏闇盍彻底崩溃前通过衍痕让那伽门农的境界神解无效。
在赫劳德调动神息聚集在眼部周围的凝视中,阿加雷斯背后的灰色雾气里逐渐显露出一丝金光。
在完全看清附着在境界领域上的衍痕时,赫劳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金色的衍痕清晰可见,在赫劳德的眼中微微颤动着,可太过庞大,庞大到每一道精细的纹路,都有阿加雷斯双肩的宽度,这个硕大无比的衍痕就如同一只盘踞在天空中的巨兽,俯瞰着渺小微弱的凡人。
这是不可能完成共鸣的。
但在绝望中,赫劳德陷入到了一种忘我的境地之中,他感觉到斯托利亚的境界领域和夜鎏闇盍一样,在极乐荒土持续的强大压制中摇摇欲坠,虽然空海三重灵的境界领域似乎还能坚持,可她也没有能力让领域移动起来。
如果在领域崩溃之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自己,山吹花,草薙一刀,斯托利亚,银,加默读都会瞬间被致死化作齑粉。
——你在苦恼吗?
心中未知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赫劳德没有觉得丝毫的意外。他一下子落入到了一团充满着微弱红光的黑暗之中,这个环境微暖,还有一丝带着海水的咸湿海风飘过。
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眼中的淡淡红曈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微光。
“你为什么也是淡红色的瞳孔?”赫劳德不解问道。他意识到这个少年可能是红瞳纸鸢家族的人,因为在他恢复的记忆中,父亲安布纳告诉他只有红瞳纸鸢家族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淡红色的眸子。
霍德里尔和斯托利亚也告诉过她,只要是淡红色的瞳孔,就能断定此人一定是红瞳纸鸢家族的人。因为这是这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个嘛,不是很明显吗?我是红瞳纸鸢的后代。
少年说着在黑暗的空间里凭空坐下来。
“那你是我的祖先?”
——啊?
少年明显被赫劳德的说法震惊到,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大声笑起来,毫不顾忌形象地抚着肚子前仰后合。
“笑什么?”
——你为什么不会觉得我是在你之后出现的人?
少年笑着问道。
“未来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意识里?”赫劳德对时间的理解并不深刻,可他记得山吹花曾告诉过他时间是永恒流淌的,所以想要从现在达到未来是可行的,但要逆流而上回到未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未来,现在,过去,都是你们粗浅的想法。这个世界,或者说整个宇宙里其实并不存在任何这样的概念,也没有因果关系。所以可以说我既是你的后代,也是你的祖先。
“你的意思是时间是一个循环?”赫劳德皱眉问,他依稀记得自己仍然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中,可他认为未知少年在这个时间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继续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脱离困境的方法。
——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少年挥挥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后他抬头看向上方的一片虚无,像是在明亮月夜仰望星空。
——不过我们是将其称为世界圈的,你们看到的那些星星,就是无数个世界圈。
赫劳德想起来,霍德里尔和安布纳似乎都提到过这个词语。
“那你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圈?”赫劳德从少年的寂寞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落寞和失落。他想,少年的悲伤一定来自于回不去的那个世界。
——我不属于任何世界圈。
少年忽然正色道。
赫劳德正想继续问下去,少年突然第一次打断了他。
——快要撑不住了哦。
少年语气里带着玩味的语气,可没有表达出任何能够给予帮助的感觉和意思。赫劳德也听出来了,心里猛然沉重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第一次产生了求助别人的想法,可自己求助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内心的一个并不实际存在的少年。
“我没有办法了,夜鎏闇盍和无越之境一旦崩溃——所以,你就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吧,我的后代祖先。”
——噗呲。
少年被赫劳德给自己的称呼再次逗笑了,他转头看向赫劳德,从他的表情里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不,你还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赫劳德问,情绪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你其实明白的,我出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自我的潜意识让我来提醒你,你其实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赫劳德转过头看向少年,一言不发。
——做选择吧,少年。
未知少年话音一落,赫劳德便被推离了黑色空间,一时间耳边又出现了领域边缘被猛烈冲击的刺耳噪音,双肩上也传来了山吹花和草薙一刀手掌的温度。
是啊,该怎么做其实在发现衍痕的时候就已经明了了。
衍痕虽然很大,但是如果将自己的所有神息加上霍德里尔赠予的那些神息都用上的话,应该是能够达到共鸣的最低阈值的。虽神息被清空的自己必死无疑,可阿加雷斯也会因为境界神解被强制解除陷入无法逆转的神息沸腾中。
在秩序杻矩无法运转和无限都进入性质真空的情况下,进入神息沸腾的阿加雷斯就算不死空海三重灵也能够轻松应对。
那这么一道简单的计算题,根本就是不需要权衡的。天平两端一侧是赫劳德自己的性命,另一侧是剩下所有人的性命,原本是不用任何犹豫就能做出选择的,可要真正下定决心去面对死亡,赫劳德还是产生了犹豫和退缩。
不过未知少年告诉赫劳德,他自己内心深处仍然还是想要牺牲自己的,让他觉得有点欣慰,自己曾明确的欲望,不只是说说而已。
“山吹花。”
“嗯?”山吹花也感觉到了夜鎏闇盍的边缘开始出现了溃缩的迹象,她内心正快速思考着对策,可无论哪个有可能帮助她们脱离困境的方案,都有她们不能够接受的牺牲。
“你还想去看【纯净之海】吗?”
