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为她再次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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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以及晚上,沈黛末都以这种方式盯着冷山雁熬药,胡桂华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也没有恶化的趋势。
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当她特意早起时,白茶已经将药熬好,并且已经给胡桂华喂下。
至于冷山雁,在她醒来时,他正背对着她穿衣。
从前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起身去主屋里伺候了,从来没有起得这样晚过。应该是怕惊醒她,所以故意差遣白茶替他熬药。
这样可不行,还是得找个理由请大夫来复诊才好。沈黛末心想。
简单用过早饭,冷山雁就去了主屋里伺候,白茶则出门买菜,沈黛末去东厢房看了看。
沈庆云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和她简单交谈两句了,阮青鱼一直照顾着她,连兰姐儿都不顾不上。正好今儿上午阳光好,阮青鱼就直接将她放在厢房门口的摇篮里,让她自个儿玩。
沈黛末见她可爱,想起之前带冷山雁去逛夜市买的许多果子还有好多没吃完,就回屋拿了两颗越梅逗她。
她本以为小孩子对甜滋滋的糖果都没什么抵抗力,谁知道看到她手里的越梅直接摇头,用软巴巴的嗓音道:“楂条、楂条”
沈黛末有些惊讶,阮青鱼没钱,几乎没给兰姐儿买过糖果,她怎么知道楂条的?
突然,兰姐儿看向她的身后,开心地伸出小手,声音更激动:“哥哥,楂条、”
沈黛末回头,看到的是买菜回来的白茶。
白茶看到沈黛末手里的越梅,笑得有些勉强:“对不起娘子,大娘子生病,大郎君忙着照顾,没时间管兰姐儿,我看她可怜,就偶尔拿您买回来的果子给兰姐儿。”
沈黛末不在意道:“没事,兰姐儿喜欢吃楂条?”
看到沈黛末没有怪罪的意思,白茶也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啊,兰姐儿别的果子都不喜欢,就喜欢吃楂条。”
“哥哥,楂条!”兰姐儿还在说。
白茶看了看沈黛末的脸色,说道:“兰姐儿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白茶放下菜,匆匆跑回西厢房。
沈黛末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兰姐儿,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声道:“你真是个宝贝,白茶那么不喜欢阮青鱼,对你却——”
说着,沈黛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是啊,原著里白茶可是个恨屋及乌的人,他跟阮青鱼有仇,又怎么可能对兰姐儿好?如果不是准备害她,就是她对白茶他们有利。
可是兰姐儿一个堪堪两岁的孩子,他能图什么利?
突然,沈黛末脑子里轰然巨响。
沈庆云、胡桂华接连重病。他们一死,沈黛末就是沈家唯一的成年女人,唯一能在后宅里压冷山雁一头的人也没了,剩下一个阮青鱼,想做掉实在太容易,那兰姐儿就成了孤女,自然归她这个小姨抚养,而如果她这个小姨再死了呢?
冷山雁作为鳏夫抚养兰姐儿再正常不过,到时候他有钱、有房子,还有侄女傍身养老......
沈黛末的心一凉到底,她终于明白过来冷山雁的阴谋,原来他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这么简单。
这毒夫是冲着她来的啊!
所以她之前救沈庆云,倒阴差阳错救了她自己,不然这毒夫杀了别人,马上就要对她下手了。
“妻主。”冷山雁站在主屋台阶上唤她,玄墨色的衣袍,冷风微微吹起一角。
沈黛末一个不稳,险些撞倒兰姐儿的摇篮。
“妻主——”冷山雁上前扶起她来,看了眼兰姐儿,眼中闪过阴霾:“妻主,您怎么了?”
“啊,我......”沈黛末看着对方漆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冷山雁这么聪明缜密的人,一定察觉到了她情绪突然的变化,兰姐儿又在他身边,他只要回头去问问白茶,就能立马明白她发现了他的计划。
怎么办?怎么办?
