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战之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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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六区-诺希锡山】
“外面情况如何？”但丁最先开口询问。
在洛力特拉于风神树神的神葬上高调宣布了全视之眼筹划的事情之后，艾德佩尔整体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混乱，不管是下位区居民疯狂的僭越行为还是另外两大陆的间谍情报活动都让民众政府苦不堪言。
神官政府也因为神徒司戴柏尔的缺席以及神官的大量失踪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为了把握这种舆论风向的态势，同时说服部分民众不要听信洛力特拉的谗言，叙利特最近一直忙于雏星组织的事务。在这个期间，由雏星的傀儡领导出面牵头，让许多非武装反政府组织联合在一起，宣布成立了【联合工信会】，开始在各政府高官的操作下接管艾德佩尔的各项事宜。
“在联合公信会的操纵下，目前已经几乎完全控制了政府的一级部门【十大事务总】，至于【六大特属总】那边还是有些棘手，因为他们属于洛力特拉直管，不需要向辅佐室进行请示，所以几乎都是洛力特拉的亲信，很难突破。不过听说特属总的领头人神秘失踪了。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对此，民间似乎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叙利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这种萎靡的情绪下，掩盖的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的纠结。
但丁看出了他的犹豫，所以说话也更直截了当一些：“嗯，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叙利特拉长了尾音，看向坐在桌前的山吹花和草薙一刀以及沉默矗立在黑暗角落里的加默读。然后他又向空海三重灵投去眼神，随后看向仍然昏迷的赫劳德，像是在询问赫劳德的情况。
得到空海三重灵肯定的点头后，叙利特露出了进入据点后的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旋即他面色沉重下来，告诉众人。
“戴柏尔在大战结束之后，就让卡维米秘密带着洛力特拉进入了圣所。”叙利特眼神不停在山吹花三人之间游荡，“然后就在一个小时前，线报告诉我，这个消息也马上就会公之于众，戴柏尔命令洛力特拉在明天，将狂神诺诺与邪神刹那——”
“公开处刑。”
听到最后四个字，草薙一刀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加默读看了一眼，语气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信任你，不过既然你来救了我们，我就会相信你。所以，你去吗？”
加默读明白草薙一刀的意思，沉默着点点头，也直起身来，额间安多塔之瞳亮起来，准备打开界点之门。
“冷静一点。”山吹花语气严厉，几乎是呵斥两人的口吻。
“这种危机时刻难道不去救——”
“当然要救！”山吹花声音抬高了许多，瞪着草薙一刀，“但是在救之前，要冷静的思考。”
“你的意见是？”加默读问道。
“你们先坐下来，冷静一点听我讲。”山吹花翻了个白眼，似乎在怒其不争。就是因为太过于在乎救人这件事情，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这个弱点，一步步走进圈套之内。
“一，虽然骸鬼——霍德里尔已经死了，他们也不太可能知道赫劳德获得骸鬼之力的事情，可无咎者里的斩鬼，裁鬼，裂鬼都还在，所以公开处刑诺诺与刹那是一件极其自不量力的事情。因为在神葬那一天，他们救走我们轻而易举。按洛力特拉和戴柏尔的城府，这次公开行刑也多半只是一场「表演」。”
“二，他们如果真的想要公开处刑诺诺与刹那，那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去完成这件事情。能够给与他们这种信心的，就只有复活之后的阿加雷斯。”
“所以结合来看，不管在明天之前阿加雷斯能否复活，这个消息都是故意撒给我们的诱饵。”
斯托利亚和但丁相视一笑，轻轻点头，显然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和山吹花一样的判断，他们对山吹花思维的敏锐和迅捷表示肯定。
“那我们就等着？”草薙一刀明白山吹花的意思，可同伴即将面临被处刑的境地，自己却什么都不做，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山吹花摇摇头，说道：“我们从头开始分析，最后自然就明白我们应该怎么做了。”
她在得到斯托利亚的肯定后，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诺诺与刹那应该是被切罗西以任务的名义骗到盖棺人埋伏的地方后被囚禁。最开始山吹花以为他们擒获诺诺与刹那的目的就是进行祭献，因为全视之眼想要取得足够的话语权和主动权，那就一定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神之低语的苏醒之上。神之低语苏醒的越快，全视之眼在这场博弈之中就越有利。