赫劳德说的是曾有一次他们三人在神官休息室喝酒到深夜,谈及到自己梦想的时候,山吹花曾说过自己想要去看一看纯净之海。
纯净之海据说是位于三大陆海域正中心的一块位置。那里的海水还没有被神息侵蚀成暗灰色,依旧是千年前那样的蔚蓝碧波。可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支海上探险队或是海盗船队到达过那片海域,其中原因未知,可曾尝试过的人都说纯净之海是「不可到达」的。
因为那里生活着传说中已经灭绝的巨龙,巨龙盘踞在纯净之海的边缘,将那里当做自己最后的圣地守卫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想啊。”山吹花回答道,不知为何,她眼里突然就盈满了泪水。
“我也想去看看。”
草薙一刀也一愣,看向赫劳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赫劳德在领域震荡中不停抖动的黑发,从背影来看,赫劳德和霍德里尔确实有几分相似。
“喂,你不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草薙一刀语气带着责备,又有些担心,更多的是哀求。他和山吹花一样,因为对赫劳德太了解了,所以都已经猜到了赫劳德打算做的事情。
“一刀——不,哥。”
草薙一刀呆在了原地,他似乎又被扯回了那个天色灰暗,火光漫天的夜晚,一海在他前面奔跑,转过头来冲他笑着。
“碰到好吃的,记得告诉我啊。”
山吹花正要说什么,忽然被转过身来的赫劳德打断了话头。
“你还可以展开一次境界神解吧?”
“嗯。”山吹花点头。
“那就为我,在花海中增加一朵昙花和一尊墓碑吧。”
夜鎏闇盍中的乌鸦突然全部开始狂乱的哑叫飞舞起来,像是在颂唱一首末日的终章,为这个世界的神,献上最后的力量与祝福。
夜鎏闇盍突然被解除,空海三重灵和斯托利亚都一惊,在她们的感知中,赫劳德应该至少还可以撑住两分钟左右,她们纷纷将目光锁定在正在消散的紫光中。就在视线聚焦在顶层的时候,一阵强大到难以置信的神息波动传来。
在剧烈的神息波动冲击中,戴柏尔的坚冰也坚持不住都被震碎,中心圣殿的坍塌再次开始,众人这才意识到中心圣殿并未因为极乐荒土的强制致死效果被彻底抹杀,这也说明那些没能来得及逃开的民众们应该都幸存了下来。
众人也因为境界领域的存在没有随着中心圣殿的崩塌而坠落,两个领域在极乐荒土的灰色球状空间内就像两块向前在灰色墙壁上的彩色石头,竭尽全力地往外散发着生命力的光芒。
“这小子!”
