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定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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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难道也是那些死去的人？不对，自己在听感上的记忆力很强，那声音跟自己打过电话的死者完全不同。
“今晚十二点，是最后一天吗？”
“今晚十二点，是最后一天吗？”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林陌的脑海中，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八分了，眼看还有十二分钟就要下班了，而距离十二点，不到六个小时。
他不敢和别人说起，独自坐在档案室里发呆，今晚十二点，到底会发生什么？最后一天，又代表了什么。
随着思绪的混乱，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整个刑警大队除了值班的同事，已经空无一人。
“小林啊，你怎么还没下班？”
林陌抬头望去，是公安局门口传达室的门卫董大爷，他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上下，明明年纪还没过六十，就佝偻着腰看起来更矮了。他的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尖嘴猴腮像是婆罗洲的老猴，笑起来憨态可掬，局里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是董大爷啊，今晚又值夜班？”
董大爷嘿嘿一笑：“都回去过小长假了，我一个人，宝贝闺女在野坡（马来国的城市）上学，值夜班挺好的。你呢？怎么还没回家。”
家，哪还有家，不过是租来的房子罢了。
心里虽这么想，可林陌还是站起身来：
“我，这就回去了。”
他起身刚要走，董大爷却又叫住了他：
“小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什么？”
他猛地看向董大爷，眼前的老者面色凝重，一双细长的眼睛不停地游走于自己全身，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看你印堂发黑，面带煞气，不是遇到怪人，就是遇到怪事了吧？”
巧了，怪人怪事今天都遇到了，可林陌还在逞强：
“董大爷你别胡说啊，咱们警察局里可不准传播这种思想。”
董大爷嘴角上扬，如早就猜到一般：
“你这么说，就说明我没猜错。你董大爷走过南闯过北，三百六十行哪行都干过，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澳洲龙虾都多。”
“我就没怎么吃过澳洲龙虾……董大爷，你……”
董大爷郑重其事地说：
“你现在说，没准我还能帮你。”
“好吧……”
林陌一五一十地跟董大爷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包括自己能打通死者的电话，还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询问自己是不是最后一天。
董大爷的神情随着林陌的阐述越来越凝重，听到最后时，面部肌肉甚至开始颤抖：
“小林，那女人问你是不是最后一天？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没多想，还以为是问我放不放假，我就说，是。”
董大爷露出绝望的表情：
“坏了。你不该这么说呀。”
“到底怎么了？一句问话而已，能有多大后果？”
董大爷稳了稳心神，缓缓开口：
“你这是，遇到命定之死了。”
“命定之死？那是什么？”
“常言道阴阳隔绝，生与死之间拥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可总有一些人，会在某段特定时间里处于生死的模糊状态，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能看到死去的人，和听到死者的声音。”
“那不就是我现在？”
“没错，这样的状态不会维持很长时间，大概一两天就会消失，但如果这时有陌生人突然问你几点了，或者给你一个时间让你回答是与否，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回答！否则……”
林陌只觉得汗毛直立：“否则什么？”
董大爷叹了口气：
“否则，那个时间，就是你死亡的时间。”
“什么？”
林陌大吃一惊，来自死亡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
“董大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或者说……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董大爷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命定之死，是躲不掉的。小林啊，大爷身上也没个像样的物件，这三百块钱，你买点好吃好喝，抓紧时间吧。”
原本不相信这些，可今天的离奇事件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
林陌茫然地离开了公安局，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
“喂，沈玥…瑶瑶睡了吗？我想和她说几句话……你听我说，我可能……”
对方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林陌打给的正是他的前妻沈玥，并不是打算旧情复燃，他只是想在生命结束前，再听听女儿的声音。
可自己的等待只换来了对方冷冰冰的一句：
“女儿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喂，喂！”
对方挂断了电话，耳边的忙音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退居二线，投资失败，家庭破碎，无数关于挫败的记忆涌上脑海，林陌顿时感到人生的绝望。
“就算今天不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算要死，他也不想死在那租来的廉价房里，他一路沿着马路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跨河大桥边，干脆，就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用董大爷的三百块买的烤鸭。
跨河大桥上的风很大，四月的风吹得人直打寒战，再加上他喝了不少酒，难受得想吐。
刚准备干呕，却看到一个少女的身影正准备攀上高架桥，手里也拎着一瓶白酒。
“哎！干嘛呢！别动！”
即使今日自己也有可能会死，林陌也无法忘记自己是个警察，他大声地朝着下面喊：
“小姑娘！什么事想不开啊？站在那别动，危险！”
那少女抬头向上望去，和林陌四目相对，这才依稀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精致的脸庞线条柔和，瓜子脸上镶嵌着明亮的双眸，肌肤白皙，如初雪覆盖下的冬日樱花，如此的青涩和稚嫩，一看就是个大学生。可那本该充满笑容的脸上，却留下两道泪痕，双目无神，似乎已经断了生的念想。
刑警出身的林陌只一眼就断定，那女孩一定是要自杀，更加卖力地呼喊起来：
“姑娘！姑娘！”
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喊，还在想办法向上爬，林陌无奈之下，抓着两边的铁架，踉跄着从桥顶滑了下来。
此刻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距离所谓的命定之死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桥上一辆车都没有，空空荡荡，只有林陌和那少女对视而立。
“姑娘，我是警察！有困难可以跟我说，你先冷静一点，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明明自己都要自杀了，还在这里劝解别人，可无论自己怎么说，那女孩的手还是死死攥着铁架不肯放开。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啊？看你像个大学生，不是临城本地人吧？”
这个时候呼叫支援肯定是来不及了，林陌只能自己稳住她，利用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
“姑娘，你还有大好青春，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想想你父母，想想你的家人，你这么一走了之，他们得多伤心啊！”
这话从林陌口中说出来，当真是有点扎心。林陌口苦婆心，那女孩终于开了口：
“警察先生，你帮不了我的。”
“不可能！我是刑警，什么样的坏人我都能让他们绳之于法。”
晚间的风越来越冷，少女单薄的衣服吹得瑟瑟发抖，林陌知道时机到了，急忙脱下外套：
“小姑娘，冻坏了吧，来，把衣服披上，咱们慢慢聊……”
林陌举起外套作势要递给她，就在那少女走神的一瞬间，他猛地用外套兜住少女，用力一拉将她从桥架上拉了下来，顺势抱在怀中生怕她再想不开。
就在二人拉扯之际，林陌看到了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十一点五十九分。
与此同时，桥的一端，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再回身，怀中的少女停止了挣扎，泪流满面的她露出一丝微笑：
“警察先生，谢谢你，可是你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