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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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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帝如裴懐所言,根本没有染上什么风寒。

他对外放出消息,称自己身体抱恙,在朝晖殿中休养生息。

但人却带着王不歇,悄悄出宫。

皇家佛寺中,一个女人着衣朴素,一身浅灰色的尼姑装难掩身姿,三千青丝挽入一顶尼姑布帽中。

冬日里,她穿得这样清减,却好似不把寒冷放在眼里,只手持扫帚与簸箕,默默清扫寺院积雪。

一辆马车不着痕迹停在寺院暗处,走下来的是经过一番乔装的承帝与王不歇。

当日,承帝给王不歇写下一个‘佛’字,指的正是今日微服私访皇家佛寺一事。

承帝抬眸盯着熠熠生辉的佛寺,面色沉沉,不知作何感想。

王不歇见状,说:

“陛下,进去吗?”

承帝叹息一声:

“既精心策划,又避人耳目来到这里,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朕只是怕……”

话未说完,王不歇聪明地扶住他。

“奴婢先随陛下进去吧。”

“也好。”

承帝收敛了后半句,深吸一口气,才带着王不歇一步步踏入皇家佛寺。

佛寺阶梯漫长,足足有八十一阶。

他却走得急,似乎是要见到什么人似的,明明上了年纪,也愈发喘息,却丝毫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

王不歇忙道:

“陛下慢些,仔细着脚下。”

终于,承帝和王不歇来到佛寺大门前,王不歇上前轻轻叩门。

寺内正在扫雪的女人听到声音,于是喊了声:

“谁啊?”

承帝听到这个声音,心头一滞,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没有出声。

王不歇刚想开口应答,承帝连忙朝他摆了摆手。

于是,王不歇缄口不言,只是再度敲了敲红棕色的大门。

大门厚重,闷闷出声。

那女人见无人应答,就放下手头活计,带着疑虑走去开门。

在开门那一瞬,承帝的面容映入眼帘,女人瞳孔渐渐放大,随即颤抖着双手,呆愣在原地。

承帝见到门后映现的那张容貌,如此熟悉。

尽管随着岁月流逝已不复从前那般惊艳,但当看到她的脸时,承帝还是颤抖着双手,眼中含泪,克制不住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触碰。

伴随着他的动作,那女人随即回神,眼眶有些微红,却垂首连连后退。

承帝见状,这才惊觉自己竟失态至此。

他虚咳一声,声线都变得异常温柔和深情。

这份态度,就连今时今日颇得圣宠的魏贵妃魏烟苒,都未曾有过。

“晚歌,朕与你……好久不见了。”

随着晚歌二字出口,那女人神色凛然,冷声道:

“贫尼不知陛下大驾,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承帝见她态度冷淡,心下忽而一痛。

她转身离去,他连忙推开大门,跨过佛寺门槛,急急跟在身后。

“晚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与朕这样说话吗?”

那女人终于停下来,转过身对他说:

“陛下恕罪,贫尼不叫什么晚歌,贫尼如今法号寂修,若陛下愿意,可唤贫尼一声寂修师傅。”

承帝不甘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朕不管!你只要一日还活在世上,你就一日还是朕的女人,还是咱们女儿的母亲,你就还叫黎晚歌!”

王不歇看他们二人吵嚷声音大,一些寺房已隐隐有人要出来窥探,他连忙上前几步低声对承帝说:

“陛下,此处实在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咱们今儿是悄悄出来的,切莫走漏了风声,坏了您的大事。”

听到这里,承帝终于放开黎晚歌的手腕。

黎晚歌在听到承帝言语间提及女儿时,终究忍不住瞪着承帝,落下一滴清泪,神色多有怨怼忌恨。

她对着承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承帝跟在她身后,痴痴看着她的背影。

“不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脾性,一点都没变,说没两句,就开始来小性子。你说,是不是只有朕老了?”

王不歇见他诸多执念在眼中,宽慰道:

“娘娘她……”

承帝摆摆手。

“朕知道,她此生怕是不会再原谅朕了。”

“陛下,您切莫伤怀,御医说了您不可劳心伤神的。”

王不歇担忧地对承帝说着,却听他说:

“没事,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在没有为太子做好一切前,朕不会轻易倒下的。”

黎晚歌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拐进一间小佛堂里。

小佛堂僻静,种了一片翠绿的青竹,眼下是冬日,落了雪在上头,绿白相间更叫人神往。

承帝跟着走进去,王不歇则守在门外把风。

小佛堂余剩二人,黎晚歌背对着承帝,问道:

“文月她……还好吗?”

承帝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心虚。

当年,他与黎晚歌撕破脸皮后吵闹得不可开交,已到了绝爱断情的地步。

昔日爱人一瞬间变作怨偶。

自黎晚歌执意留守佛寺后,他那时年少轻狂,不免迁怒裴文月。

这些年来,承帝对裴文月多有疏漏,造成如今父女二人实不亲近的局面。

没办法,他只要一看到裴文月,就会想到黎晚歌,叫他怎能不心生愁虑?

与其见了烦忧,倒不如少见,甚至不见。

“咱们的女儿,朕自然好生待她。”

他说到这里,声音缥缈。

黎晚歌太了解他了,顿时转过身来,冷冷地说:

“我不信你会忍得住,不迁怒文月!”

承帝到底是多年帝皇,闻言也有些高声起来。

“当初是谁执意离去,连女儿也不管不顾的?!是朕全了她一切公主该有的尊荣与体面,但你呢?是你让女儿自小没了娘!如今你还敢质问朕?”

黎晚歌闻言,垂泪道:

“裴宗承,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无情!当初明明是你先负了我,伤我入骨,若非如此,我怎会心灰意冷,执意出走?照拂好文月,本就是你这个做父亲该做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要把事都怪在我头上,是吗?!”

承帝见她哭了,望着她的脸,心下一软。

“晚歌,我们不要见面就吵,好吗?”

黎晚歌却似是想起什么痛心疾首的往事一般,她赤红了双眼,冲到承帝面前,撕心裂肺吼道:

“负心汉,你还我书儿!”

承帝见状,终于也红了双眼,理亏般低下头,无言以对。

门外的王不歇听了个大概。

没办法,黎晚歌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他就算不想偷听也难啊。

他与承帝都心底无奈。

特别是听到黎晚歌失控般痛喊‘还我书儿’时,王不歇更是摇着头狠狠叹息一声。

黎晚歌和承帝这桩旧事,因着这一个‘书儿’,怕是很难轻易解开心结了。

王不歇守在门外,闻言默默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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