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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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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安给梅平打电话,他带着哭腔说:

“大哥,三哥在成都岀车祸死了。明天我赶飞机回去!你跟大嫂一起回去不?”

梅平闻之愕然,不禁泪如雨下。他没有马上回答梅安的问话,而是挂了电话转头问身边的还织着毛衣的高晓红。

“老四刚刚打来电话,说老三在成都岀车祸死了。问我们明天是否一起赶飞机回去?”

高晓红知道她俩口子治病欠了不少的债,回家奔丧肯定少不了又要花钱。她情绪又上来了,埋怨道:

“老三真会挑时间,连死都选在十一国庆节。老四有钱,当然赶飞机回家了。我们家是什么情况,都怪你耐不住寂寞在外面乱搞,害得我染上病不说,还欠下许多债。老三这个短命鬼,真是个害人精!让我们赶飞机回去给他奔丧。这节骨眼上,机票多贵,单程一人就是两千多!你一走,鹏海新城带班头的位置还不叫人夺了去!”

“看你说的什么屁话?老三毕竟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更何况我们治病,他借钱最多。他惨遭横祸死了,我当大哥的不回去奔丧见他最后一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高晓红来深圳这么久了,梅平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虽然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据理力争。

“回去可以。我们不赶飞机坐大巴车,也不过比老四晚一天到家。还有,你得快点返回深圳,别让他人抢了你的位置。毕竟带班头比一线干活挣的钱轻松些多些,早点把债还了。”高晓红见梅平伤心过度,执意要回家奔丧。她只好退了一步,态度口气也软了许多。

梅平赶紧给章老板打电话。章老板转了五千块并让他安排好工地上的事。

梅平俩口子立马打车去坂田汽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上了开往四川的最后一趟大巴车。

他们紧赶慢赶,好在第三天早上也是出殡的两小时前赶回了家。亲朋好友都投来异样的目光,而后又窃窃私语。他叔一脸的怒色,他爹走过来质问他并举手要打他。他妈跟老三媳妇赶紧过来又拉又劝支走了他爹他叔。梅安急着奔过去催他到灵前烧纸点香燃烛。

高晓红气极了,铁青着脸。她既不去灵前祭奠,也不带白花别黑纱,甚至岀殡送葬也没去。这让梅平很没面子。他气得腮帮子疼,恨不得马上痛打她一顿。

丧事完后第三天,高晓红就催促梅平去深圳。梅平在兄弟的丧礼上失了面子,心里十分不快。这次,他没有听老婆的话,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刚回家,屁股都还没坐热!况且叔昨天晚上又染了风寒,身子骨还没恢复!现在又正是秋收准备种麦子的时候,我打算把黄豆收了把种麦子的地收拾好了再走!”

高晓红立马带着哭腔嚷嚷开来。梅平没理她,在门角拎把锄头下地去了。他叔见状,拿了把镰刀拖着病体去割黄豆。高晓红没趣,闹腾一会也只好罢了。

梅平的老三出车祸而死,说起来他一点责任都没有。他骑着二手摩托在过马路等红绿灯的时候,被一个夺路而逃的飞车党撞到马路中间被两辆疾驰的岀租车和一辆载重货车因刹车不及时相继碾压而死的。

飞车党却逃之夭夭,三个司机为赔偿金额跟老三的老婆达不成一致的谅解及各自费用承担的比例又吵得不可开交。到丧事完后一个多月,赔偿金始终没有影子。老三媳妇一是没见过世面跟陌生人说话就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二是丧夫不久悲痛过度,无力了理赔偿的事。梅雪是一介女流,跟章建正闹离婚也无心此事。老四梅安人太老实本分,根本不是三个司机的对手。在梅平他爹看来,梅平是理赔的最佳人选。

高晓红得知梅平已经答应了他爹的恳求跟老三媳妇的全权委托,就在家指桑骂槐摔盆砸碗的骂开了:

“遭天杀的短命鬼,死了都不让我们一家安宁!生前没得你半毛钱的好处,死了还拉着我家男人东跑西跑的受罪!什么捞什子赔偿金?凭什么让我家男人替你去争呀!有本事你自己去呀,你家不是没人又没死绝!我家男人就不干活,就不养家了?你看上了我家男人,让他替你跑,干脆领回家得了!”

