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拷响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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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九日，申时，山东青州府沂水县。
一处窑子里，孙老三点燃一根事后烟，纸烟是前不久劫掠到的，非常适合平息内心的压力。
他放弃山寨后，躲进沂水县，这里有他置办的宅院，三天来，他无时不感到恐慌与焦躁，错信威震天的宏伟描述，去劫掠什么铁敢，这下好，一头撞铁。
山寨丢了，无所谓，人在山寨就在，等铁敢走后，他重竖大旗，很快能恢复势力。
嘭！一声巨响，门被踢开，立马涌进五六条汉子，孙老三乃绿林老贼，一翻身，从床上跳下，浑身溜光欲破窗而逃。
”别动！威震天怎么死的，晓得不？“李准高喊，黑洞洞的线膛手枪对着孙老三。
孙老三旁光注意到短小的火铳，冰冷阴森，他没敢再动，整个沂蒙响马界皆在盛传威震天的死因，被铁敢用一种神奇的鸟铳一枪致命！
县城南面的一家酒店，其实是孙老三开的，负责打探信息，跟梁山好汉中，朱贵开的酒店一样。非常有意思的是，朱贵正是沂水县人氏，这是一种传承么？
酒店后院，孙老三被押进来时，王吒正在跟童武练双手苗刀，鹰三爷在旁边时不时指点一二，56半的子弹消耗巨快，王吒很有危机感，最近一直拼命练刀。
孙老三进来后，抬眼望见安静站在一旁的半只耳，立即破口大骂：”半只耳，你出卖道上兄弟，不得好死！“
”谁踏马知道你这处窝点，我是给铁将军牵马的，别乱咬！“半只耳立即反击，诬赖我坏道上规矩，这锅绝不能背！
王吒瞟了一眼半只耳，这货现在有心想投靠自己，竟主动来牵马，但被他拒绝了。
”跑个毛线跑！犯错挨打要立正！“王吒一个反手刀，准确劈中童武扔出的小木块。
鹰三爷不住点头，他们一致认定铁敢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天才！
王吒也这么认为，铁敢这身体忒棒，强壮、反应快、力大无穷！曾经能跟刘宗敏掰手腕，刘宗敏驰名天下，靠的啥？最重要一点就是力气大！
孙老三大脑一片迷惑，啥叫毛线？啥叫立正？听不懂？能不能说人话？
心中有火，但不敢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知道么？小爷在帝都附近做过一段时间山大王，后来遇到张自成，他还给小爷我一把交椅坐，刘宗敏、争世王、改世王这些当世豪杰跟我称兄道弟。
就凭你们，土鸡瓦狗，也想打劫小爷？对了，拷饷的手艺是跟我刘宗敏大哥学的，别怪我！“王吒继续说道。
孙老三低头，哥！现在我知道了，可有啥用？
”爷不说废话，痛快点，把藏银子的地方都说出来，跟你一块儿行动的人，全说出来，你不说，断指门的门主会让你说。“
孙老三一哆嗦！近期拷响至死的响马头领可是不少，轮到自己了么？难道要跟威霸天一样跳黑木崖？
孙老三决定痛快，坦白从宽，别挣扎！
他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威震天从坟里刨出来，三刀六洞！尼玛！说什么做大做强的天赐良机！你倒是打听清楚呀，瞎鸡毛动手！
说什么不过是大名朝的残兵败将，结果呢？是我们同行，段位比我们高得多的同行！玛德！多年辛苦打劫的收入，一朝全被人劫了！
截至六月三日，沂蒙一带的响马，参加有史以来沂蒙地区最大劫道行动的几十路响马，大半被抓住，也有幸参加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沂蒙”拷响“。