空海三重灵在神息波动出现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赫劳德要干什么,她转过身与但丁对视了一眼,但丁和她一样,眼中满是悲伤,却很坚定。也正是在这种时刻,他们才真正感觉到了赫劳德的成长。
“界神,你的空间应该能够撑住三秒左右,这个时间,足够你移动到三重灵那里去吗?”斯托利亚紧盯着翻涌不止的紫色神息,语气沉重且决绝。
加默读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后,与银立刻转移到了始界内,开始朝着空海三重灵的两仪移动。
斯托利亚低吼一声,无越之境在她艰难的抬腿中往前移动了一寸。
从体内爆发出的力量支撑着斯托利亚不断地往前,不断地朝着赫劳德靠近,在适应了境界领域反馈来的千钧之力后,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一片花海从紫色神息中蔓延出来,昙止墓海出现的一瞬间,赫劳德从正在飘散的紫色神息中一跃而出,从他身上环绕着的黑紫色气息来看,他已经进入了大黑天状态。
自赫劳德额前的安多塔之瞳中,磅礴的紫光倾泻而出,宛如滔天巨浪一般从远处的天际线呼啸而来,奔涌的紫色潮水全部涌向了阿加雷斯身后的衍痕之中。
阿加雷斯神色平静,似乎在使用致死性质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阿加雷斯也不再是虚空使徒,而是睥睨世间,蔑视万物的真神,冷漠地观察着蝼蚁挣扎求生的过程,不觉得悲哀,也不觉得喜悦。
极乐荒土的衍痕逐渐被填满,震颤也越来越明显,整个球体空间也跟随着开始晃动起来。
山吹花不敢直视赫劳德赴死的过程,只能闭着眼,连想象都不敢,任凭泪水疯狂地涌出,也不敢看一眼。
“砰——”
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从上方传来,赫劳德胸前的锁链全部碎裂,身上的黑衣也出现裂痕,即将破碎消散。
赫劳德看着被填充了超过一半的衍痕,咬着牙,伸着手继续往前,一刻不停地将自己体内的神息全都往衍痕中注去。
空虚。
在神息耗尽的那一刻,赫劳德觉得自己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度空虚的感觉。这种不适感比神格罪降后,死神神位被剥离的感觉还要强烈不少。就像是整个世界都是一个空壳,自己也只是一个空壳,没有任何填充物能够填满那些黑暗的空洞。
“走吧,儿子。”
赫劳德感觉自己已经无力的手被霍德里尔轻轻地托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到了霍德里尔金色的瞳孔和满脸胡渣的笑。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并肩作战。
“走吧,父亲!”
赫劳德怒吼一声,从他体内再次涌现出恍如天崩般的巨量神息。
斯托利亚感觉到了熟悉的神息波动,终于忍不住情绪的崩溃,在快步的移动中流下泪来。她想起来那天落日下自己与霍德里尔的对话。
我爱他,愿意为了他献出生命的那种爱。
终于,在赫劳德神息耗尽的最后一刻,极乐荒土的衍痕共鸣开始,在无效的作用下,极乐荒土骤然消失,破碎的中心圣殿废墟中突然恢复了原本的风雨,一时间所有的哀嚎,惊呼,尖叫,吵闹连同骤雨的击打声和石块碰撞的声音袭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咚咚——”
赫劳德体内忽然间传出一声在天地间回荡的沉闷心跳声。处在神息沸腾中的阿加雷斯在感受到他体内再次传出的神息波动后,双眼圆睁,以从未有过的疯狂姿态怒吼了一声。
“怎么会是你!”
刚刚恢复的无限在阿加雷斯愤怒的吼叫中以最大功率运转起来,朝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正从空中快速下落的赫劳德袭去。
斯托利亚赶在无限到达之前,将赫劳德拥在了怀中。
“这一次,换我来啦。”斯托利亚在赫劳德的耳边轻声说道。
空海三重灵的身影也出现在阿加雷斯的身前,手中的空响之白已经挥向了毫无防备手段的阿加雷斯。
精疲力竭的山吹花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已经意识到了斯托利亚必死无疑,赫劳德也难以幸存下来,面对这个结果,就算是阿加雷斯死在空海三重灵的刀刃之下,也不能称之为胜利。
因为她们失去了所有重要之物。
可纵使她在极短的时间内认清了现实,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之物的消失和毁灭。
“嗨。”
一个老妪忽然出现在了山吹花的面前,虽然她脸庞上布满了时间留下的褶皱和沟壑,但她双眼炯炯有神,声音也年轻活力,像是刚刚成年的少女一般。
山吹花注意到在老妪出现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停顿了下来。
空响之白停在了阿加雷斯的脖颈前,刀刃前出现了一块正在生长的白色坚冰,斯托利亚前伸的双手被致死性质直接抹去,但她额间的安多塔之瞳仍然发着耀眼夺目的紫光,眼神也格外的坚定。
而赫劳德紧闭双眼,额间的安多塔之瞳散发着幽幽的黑色光芒,看上去并不像是神息的残留,给山吹花的感觉更像是感受过的异界秽渍。
草薙一刀正朝着赫劳德的方向跑去,尽管他伸出的双手里右手还是焦炭一般,他也在拼命的奔跑着。银和但丁也都在朝着斯托利亚和赫劳德的方向奔跑着,他们也都感觉到了斯托利亚的死亡,所以想尽可能的在斯托利亚死后,为赫劳德当下致命的无限。
虽然没有交流,可山吹花相信,银和但丁内心的想法,他们对赫劳德的爱,一定和斯托利亚一样,他们甘愿为了赫劳德,成为终会破碎的盾牌。
看着山吹花脸上悲伤中带着不解的神情,老妪笑了一下,语气轻快地说道:“按照约定,我来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