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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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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公公揣摩圣意颇有一手,特意选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偏殿,瞧着不过只比冷宫好上一些,跟其它皇子的住处比又差之远矣。

圣上听过之后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让他下去传话了。

成安公公心中了然,圣上看来很喜欢五殿下那位舅舅的巧思,进而惠及他外甥了。否则若单靠五殿下,想要迁宫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被圣上高看一眼的是那位舅舅,而非五殿下,所以这住处么,自然也就那样了。

尽管如此,等成安公公去宣旨时,福安还是喜极而泣。

他们小殿下终于不用住在那暗无天日、阴暗潮湿的冷宫了。他就知道,只要舅老爷过来,小殿下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尽管他们的新住所跟其他皇子们比起来依旧寒碜,可是这对福安跟周景渊来说,已经够好了。超出预期的好。

福安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御前的人,也不在乎外殿的人如何嘲笑他们穷酸没见过世面,大门一关,乐滋滋地抱着周景渊逛了一圈新殿。

圣上后宫妃嫔不多,宫中许多宫殿都空着,他们这处宫苑压根没有主位娘娘,连主殿都是空着的,宽敞得很。堂外有一进大院落,地势低平,两侧直廊傍阁依亭,掩映着怪石花草,别有洞天。

福安满意极了:“往后啊,偏殿里的一切都是小殿下的,这可是舅姥爷给您挣来的,殿下高兴不?”

周景渊一错不错地盯着宫殿,乌溜溜的眼睛里盛了浅浅的笑意。

母妃说的没错,舅舅很爱很爱他,即便舅舅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舅舅呢?

五皇子迁出冷宫,还是圣上下的旨,这在宫中还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过,上头几位娘娘权当是听了个笑话,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威胁最大的傅美人如今都已经死透了,剩下这个三岁的小娃娃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既无宠爱,又无家世,想要与其他皇子争锋简直痴人说梦。哪日若是不听话了,随手一摁便能摁死,何必费心挂念呢?

贵妃因为三皇子被圣上禁足又罚俸,颜面尽失,这些日子日日都要敲打周景文几句,甚至打定主意,等禁足过后便去求圣上让儿子跟着先生读书去。读书明礼,想必就不会这般胡闹了。

周成文一点儿都不想去读书,可但凡他流露出抵触的情绪,母妃便要念叨个不停,还拿太子跟大哥跟他比。说什么他们母家不差大皇子跟二皇子的,舅舅更是掌管户部权势滔天,为何不能与之一争?

周景文都懒得说,这二人都已成年了,可自己才六岁!

若他能比得过太子他们,岂不成妖孽了?罢了,就让母妃自己去臆想吧,反正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无独有偶,贤妃亦在教训儿子。四皇子比起三皇子总要好管教许多,贤妃只盼着四皇子往后能少惹些祸:“我听说贵妃有意送三皇子入学,待他上学之后就没人再拉着你闯祸了。”

在贤妃看来,儿子闯祸全赖周景文。自家儿子天真烂漫,那周景文却是个胡搅蛮缠的祸头子,隔开了也好。

周景成皱着脸,不禁苦恼起三哥读书之后自己要跟谁玩,难道要去找好欺负的老五?

唔……也不是不行,毕竟老五的舅舅会画故事。

贤妃仿佛洞察人心一般,立马告诫:“五皇子那儿也不许再招惹,他母妃得罪了太多人,连你父皇都不喜欢他,注定不受宠也爬不起来。这样的人还是远着些好,免得出了麻烦反而沾了一身腥。”

四皇子好奇:“老五母妃都得罪了谁啊?”

贤妃没好气地敲了敲儿子的额头:“不该打听的事儿少打听。”

周景成泄了气,良久又抬起脑袋:“可是他舅舅看起来很厉害。”

贤妃嗤笑一声,说话拖着长长的调子:“一个商贾出生的学子能有几分的能耐?这辈子都得受身份禁锢,便是将来高中进士恐怕也闯不出名堂。”

不仅仅是她,后宫中人就没有谁将这对舅甥真正放在眼里,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两句而已。

宫中纷扰,外界无从得知。

又一日,国子监门前忽然热闹起来,马来车往,络绎不绝。

今日正值朝中沐休,本该是舒坦的一日,不少人的兴致却因为要来国子监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家长们于国子监正门前找到前来迎接的儿子之后,又与同僚互相见了礼,这才想着要去看一看成绩,他们一早听闻,国子监将成绩张贴出来了。

监生们瑟瑟发抖。

好在虚惊一场,原本张贴成绩之处空无一物。

助教匆忙过来解释,说这几张红榜不知被谁给揭了,大清早起来便不见,应当是连夜撕的。

诸位家长神色皆有些微妙,能做出这种事的自然是国子监的监生,如此欲盖弥彰实在愚蠢。可他们也不敢骂出来,万一这蠢货是自家人那就可笑了。

杜宁跟在他父亲身后,见状催促道:“父亲,我们先进去说话把,我给您介绍介绍国子监。”

傅朝瑜站在助教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宁。

杜宁心虚地撇开眼睛,不敢拿眼瞧他。

这红榜是他叫人撕的,昨儿晚上,他特意找来周文津派他撕毁榜单。之所以叫周文津,一则是因为他家境落魄好欺负,二则是因为他成绩好。前三名之中,陈淮书家世显赫,傅朝瑜背后站着王纪美,唯有周文津一无所有,欺负起来如同泄愤一般,毕竟谁让他非要考这么好呢?