由此牵连了数十位与响马有勾结的官员、土豪与地主，这批人的拷响虽然同样严厉，但王吒没有全部没收财货，只取一半，算是惩罚！
”团长，该南下了，在沂蒙待的时间过长，负担很大。“一脸苦相的林度劝说铁敢。
头二天拷响，让疲惫的林度重新焕发活力与热情，但近几天，他着不住了。团长的名声彻底在沂蒙打响，灾民与流民蜂拥而来。
八万人啦！林度想每天对着团长喊。八万人什么概念，一人哪怕一天吃一斤饭，一天就要消耗近八百石粮食，拷响拷来的十几万两银子和五千多石粮食很快就会被吃个精光！
王吒也很惊讶，鲁东南会有这么多灾民与流民，他每遇到流民聚集的窝棚，总会施粥赠粮，这样的举动，流民自然毫无犹豫加入进来。
同时，拷响效应开始出现，四处抓响马，抄响马老巢和家产，大量有识之士投奔，把他当救世主，乱世中能顶天立地的豪杰。
”咱们先去祭奠葫芦谷牺牲的士兵和遇难的百姓，明日拔营南下！“王吒决定不拷响了，漏网的响马，他会贴告示。
葫芦谷一战，是他大半年来最惨烈的一战，不是士兵惨烈，是跟随他南下的百姓。
战斗最激烈的葫芦口，前锋营阵亡近两百人，毙敌一千五，战果辉煌。
但葫芦谷内，百姓崩溃，统计下来竟然有三千五百人死亡，一营四营折损五百多人，当初从帝都出发的江湖好汉牺牲四十多人！
六月四日，八万人出发南下。
出发前，王吒发挥穿越者独有的娱乐精神，四处张贴告示。
告示中列出了九位漏网的响马头领，同时警告：
以上漏网者，你们被绿林响马界永久开除，不得再从事打家劫舍，如有违反，他日我铁敢重回沂蒙，定要清算抄家！
就这么嚣张！王吒潇洒南下！
半只耳与孙老三一心打算投靠，王吒没同意，经年老贼，尝够暴力打劫的甜头，很难约束管理，军纪会埋雷。
给两个老响马一人一千两银子做买卖，哪怕贩卖私盐都行，金盆洗手退出绿林，同时帮他打探消息。
临走抛下一句话：放心，跟我铁敢干的人，不白干，有钱赚！
轰轰烈烈的沂蒙”拷响“结束，但带来的强烈效应和影响，快速传播至全山东，乃至北直隶与河南。
绿林界一片哀嚎！痛斥铁敢不讲江湖道义！对从事绿林行业的人严刑拷打，不尊重同行！
百姓却纷纷叫好！美名传扬，直隶山东行侠义，义薄云天摸鱼郎！
争世王于蓬莱得知消息，心有余悸，幸亏在济南没跟铁敢撕破脸皮，这小子是真能打，真能折腾！
争世王部队已经进驻登州府，一万人在招远准备挖金矿，一万多人在蓬莱四处搜罗海船。
五月八日与九日，张自成的命令先后到达，一是放铁敢回家，二是让其驻守济南府，依托山东中部的群山抵抗吴二桂与景奴，与河南形成犄角之势。
争世王不得不佩服铁敢，料事如神，当即毫不犹豫放弃济南府，挺进胶东半岛，他其实是军阀，对张自成可以听调不听宣。
为啥呢？他的军队不领军饷与粮食，全是自筹，或者跟张自成一起行动后，瓜分战利品，争世王和改世王均是张自成还未完全消化的山头。
帝都多额珲收到传闻，微微一笑自语：”铁敢少年心性，好行侠仗义，上不了台面，成不了气候。“
太原的张自成也意外获得铁敢的消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干啥呢？逃亡途中还要四处惹事，还永久开除？啥玩意儿！小屁孩一个！
高皇后不同意，她认为铁敢一直惹事，却一直能活蹦乱跳，说明有潜力！
躺在床上养伤的刘宗敏兴奋不已，居然有这样的操作，不愧是二狗兄弟！拷响拷出了新的天地。他嘴里一直嘟囔，断指门的段十八技术不行，这事得让我干！
与摸鱼郎在北直隶和山东红透半边天不同，南方却鲜有人知，大江以北的南直隶略有耳闻，大江以南的人完全无感，摸鱼郎是啥？河里摸鱼为生的渔夫么？
这就是古代信息传播的局限，一个人出名只会在一个省或两个省，很难波及到其他省，除非是张自成这样的大枭雄。
古代信息传播的局限，不仅体现在摸鱼郎身上，也神奇体现在应天府小朝廷上。