气得隔壁的老三媳妇痛哭欲绝,几次哭死哭活上吊寻短见。梅平他叔他爹妈跟她娃儿拦着,她才做罢。但她坐在地上哭诉道:

“我嫁到高家,孝敬公婆,尊重兄嫂,善待弟妹,跟左邻右舍村里村外的人没有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兄弟姐妹有什么大困小难,我从来都是掏心掏肺地尽量尽力的帮助。大哥说他脑壳得肿瘤要开刀,我二话没说就把刚存进银行两万块钱的死期取出来借给他。我跟我男人念叨的是兄弟情妯娌义,咋我男人尸骨未寒,让她男人跑下腿,咋就这么难呢?还骂什么我看上了她的男人!爹,妈,叔,你们说说是为什么呀?凭什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呀?呜呜…

爹妈还有叔边陪着落泪边宽慰老三媳妇。梅平就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高晓红的谩骂声老三媳妇的哭诉声跟三位老人哽咽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烦闷极了。老婆虽然不讲情理整天瞎闹腾,但她的话没错。他得去深圳干活得挣钱养家,他的欠债还没还清呢!老三媳妇的话更没错。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老三媳妇都是一个好人。她不光孝敬他的爹妈,连他们俩口子去了深圳他的一双儿女,她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家有什么好吃的饭菜打个牙祭总是叫他的儿女。还有,这次他治病,借钱也数她最多。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真的是进退维谷。

这时候,梅平的爹在老三媳妇屋里扯得喉咙叫道

“平娃子,进来。”

梅平不敢拗了父意。他知道他爹是个暴脾气,三言两语不和就动手打人,从来不分场合也不讲什么情面。他立马摁灭了烟头,快步进了屋。

没等梅平坐下来,他爹就单刀直入地问:

“平娃子,老三走了。理赔的事就交给你了。你看你娶的什么婆娘?这么不明事理!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别什么都听婆娘的话。你给句痛快话,老三的事,你管不管?”

梅平迟迟没说话。他怕回家,高晓红不讲理不知道会闹岀什么幺蛾子!他爹他妈还有叔三双六只眼睛像寒剑似的盯着他,他不禁打了两个寒颤。老三媳妇停止了哭诉,起身满目希冀地望着他。

“没出息的东西!”爹见梅平久久没吭声,气得脸红脖子粗,暴躁起来举手上前欲打他。

“我去就是了!”梅平赶紧答应了,声音跟蚁子啍差不多。他爹举着的手才慢慢地放了下来。他妈他叔还有老三媳妇悬着的心才落进肚子里。

高晓红骂累了,口也干了。她见事已成定局,再怎样闹腾也于事无补,就偃旗息鼓闭嘴不反对了。只不过,她又像深圳一样跟男人打起了冷战,白天不说话晚上不让他上床。

梅平今天跑交警队,明天跑保险公司,后天跑法院。有时候,法院保险公司交警队轮流跑几次。如此反反复复的跑,梅平不负众望,三十五万八千四百二十五元的赔偿金终于在新年来临前的腊月十五交到老三媳妇手里。

老三媳妇感恩涕零,当场拿出三万块钱交到梅平手里作为感谢费。梅平立马拒绝了。他说:

“三万块钱,我万万不能接收!老三是我的亲兄弟。老三虽然走了,我们还是一家人。我做的这点事,是应该的。我要是收了钱,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村里村外的人口水还不淹死我!”