沈黛末心一横,直接拂开他的手,回到西厢房里。
白茶还在屋里装楂条,她语气有些沉:“白茶,你先出去。”
白茶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冷山雁后点了点头,出门时不忘把房门带上。
冷山雁就站在门边,沉默地看着她,阳光穿过格子门将光线切割成块,极美的一张脸仿佛藏在幽深旧宅里的一窠蛇,锋利美艳的眼睛就是蛇信子,只要她稍微露出马脚,它立马露出毒牙朝她扑来。
这把生死局。
沈黛末深吸一口气,眸光落在冷山雁身上,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落寞与脆弱:“郎君,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太喜欢你这样恭良孝顺。”
冷山雁眼眸受了震。
沈黛末继续说:“每次我看见你去主屋照顾父亲,我总是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冷山雁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他活下来。”沈黛末直勾勾的看着他,像一根针刺向他。
冷山雁眉眼隐隐惊讶,向来冷静从容的他不敢相信沈黛末会说出这种话。
惊讶吧,沈黛末很满意他的反应,但不敢表现出来,脸上继续端着昏暗哀愁的表情:“两个月前的今天,是我父亲被卖掉的日子。”
冷山雁知道她口中的父亲指的是生父席氏,也知道席氏被卖掉的事,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外界传闻也不好听,冷山雁一直认为沈黛末会永远对此闭口不提,却没想到她主动说了出来。
“我父亲是被我母亲买来的,生了一儿一女,我亲哥哥自小被养在胡氏房里,被他教养得不认生父。这么多年,父亲就指望着我成年,分家后可以带他离开这里,但胡氏却趁着我即将成年之际,将他给卖了,当时我无力跟胡氏抗衡,只能看着父亲被发卖,心里发誓一定要将父亲接回来,可听说胡氏咐人牙子将他卖得远远地。”沈黛末脸上演着恨道:“所以我恨胡氏,得知他生病我不知道有多开心,甚至想干脆一包砒-霜毒死他算了,可是看着你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我心里又恨又心酸。”
沈黛末朝他伸了伸手,快接近他时又兀自垂下,眼中泛着酸楚的笑意:“你这样好,我杀了他,连累到你可怎么办?”
“......妻主。”冷山雁阴郁的眸子染上一点微温。
世人皆重孝道,沈黛末这番话,几乎是将心剖给他看了。
明明都有着一样的目的,可沈黛末衬得他的心思如同沟渠里的蚊蚋,阴暗见不得光。
“所以我一直想着分家。”沈黛末拉着他的袖子,眼睛光莹莹如同宝石:“我想带你走,离开这鬼地方,即使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出人头地,照顾好你,给你想要的未来。”
“你、你知道——”冷山雁哑然,神情仿佛被她的目光烫穿了一个洞,无所遁形。
沈黛末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一直知道啊。你是举人家的大公子,而我是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混子,你怎么喜欢我呢?所以成婚这么久,我一直不碰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不开心。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只能尽量做到让你跟我在一起时,不那么讨厌我。”
冷山雁看着她难过的表情,胸口一沉,像坠了一块锭子,沉甸甸,压得心口难受。
“我其实不那么、”
冷山雁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费大娘的喊声:“沈四!沈四!”
“来了!”沈黛末大声回应,跑了出去。
临走时,她特意看了冷山雁一眼,很好,看样子她已经把冷山雁绕过去了,小命保住咯!一会儿她就去找大夫来复诊,毒夫你等着吧!
冷山雁静默立在原地,喃喃道:“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你。”
“费大娘,怎么了?”沈黛末跑到门口。
“哎呀,今儿是放榜的日子,你怎么也不知道去县衙看看。”费大娘拉着她激动地大喊:“你上榜啦!”
费大娘的大喊声吸引了四周的邻居,就连阮青鱼都走了出来。
“什么?我上榜了?我考过了?!!!”沈黛末开心地差点跳了起来。
“不止考过,你是第一名,案首!不需要再参加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功名!”费大娘道。
沈黛末捂着嘴不敢相信,名誉什么她不在乎,但是以后每个月都有120斤粮食了?太好了!!!
“沈四考上秀才了?!还是案首?!”
“不可能吧?!”
“费大娘说的还能有假!”
“哎呀,沈案首,恭喜恭喜!”
周围邻居纷纷前来道贺,阮青鱼站在门内,听到这个消息表情难看,恨得直咬手帕。
“你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县衙!”费大娘催促道。
“好,我现在就去!”沈黛末朝着县衙的方向快步跑去,心头沸腾,120斤粮食,我来啦!
“公子,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考上!”白茶兴奋地跑进屋里。
冷山雁靠着窗,想着她考前彻夜看书的模样,幽幽道:“她考上是早晚的事。”
白茶笑道:“也是,那我现在熬药去了。”
“白茶。”冷山雁忽然喊住他。
“公子?”
冷山雁抚着食指上的白玉戒指:“往后药只煎一次就好。”
“公子!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了,您真的要放弃吗?”白茶着急道。
冷山雁何尝不知道,只要胡氏活着,他会继续陷在被磋磨的泥泞日子里,就像曾经在冷家、顾家一样,那是他两辈子都想摆脱的心结宿命,可是......
“胡氏死了,沈黛末需要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举。”冷山雁想起那双宝石般晶亮、剖心置腹的眸子:“她才刚刚起步,何必耽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