但从诺诺刹那此时仍然活着，神位依然没有被剥夺的情况来看，祭献已经不是「必须」的了。这里面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神之低语的苏醒就算不进行祭献，也能完全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深究下去的话，这里面还有可能是因为洛力特拉想要有「自保」的能力。山吹花会轻信洛力特拉的栽赃布局，最大的原因就是洛力特拉用他弱势地位需要自保的事实对他们进行了笼络。
深度分析之后就能知道，洛力特拉虽然可能是收到全视之眼高层的信任，才能主导圣所计划，但全视之眼太过庞大，肯定存在着反对的声音。并且兰茵汀的核心势力集团也参与了进来，鉴于兰茵汀那边神官的神息阶度，洛力特拉是需要强力的「筹码」来制衡全视之眼与兰茵汀的。
所以，诺诺与刹那不会被洛力特拉轻易放弃。
现在洛力特拉答应了戴柏尔公开处刑两人的要求，一是他是被戴柏尔算计的那一方，目前处于明显的弱势，逼不得已放弃两枚棋子，转投到目前拥有绝对主动权的戴柏尔手下，明哲保身。
二是他与戴柏尔达成了某种约定，让他觉得两枚棋子在这场较量之中已经无足轻重，可以随便放弃，于是他就将两枚棋子赠给戴柏尔，当做自己的投名状。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能够清楚的分析出来，戴柏尔手中握有无咎者都可能无法反抗的筹码。
这个筹码，就是阿加雷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无法保证此时的诺诺与刹那是否可信。没有人能保证他们两人没有像加默读一样在无形中被卡维米埋下了暗示，操控了思维。
所以，就算想要救出诺诺与刹那两人，也要先排除这两人被控制的可能性，保证在营救过程中不落入「反噬」的圈套之中。但要完成这种事情，就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做好在场的人同时面对阿加雷斯，戴柏尔，卡维米，切罗西以及刹那诺诺几人的围剿。
综合来看，营救并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那你分析半天还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草薙一刀嗤了一声，换来了山吹花一句没出声，只有嘴型的谩骂。
“最好的选择就是，我们不和戴柏尔做这场赌博，而是直接砸掉他最大的筹码。”
“所以山吹花你的意思是，去阻止阿加雷斯的复活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丁对山吹花的分析与逻辑感到震惊，他想不到二十多岁的女人竟然有如此缜密完善的思维，将事情的原委与可能性都依据确定的事实进行了精准的剖析。
如果她愿意留在无咎者，那无异于是一次战略上的高度补强。目前看来，因为赫劳德，这种可能性很高。
“对。”山吹花点头道。
但她神情立刻黯淡下来，语气稍显沉重地叹气道：“但唯一的障碍就是斯托利亚与三重灵无法进入圣所内部。就靠我们三人——”
她说着眼皮耷拉着看了一眼草薙一刀和加默读，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我应该可以。”
赫劳德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的床上传了过来，一直沉默着没有表达任何观念的他此时突然开口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可以说赫劳德对救人的热衷都已经成为了如同心魔一般的存在，所有人都清楚他的目的，也明白他可以为了救出诺诺与刹那献出自己的生命。
“小崽子，你是变强了，但这是接受了骸鬼之力的原因。所以你和霍德里尔一样，会受到神之低语的影响产生神息共鸣。这种共鸣是无法用任何手段抵御的，就连霍德里尔都做不到的事，你怎么可能做的到？”空海三重灵眯着眼看赫劳德，在她眼中，赫劳德就还是几年前那个热血的愣头青，看着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要施以援手，从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我感觉我不会受到神之低语的影响。因为我体内还有另一股力量——”赫劳德抬起双手，在他左手上释放出的神息闪烁着从红变紫的光芒，右手则是湛蓝的蓝光。
“这不是能随便尝试的事情，霍德里尔就是因为共鸣——”斯托利亚没有说下去，但她想要说的是，她不想再因为神之低语失去赫劳德了。
看着赫劳德淡红色的眸子，甚至此时她内心涌现出一个想法，以自己与空海三重灵的实力，就算不能杀掉阿加雷斯，至少也有与他谈判的能力。
不管阿加雷斯如何对待这个世界，斯托利亚就带着现在这些人隐居在艾德佩尔，过不问世事的生活，任凭世界变迁，他们就在无限的生命到达终点之前，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幸福的平静生活下去。
假装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她明白这是违背霍德里尔初衷的，也绝对不会被赫劳德所接受。
“母亲——”
在场所有人都一怔，斯托利亚更是直接泪水盈满了眼眶。这么多年，斯托利亚和霍德里尔一直都期盼着，赫劳德能再和原来一样叫自己一声，可一直等到现在，霍德里尔已经听不到了，赫劳德才真正的回来。