快过年了,家里还没有置办年货。成天去跑赔偿金,耽误了梅平找章老板结算工资的事。他心里估计了一下,除去借支,工资最少也有七万左右。他打电话给章老板,刚一提到工资的事,章老板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我很忙。工资的事,找你六妈!”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梅平又打电话给陈金凤。陈金凤告诉他:

“你的工资没那么多,还剩八千七百二十八块钱。凑成整数是八千八百元。对不对?”

陈金凤的话不亚于晴天霹雳!他眼前突然一黑,直冒金花,惊得他站立不稳,差点跌倒。他暗暗问自己:

"莫非做的那些事露了马脚或者有人告密,让六爸六妈知道了!不会的!不管是请周主任吃饭去蓬莱宫花销,还是卖废旧材料,都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六爸六妈更不会知道。莫非是文明施工检查派人扫地的有人告密?那次我仅领了一万两千,账目也不对呀!难道是安装消防管搭设的移动架子岀了问题?我当时可是再三叮嘱过那负责人的,应该没问题。也说不定,看那负责人生得尖嘴猴腮一副猥琐相,肯定是他岀卖了我!他妈的,小人一个!

但是,梅平还是故做镇静。他试探着说:

“六妈,不错。我的工资应该在七万元左右。咋会才八千八呢?就是差,也差不了这么多吧!”

“要不要我把明细账告诉你?”电话里的陈金凤满脸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说来我听听。”梅平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不甘心,还抱着一丝侥幸之心。

“你请周主任吃饭去蓬莱宫泡妞胡乱报账的事不提,还有你私自擅卖废旧材料多卖少报高价低报的事我们暂且放在一边,单单挪用钢管扣件给安装消防管的搭十个移动架收费三万,我手上有你的亲笔签名的收据!这不会是假的吧!还有你吃里扒外…”陈金凤愤怒了。她虽然轻言细语,但每字每句像刀像剑,把梅平的桩桩丑事抖落得干干净净,让三千里外的梅平羞得哑口无言匆匆挂了电话。

梅平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家。他刚进门,就听见高晓红一边骂着女儿一边追着打儿子。他忙上前拦住问:

“啥子事?把你气成这样,又骂女儿又打儿子的!

“两个小畜生还不是你惯了。Y头片子是马变的,成天只晓得往嘴巴里塞东西嚼着。卖甘蔗的刚从门口过,她听见人家叫卖,就眼馋。哭着叫着让我买。我可不惯坏她。再说,我哪来的钱呀!你儿子这个小王八蛋也不让我省心。仗着叔跟爹惯他宠他,简直无法无天。去幺店子买了几盒叫什么威力大王的春雷,不是去惊炸人家的猫呀狗的,就是等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路过幺店子路口那个大粪坑时往里扔春雷,臭烘烘的粪便汤汤水水溅了人家一身!让人家找上门来破口大骂!你说,再不教训教训,大了还不反了天!”高晓红追累了,气喘吁吁。她停下来缓了口气,才气呼呼地抱怨不休。

梅平根来没心情管儿女的事,也没跟老婆多说话,就直接挪支凳子在院子里坐下来。他低头着陷入沉思,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我做的每件事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的,咋露了马脚让六爸六妈知道的?有的事,比如周主任去蓬莱宫泡妞,他不是找一个而是要了四个。花销肯定海了去,报账肯定不能算一个的钱!这,不能算我乱报账我贪了吧。我要找六爸说清楚。还有,买废旧材料我是给六爸打了电话通了气他也同意了的,咋到了六妈那儿就成了我盗卖呢!这也得澄清,我可不背黑锅!其他的事,算我倒霉,认栽!就不知道六爸还信不信我,还用不用我!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要是不用我,年后我又何去何从?欠债没还清不说,眼前办年货的钱还没有着落呢!唉,当时不该匆匆挂了六妈的电话。挂了电话,不正好证实了自己心虚,坐实了六妈说的那些事是真的。这不是授人以柄,根本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唉,当时我慌什么呢?六爸的哪个工地的负责人不贪钱不捞钱不吃他的钱!一直标榜忠心耿耿的周涛魏建华屁股就干净了?鬼都不相信。还有,章文章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知道的章文私卖一车钢管给孙老板获利二十多万。六爸还不是照样用他。我又失算了。还有那八千八工资虽说少了点,转给我了,也可以救下急。真是一分钱难到英雄汉!”

