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蜀主之剑!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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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奶奶淡淡摆摆手:“顾侍郎请起,老身现已是一介平民,不敢再受公主之称。老身万分感谢顾侍郎百忙中还专程来接我们几个外乡人入宅,只奈吉时快过了,还请问顾侍郎,我们可以入宅了吗?”
顾荣忙不迭起身再揖:“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请公主移步。”一面对着甲士拼命挥手。
甲士如潮水般散开,吆喝着驱散围观之众去了。
刘奶奶缓慢移步,当先入了耕读之宅,庞姐姐与顾荣行个礼,面上无一丝表情,也入了宅。诸葛稷将秦溪推进宅子,自己在后面邀请顾荣同行,与顾荣相互客气着步入宅门。
这宅子虽没有顾家宅子雕饰的那般景致多变,但也算得上平和淡雅。众人在主厅列座,刘奶奶上座,邀顾荣坐了客座,庞姐姐与诸葛稷分坐两侧,秦溪坐于诸葛稷下首。
未及刘奶奶开口,顾荣已起身长揖告罪:“公主殿下恕罪,家侄不识大体,有心刁难,害公主殿下屈尊此宅,顾荣于心难安。”
刘奶奶微微一笑,淡淡道:“无妨无妨,没落户不讲究这些,算下来这也当是顾家的产业,老身还得谢过顾侍郎。”
“公主殿下这说的哪里的话,如公主殿下不嫌弃,尽管在此处住下便是了,若有所需,与顾某言说便好,也好让顾某尽地主之谊嘛。”
诸葛稷与秦溪相视一眼,都听出了这顾荣言外之意。
刘奶奶微微一笑道:“顾侍郎说笑了,你看我家除了我一个老的,就只有三个小的,能找个地方苟活于世便足以了。若是顾侍郎有意,多照顾下我家的三个孩子,老身便感激不尽了。”刘奶奶边说着,边向孟祝招招手,后者将一修长锦盒双手捧上。
“远来相投,无以为报,想来顾家经营吴地已久,寻常物件也难以引起顾侍郎兴趣。但将此物赠予顾侍郎,希望顾侍郎看得上。”
孟祝将锦盒献与顾荣,顾荣面有惊色,双手接过锦盒,拉开一看,一把玉具长剑静静躺在盒中。
顾荣有些讶异:“这是……”
诸葛稷淡淡一笑:“顾侍郎拔剑便知了。”
顾荣郑重拿起长剑,但见紫檀剑鞘雕饰华丽,也有镶有金玉,心中震动,已猜了个七八分,咬咬牙“呛”一声将长剑拔出。
原是一把古朴的八面剑,剑刃寒光闪烁,剑背锻有细腻均匀的水样纹路,靠近玉具处的剑身上以苍劲有力的笔法雕有两字“章武”。
顾荣大惊失色,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托着剑在刘奶奶前跪下,连声说着:“蜀主之剑!使不得!使不得!”
刘奶奶缓缓起身扶起顾荣,笑道:“顾侍郎不必恐慌,这剑是我夫君的,并非我父亲的,你可安心收着。与之相似的另外七把,我祖父那把随他一起葬了,我父亲那把应该在洛阳,我几个表兄处应该也有两把,却不知传给谁了,其余的下落不明。这剑也就是一把藏品而已,上不了战场,待老身百年之后又该归谁?顾侍郎羽扇平叛为世人称颂,有我公公当年的风采,此剑莫不如赠予顾侍郎做个人情,也好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在这吴地有所倚仗。”
顾荣再拜道:“此剑过于贵重,且诸葛贤侄天资聪颖,当由贤侄收藏,怎的也轮不到在下呀。”
刘奶奶笑道:“年轻人当有自己的功绩,此剑我是断然不会留给稷儿的。”
诸葛稷也一并笑道:“顾侍郎莫再推辞了,小侄生性懒散,搁我手里也给我败光了,还不如赠予顾侍郎,至少可保我等此生无虞。”
顾荣沉吟片刻,恭恭敬敬拜谢于地,正色道:“顾某今无功受此至宝,从今往后定尽心竭力照拂武侯之后,一荣俱荣!”
刘奶奶和蔼道:“如此,谢过顾侍郎了。路途久远,老身有些疲累,薇儿陪老身进去罢。稷儿好好陪侍顾侍郎,要多多求学,有顾侍郎这般江东士族领袖的照拂,是你难得的际遇。”
“稷儿知道了!”诸葛稷恭敬相拜。
待庞姐姐扶着刘奶奶转入后堂,顾荣的脊背才稍稍直了一些,暗暗喘着气,转向诸葛稷与秦溪二人,换作和蔼可亲的面容道:“贤侄今年多大啦?”
诸葛稷恭敬道:“回顾侍郎,诸葛稷下个月就十四岁啦。”
“大好年华!那这一位是……?”