信息的延迟与阻塞，加上应天府的人忙于争夺帝位，大臣无暇关注北面的情报，以及各种势力的变化，比如率领八万人浩浩荡荡南下的铁敢，小朝廷竟无人知晓，堪称奇葩！
不过最奇葩的事跟铁敢没关系，跟吴二桂有关系！
小朝廷获悉吴二桂和景奴联手打败张自成，大范围欢声雷动，群情振奋。官员们纷纷称赞吴二桂乃当世郭子仪、李光弼，恍惚间，大名重现当年中兴大唐的局面！
官员们认定”借虏平寇“乃奇策，妙计安天下！内阁一致同意派人北上联络吴二桂，允诺封其为蓟国公。
此时的应天府，刚刚结束混乱，凤阳总督马士英联络四位总兵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高杰，成功力压西林党，拥立福王朱由崧为监国。
西林党是被力压，而非镇压，在内阁依然有话语权。
但奇葩的是，对吴二桂”借虏平寇“一事，西林党和马士英派系神奇达成一致！
这两派在立谁为监国？谁做内阁首辅？争得不可开交，暗流涌动！对北方发生的事反而形成共识！
当然，说奇葩有调侃的意思。可让小朝廷两派政治集团做出误判的原因何在？信息情报少得可怜，没有意识派出大量情报人员北上，是主因！
信息情报，国之大事！一个误判，国家陷入困境，不是开玩笑的！
做出误判，固然有蓟辽总督王永吉的原因，借虏平寇的策略是其提出，跟吴二桂没有半毛钱关系，毕竟蓟辽总督是吴二桂顶头上司。
王永吉于四月中旬，遣使联络景国，提出借兵剿贼，事成“裂地以酬”。
所以，谈判的消息与内容，南方小朝廷五月份获知，认为是妙计，没办法，权宜之计，先得剿灭张自成。
可小朝廷忽略情报的跟进与求证。为啥要求证？因为始作俑者王永吉消失了，他为啥消失？因为他后来明白这个策略很垃圾！提不提都是一回事！
何为”提不提都是一回事“？就是王永吉清楚，派不派使臣去谈借兵，景国都要出兵，不会因为没有报酬，就生气不出兵！
一片石战役打响前几天，王永吉果断带着三十余骑跑路，谈判的过程，他发现小丑竟然是自己。
乱世之中，王永吉一介文官，没有军队，也控制不了吴二桂，上谈判桌的是枭雄，没有他的份。
大同军与景国根本不搭理他，直接跟吴二桂谈，什么借虏平寇策略，必要的时候给公众看看而已。
三大军事集团，谈判桌上讲的全是最现实的内容，未来什么”裂地以酬“皆很虚。要的是能拿在手上的利益，能拿到手的地盘，要的是能让自己的军队发展壮大！
王永吉跑路之后，回到老家观望，吴二桂若是成功，景国获利而退，他去南方小朝廷，定策之功非他莫属。
若是景国或大同军获胜，他良禽择木而栖。
......
六月十六日，王吒的南下大军，带着百姓，饥肠辘辘，满脸疲惫，终于进入南直隶，来到宿迁。
六月十四日之时，粮食报警，只能一天两顿喝粥。
两天喝粥，且吃不到肉，让王吒深刻体会乱世百姓的艰苦！也对自己一路的做法产生质疑。
慈不掌兵么？历史上有我这样带着十万人逃难的例子么？
没错，不是八万，是十万！沿途不断捡人，王吒的队伍继续猛增至十万，什么叫滚雪球？他的操作就是在滚雪球！
王吒是现代人，受不了比乞丐还惨的灾民和流民，只要加入，统统先到河里洗澡，然后统一每人发两套服装，两双鞋。
他见不得衣不蔽体，破布烂衫。十万人的衣服虽然脏，风尘仆仆，但没有一人穿破衣衫！甚至于穿补丁衣服的人都很少。
王吒也受不了手下人的食物没有营养，一路上，他大量高价购买猪羊鸡鸭。
十四日以前，每天都能吃白米饭、馒头，喝肉汤！
王吒同样受不了老弱妇孺艰难徒步，他心疼人，一点不心疼银子，路过沂州、郯城大量购买驴、马、骡子，让行动不便的百姓坐驴车、马车......
没有任何悬念，”拷响“所得，加上从霸天虎处劫来所剩的，近二十万两银子的财货，基本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