高晓红发现梅平坐在院里久久未动也不说话,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过去拉了他问他:

“你咋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就是跑老三赔偿金,有些累了。”

“赔偿金有着落没有?”

“赔了三十五万多。钱我已经交到弟妹手里了。”

“咋赔这么多呢?老三这个短命鬼不赖,死了还给他婆娘挣这么多钱!老三媳妇这下发了。你跑了几个月的路,耽误了深圳的工作,她就没有给点钱,补偿你?”

“给了。三万块。”

“钱呢?这下好了,我们先拿一半还部分债,留下一半过个热热闹闹的肥年!我要买一件两千多翻领鸭绒长袖风衣!”

“老三拿命换来的钱,我没要!”

“为啥?你没要!你她妈的纯粹是个傻瓜!今天都腊月十五了,你狗日的扳着手指算算,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叫你催一下六爸,什么时候打工资?你根本不问只晓得去外面乱跑什么狗屁赔偿金!结果,一个子都没捞着!你去村里村外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一看瞧一瞧,哪家不是树上挂香肠腊肉晒太阳?哪户不是上街大背篼小篮子买年货?再看我们家,冷冷清清的。香肠没一节,腊肉没一斤,连娃儿们新衣服都没有一件!你马上给六爸打电话。都腊月十五了,问他什么时候打你的工资。跟他说,我们家等着这钱过年呢!”高晓红气得脸色通红两眼翻白。她知道男人在深圳的工资是一家人过年的希望,唠唠叨叨抱怨一番后就紧紧逼着梅平打电话给章老板。

“我回来前给六爸打了电话!六爸说他资金紧张,所有管理人员的工资要等过了年再发!”梅平怕高晓红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更怕她知道了他的工资仅有可怜的八千八会发疯撒泼,就赶紧撒了谎。他也没办法,瞒她一天是一天,只要不闹腾就好。

“什么狗屁亲戚?天天六爸六爸的叫着喊着,连你的血汗钱到了年底都不给,还拖得年后!地地道道的黑心老板!把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问他是什么道理?”高晓红果然不罢休,说着伸手要手机。

梅平哪里敢给手机呀!他腾地起身,一跃一跳,远远的攥紧衣袋里手机笑着脸:

“你打什么电话,添什么乱呀!现在六爸忙着呢,他忙着要工程款给工人发工资。他急得焦头烂额,就是你打过来,他哪有心情听你说话,是不是?工资,他早晚要给的。不就是年后,差不了几天!没钱办年货,我们将就过吧!”

“不!要将就,你将就!我决不将就!去,你去,找老三媳妇,把她给你的三万块钱给老娘重新要回来!快去呀!”高晓红听见隔壁老三媳妇站在她家二楼的阳台喊她儿子回家吃饭,就突然想到了赔偿金。她觉得老三媳妇突然阔了,有她男人的一份功累。所以,她动了要回那三万块钱的心思。

“不去!吐在地上的口水,未必我又舔回去?”梅平嘟囔道。

“真的不去?”高晓红进一步催逼道。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丢不起人!”这会儿梅平似乎多了一丝丝硬气。

“去就去!我还怕老三媳妇吃了我不成!她敢不给我的三万块钱!”高晓红说得理直气壮,昂着脑袋挺着胸直奔老三家。

梅平本想过去拦高晓红。她几步就进了老三家的门,再拦就迟了。他只好做罢,索性关上门进屋蒙着头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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