秦溪抱拳道:“回顾侍郎,在下秦溪。”
诸葛稷笑着补充道:“秦公子祖上于我高祖父有恩,秦公子与我又是至交好友,如今算是一家人。”
顾荣微微有些吃惊:“能施恩于武侯之人,必非常人,两位少年定然也才华横溢,前途无量。”
“顾侍郎谬赞了,若是顾侍郎无事,贤侄刚好有些好奇之事想求教顾侍郎,可否……”
“贤侄莫叫顾侍郎了,显得生分,唤我顾伯伯即可。任何疑问但说无妨!”
“好咧,谢谢顾伯伯!”诸葛稷请顾荣上座,自己坐于下首,面色天真地问道:“小侄入江东之时途经建邺,本想在建邺寻套房产,却未曾想听人说建邺已然住满了,才只能奔吴郡投顾伯伯来。小侄很好奇,如今这江东如此繁华,是谁在作主呀?”
顾荣眉头微皱,但仍和蔼地道:“自然是琅琊王司马睿。”
“司马睿?可小侄知晓,几十年前灭吴的正是他的祖父吧?”
顾荣眉头更皱:“确实如此,小侄此言……何意?”
“顾伯伯莫怪,小侄年幼,未能如祖上那般参透世事,但蜀吴本无仇怨,世代修好,所以小侄尝以吴人角度去想,只是越发好奇,如今江东吴地士族足以与中原士族抗衡,可为何还要忍灭国之辱,屈尊于区区司马睿之下?”
顾荣闻言愣了半晌,沉吟片刻后哈哈一笑:“诸葛贤侄居然能以我们吴人的角度看世事,当真有武侯遗风。不错,蜀吴世代修好,若非曹魏奸险,世事尚未可知。只是当今司马家为朝廷正统,王家又对司马睿鼎力相助,江东士族自然要依仗朝廷。”
“可若士族齐心,趁这乱局复国孙吴也未可知。”
“孙吴?”顾荣面色一滞,再一次哈哈大笑,手抚短须道:“孙家从来都不是江东士族,也就是个卖瓜的暴发户,且与士族结怨众多,但问江东,谁家会去复国孙吴?”
“原来如此,小侄知晓了!”诸葛稷显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天真再问:“所以说,如果小侄要完成太奶奶要求的出仕的心愿,那只有跟着这个琅琊王司马睿了?”
顾荣闻言抚须再笑:“诸葛小侄年方十三便想着出仕了?可见公主殿下教导有方啊,比我家那些个子侄强上数倍了。但小侄要知道,自汉察举制出仕发展至今日的九品中正制,若要出仕首推的是个人名声,自小吏起积累威望,而后若三生有幸才能得伴君侧。当然琅琊王自然是当世俊才,礼贤下士,身为北方皇族还十分在意我们这些江东遗老,又能入乡随俗,同度上巳,目前来看确是明主无虞。”
顾荣顿了顿,突然正色道:“顾伯伯与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提醒贤侄,方才那些复国孙吴的话可切莫再说了。贤侄有与吴地士族交好的这份心意已足够,目前不止我吴郡顾家,那建邺纪家、绍兴贺家、宜兴周家都已拜在琅琊王门下,贤侄若再冒出刚才那番言论,牵连我顾家威望事小,恐遭有心之人暗算是真!”
诸葛稷显出被唬到的神色,恭敬深拜道:“小侄知错了,小侄一定谨记!”
顾荣微笑道:“尚好,贤侄初到此地,对吴地风俗人情尚未了解,改日我遣顾平带贤侄四处逛逛,若想完成公主殿下让你出仕的心愿,你可要更加注意形象气度了。”
“谢谢顾伯伯!”诸葛稷一脸可爱。
顾荣走了之后,诸葛稷与秦溪二人在后院闲坐,荷花池内花叶已尽数被清理,空空荡荡,一如二人所面对的江东之地,一片茫然。
“总之,开头不算太差。”诸葛稷望着天边慢悠悠飘过的白云说道。
“还行吧,这顾荣话语几分真假未知,但江东士族归心琅琊王之事应该是很明了。”
“强龙压了地头蛇,哈哈。”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初来乍到,慢慢混出点名声再说呗。如今世道,要出仕需得按所谓九品中正制,举荐是一方面,名望是另一方面。若那个笑面奸人真来带我去四处逛逛,我也能狐假虎威一把,借他顾家的门庭让江东这些公子哥儿看看咱的水平。”
“只怕那顾平未必真心带你去逛。”
“管他呢,见招拆招呗。至少表面上顾荣准许我们住在这里了,这就够了。”
可就在这两位少年还在想着怎样闻名乡里,得以受到察举之时,有一人的名声却以这初夏骤雨之势瞬间席卷吴郡年轻士子。耕读之宅内的人只发现一连几日门外常有探头探脑的华衣青年,还以为被贼人盯上,孟祝去集上听了才知,单名一个“薇”字的红衣冰山美人已是当下士子口中最热门的话题。
有幸见过现场的士子只言“冷若冰霜,却美若天仙!”又言“只一眼便能让重装兵士丢盔弃甲!”,以致于士子中还形成一种说法,谁若是能被这“薇”名远播的绝世美女盯上一眼,便如同做了个春梦般舒坦,谁若是能听闻此女之声,定然一个月如痴如醉,谁若能讨到此人为妾,那只能是三世修来的福分,足以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