周文津敢不从,杜宁便敢叫人揍他。折腾一番,周文津还是憋屈地认了。

可不幸的是,他们回来的时候竟然被起夜的傅朝瑜给撞到了。

周文津慌不择路地离开,杜宁却强撑着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去睡觉。

今日一早,榜单没了,杜宁不相信傅朝瑜会猜不出来是他干的。不过,猜到就猜到吧,整个国子学考得都差,没什么好比较的,相信孙大人不会特意告诉父亲他的名次。只要不被当众比较,不亲眼看到他成绩垫底,父亲应该不会太恼羞成怒。

那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然而杜宁千算万算,没算到傅朝瑜就是不想让他如意。刚走两步,傅朝瑜便在后面与助教道:“那些榜单揭了毕竟不大好,还是再抄一份贴上去吧。若是先生们没空,学生可以代劳。”

杜宁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混账东西傅朝瑜,他要是真敢再抄,自己能跟他拼命!

杜尚书见他站立不动,回头质问:“磨蹭什么?”

杜宁赶忙挤出笑脸,领着他父亲一块儿入了学堂。

今日别的学堂暂且不论,国子学的家长却来得整整齐齐,一个不落。一眼望去,都是熟人,官位都还不低。杜尚书坐定后便发现了好些熟悉的,安阳侯亲自到场;杨毅恬父兄不在,来的是将军府的二老爷;陈家大老爷外放任知府,来的是陈淮书那位年轻有为的长兄陈燕青。

彼此之间打了一声招呼后,却见礼部侍郎柳照临稳稳坐在一侧,安阳侯觉得奇怪:“柳大人家中,似乎没有小辈在此读书吧?”

柳照临颔首,复又傲娇表示:“我受师父之命,前来给我小师弟领卷子。”

“您的小弟子是……?”

柳照临嘴角微扬:“本次联考头名,前些日子助达州平复山贼的大功臣,姓傅名朝瑜,师父给他取了字,唤作怀瑾。”

安阳侯立马记起来了,上回国子监膳堂改革的关键人物!原来人家不仅是头名,还是王纪美的关门弟子啊,安阳侯又赞叹他们师门情深,做师兄的竟然如此爱护师弟。

柳照临既谦虚又不谦虚地笑了笑:“毕竟长兄如父么。”

师兄,亦是兄。

柳照临又不动声色地给周围同僚说起了他这新来的小师弟如何优秀,如何一表人才,文章才学颇受国子监诸位博士器重。

别的先不说,光是头名这件事,便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柳照临享受众人追捧,暗自得意。

杨二叔冲着身旁的四平八稳的陈燕青道:“你家老国公怎么没来?”

陈燕青想到方才柳照临的话,淡漠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温柔:“祖父不插手淮书的功课,全权交给了我。从前淮书识字,也是由我开蒙的。”

长兄如父,柳照临如此,他亦然。

学堂里似乎一片和谐,杜宁同其他几位同窗悄悄扒在窗后,踮着脚尖悄悄观察里头动静。才看没多久,便对上了孙大人阴森可怕的眼神。

几人心口一窒,迅速做鸟兽散。

学堂中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也因为孙明达的到来,瞬间冷凝起来。孙明达的表情,实在不算好看。

知道自家孩子什么德行的家长们,脸上都有些害臊。

然而孙明达才不管他们害不害臊,养不教,父之过,今日便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是他们应得的!

在开骂之前,孙明达先将陈淮书跟傅朝瑜给摘了出去。陈淮书一向优秀,孙明达夸的时候毫无压力,听得陈燕青与有荣焉。不过到了傅朝瑜,孙明达去心绪复杂起来,一边夸赞一边懊恼,口不对心,只让助教将这两份卷子送到各自家长手中。

排除这两个,剩下的就可以一视同仁了。

孙明达重新挎下脸,语气生硬,不容置疑:“剩下的,我点到名字的挨个上来领卷子。”

余下众人:“……”

为何他们不是由助教送过来?如此区别对待吗。

孙明达见他们还敢露出震惊的表情,愤而开骂:“这回联考,六学之中属国子学的监生考得最差!诸位在朝中好歹也算中流砥柱、国之栋梁,教育出来的子侄却连平民商贾的孩子都不如。一个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只知欺辱同窗,偷奸耍滑,简直是国子监的毒瘤!”

杜尚书被骂得一声都不敢吭,私下咬牙切齿。想他在朝中执掌户部,何等风光,眼下却因为家中儿子被骂成了孙子,顿时怒火难掩。

这不成器的东西,回去等着挨收拾吧。

孙明达疾言厉色的骂声隔着两扇墙都能听到动静,杜宁急得口干舌燥,脚步虚浮。才走到了后山,刚到转角处便被跟人迎面撞上。

杜宁被撞了一个趔趄,稳住身子一看,竟是抱着厚厚一摞书的周文津。

好家伙,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不长眼的狗东西!”杜宁性子发作伸手狠狠一推将周文津推倒在地,拳头挥起来就要开打!

周文津认命地抱着脑袋等待被揍。然而他的脑袋没遭殃,反而听到了杜宁杀猪一般的叫声。

他茫然抬头,就连傅朝瑜不知何时出现在杜宁身后,仅凭一只手便降伏了对方。

杜宁凶狠回头:“哪个找死的敢对老子出手?”

傅朝瑜冷笑:“今儿就让你看看谁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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