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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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小雨绵而密，打到身上似乎没有感觉，但天是越来越凉了。
距离洋行抢劫事件已经过去了好些天，火车还是像往常一样繁忙，有些胆小的脚夫，怕受连累而不敢上工，歇了几天，看到鬼子没继续抓人，似乎事件已经过去，又都陆陆续续回到脚行，毕竟还要靠这点辛苦钱养活一家老小。
这天一大早，车站来了大批货物，鬼子通知王志胜把能叫的人都叫来干活，工钱翻倍。
听说今天工钱多，大家都趋之若鹜般早早来到火车站，王志胜也兴奋地在车站门口分派任务，随后，站台上便人来人往热闹起来。
十点钟左右，站台上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后，日本的骑兵队包围了火车站，车站四角架起了机枪，马上的鬼子兵扬着马大盖，挥着明晃晃的刺刀粗暴地将在站台上忙活的人往门口卡车上赶，就像赶着一群待宰的绵羊。
原来日本人外松内紧，就是为了让脚行的人麻痹之后，将人毫无防备地集中到车站抓捕。
一众脚夫惊恐地四下观望，发现没有逃跑的机会，骚动过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上了卡车。
王志胜眯着小眼东看西看，无奈他是二头，是鬼子重点照顾的对象，也和众人一道被赶上了车。
卡车扬长而去，留下了满街的柴油味，站台上除了堆积如山的货物和荷枪实弹的日本哨兵，一瞬间变得静悄悄，空气如凝固般，静得吓人。
庄永璞一直在办公室里悄悄观察着站台上的一切，他不知道抢劫洋行的除了洪振海还有谁，不禁有些担心，担心被抓的人里有洪振海的帮手，吃不住鬼子的严刑拷打，把洪振海供出来。
急切地想给洪振海报信，看到火车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敢冒风险，整个上午都在惶惶之中。
中午时分，副站长王振华叫住庄永璞：“永璞，日本人抓人，你害怕不？看你一上午心不在焉的。”
庄永璞答道：“害怕倒不至于，鬼子抓的人还少了？只是这些王八蛋说抓就抓，做为中国人，心里憋屈的慌。
你看外面，整个枣庄全部戒严了，鬼子如果查不出抢洋行的人，恼羞成怒把这一车人都杀了，那可真毁了！”
王振华叹了口气：“亡国奴的命运不都是这样么！”
两人关上门，王振华拉了个凳子让庄永璞坐到桌子边，看了一眼窗外戒备森严的站台，幽幽说道：“永璞，你在站上半年多了吧？”
庄永璞谨慎地答道：“站长，一直很感激您给我机会在站上工作，幸不辱使命，工作上没给您添什么麻烦。”
王振华接着说道：“你知道高岗是干啥的不？他是整个枣庄的特务头头，别看他平常不来车站，他有很多眼线，现在枣庄大半的伪军，乡绅，各个和平维持会都有掌控。
上回来那个守岛，是明面上的，而高岗是特高科长，是暗地里的，他俩配合控制着整个枣庄，目的就是维持津浦铁路和临枣支线的安全，保障日本人的后勤交通线。
我一直小心翼翼和他们相处，早就知道他们的道道儿。上回鬼子丢枪，我就知道咱们站上有人给外面的人通风报信，我也大体知道是你和宋邦珍干的。”
庄永璞心里一惊，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了底细，顿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你那天晚上从外面回来，从铁道上钻过来，我看到了，我想你可能是去联系什么人了吧！
不过你不用担心，都是中国人，我本想安安生生地干好本职工作，但是那些日本人跟本不拿中国人当人看，更可恨的是那些伪军，那些甘当汉奸维持会的人，以为巴结上鬼子就上了天，整天狐假虎威地欺负自己人。
我也想轰轰烈烈地上战场，但是一则不知道跟谁干，国家天天闹内讧，各地军阀又都拥兵自重，打起仗大家都揣着自己的小九九，导致日本人的侵略势如破竹，这半年连重庆都要丢了，我也不知道谁更靠谱。
二则有家有业的，毕竟不能带着家人上战场，只能勉强苟活在这乱世。
你做的事情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做的，但是要记住，你这是在刀头上舔血，随时会丢掉脑袋，想抗日要先活下来才行。”
庄永璞看了看自怨自艾的王振华说道：“站长，人心隔肚皮，其实谁想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说错了话，办错了事，鬼子杀人和杀个鸡差不多。
中国可是从来不缺卖国的贼，大家伙都不知别人打什么算盘，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整个中国一盘散沙，都在得过且过。”
庄永璞转了个话题：“洋行的事你觉得日本人会怎么处理？一下子死了两个掌柜，重伤一个，据说抢劫洋行的人手里有枪，那个三掌柜金山真是命大，挨了两枪竟然没死。”
“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这些脚行的人要吃点苦头了。
但是我觉得中国人也该起来反抗了，四万万中国人，竟然被个弹丸小国打的落花流水，我也想看看，枣庄这片地方，是不是能有人挑头，弄起来抗日的组织，中国人啊！几千年了，一直这样，只要有口饭吃，就没有人愿意拼命。
洋行这个事，我觉得应该跑不了那些扒车的吧！这两年，靠吃铁路两条线的人不少，如果他们组织起来，说不定真能干出更轰动的事。”
王振华喝了口水，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爱国的人，也有想法，但是我还是劝你谨慎些，现在看不清门路，别被人家利用了。”
过了几天，被鬼子抓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有的人挨了揍，好在都是些轻伤，庄永璞听说王志胜也平安回来了，悬着的心也略微放下一点，看起来日本人在脚行的人中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在他看来，王志胜贴金山这么紧，又是打电话，又是背着金山去抢救，这个人肯定是靠不住的。
不过要想了解宪兵队审讯的内幕，还得去见见这个王志胜，所以，在下了班又换上他那件灰布长袍，戴上帽子，从宿舍拿了二斤红糖，准备以关怀的名义，去王志胜家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