“父亲在垢象里和我说了很多，”赫劳德对父亲母亲这个称呼感到熟悉，但嘴巴却依旧很陌生，他仍然觉得有些尴尬，却尽力在克制自己，“也因为和他聊了很多，所以我明白了我想要的，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先前就已经听斯托利亚与空海三重灵说过，所以众人都明白赫劳德说的，就是他找到了自己欲望的固定形态。
“我想要的，确实是拯救所有人。”
“包括那些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我也想要将他们从深渊中拉出来。不管如何满身泥泞，浑身腥臭，我想做的，都只有拥抱他们，并将他们带领向我认为的光明之地。”
“但看了霍德里尔的记忆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拯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甚至是对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个解不开的诅咒。我必须要懂得放弃或者说，懂得舍弃那些我无法，也不需要去拯救的人。”
“这样我才能将目光放在那些真正需要救赎之人的身上，而不是天真的想象，幼稚的行动，最后错失了原本能够握住的机会。”
“所以，我现在想要做的，和霍德里尔一样。”
“拯救更多的人。”
斯托利亚笑起来，看着赫劳德轻轻点头说道：“曾经的霍德里尔和你一样，妄想要拯救所有人。可他最后发现，这是一种自大到目中无人的想法，也是一种自私的自我追求，并非是这个世界真正想要的，需要的。”
“只要能够多拯救一个人，那自己就会获得一点救赎，让深陷在理想沼泽之中的自己，争取到多呼吸一秒的机会。”
“他曾说过，对那些他没能保护的人，依然会觉得抱歉，但绝不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怀疑，也不会在深夜的时候再次回想起他们死去时候的面容。因为明天醒过来，又有许多人在等待着被救赎。”
听着斯托利亚的讲述，赫劳德环顾众人，从他们的眼中，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他在死神时期没有观察过也没有得到过的复杂感情。
“相信我，我现在有这个能力。”赫劳德眼神坚毅，从他的眼神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可动摇和信心。
“虽然满腔热血和有了正确的觉悟方向是好的，”一直眉头紧皱的但丁此时仍然面露愁色，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因为赫劳德获得了骸鬼之力变得乐观，“我也同意山吹花所说的，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阻止阿加雷斯的复活，戴柏尔既然敢将盖棺人全部投入在和霍德里尔的战斗中，那就说明他留有后手。”
“你能不能破解这个后手，我持怀疑态度。”
但丁说的比较尖锐，但也比较现实，这也是山吹花正在担心的问题。她思考片刻后说道：“就像但丁说的，赫劳德接受骸鬼之力可能是戴柏尔意料和计划之外的事情，但以他的谋略和性格，他肯定会将无咎者找到方法进入圣所算在计划之内，至少是有一个针对这种情况的后备计划的。”
“所以就算赫劳德能够进入圣所，也可能会落入他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中。这样就有可能——”
山吹花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想法。
如果就像山吹花所说，那赫劳德进入圣所之后，极有可能面对的情况是如同盖棺人对战霍德里尔一样的情况，因为神之低语苏醒到现在这个阶段，会因此出现什么造物都不足为奇。
“去吧。”
斯托利亚的声音在据点空旷的石壁内传响，铿锵有力。
“可是——”但丁还想说什么，被斯托利亚抬手打断了。
“如果是现在的赫劳德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那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保守的战略也难逃其咎。所以，我觉得不能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
“如果真如山吹花所说，戴柏尔早已算计好了一切，那也是逃避不了的事实。可行动起来，至少不会留下什么都没做的遗憾。”
“什么时候开始你成了和霍德里尔一样的赌徒啊？”空海三重灵嘴上虽然在吐槽，可嘴角带笑，显然是和斯托利亚的想法相近，想让现在拥有骸鬼之力的赫劳德不留遗憾的去放手一搏。
但丁没有再说话，只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他抬手揉着自己两边的眼角，心中认为自己可能还是被感情左右了，他或多或少的，也不希望赫劳德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赫劳德越过众人，看向洞口之外。视线从未有过的清晰与遥远，让他看清了曾经一直被忽略掉的许多细节。
临近寒冬，诺希锡山的景色与植物都已经开始出现颓败之势，等到再吹过几阵冬风，这满山的草木就都要凋零，剩下空荡的躯壳与羸弱的尸体，在寒风中被冻住，制成等待春季的标本。
一阵寒风掠过，从北方传来的信风已经预兆了极寒的冬季。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据点内所有人都能听到彼此平稳的心跳。
寒冬将至，一群大雁在头雁的带领下，朝着更加温暖的南方，正欲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