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诸葛大人断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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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周庄带了一名八九岁的男童过来,全身脏兮兮的,一脸警惕地盯着诸葛稷。
见了这男童,诸葛稷一时忽然想起倭人水寨中寻到的石头,也不知这孩子现在在镜湖山庄怎么样了。
目击者、物证俱在,诸葛稷和蔼向孩童问道:“是你说昨夜看到窄桥上有人打架的对吗?”
男童盯着诸葛稷,似在判断此人是否危险,又瞥了一眼周庄。
周庄忙道:“虎子,这是钱唐县令诸葛稷大人,是好人,可以放心告诉他。”
虎子犹豫一会,即干脆道:“那不是打架,是拦路杀人。”
诸葛稷心中一震,忽然明白北方流民本就是时时在危难中求生,将这孩童视为与南方温室中成长的孩子一样不明世事,实在是太过小看了。
“好,那你是否看清,拦路杀人者一共几人,被拦的又是几人?”
“拦路的一共七人,”虎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里有六个,城门口挂了一个,一共七人。被拦的是一对夫妻,那男的很厉害。”
诸葛稷微微皱眉:“那男的可是中等身材,比较魁梧,秣陵口音?”
虎子想了想道:“身材差不多,我不知道秣陵口音是什么样子。”
诸葛稷与庞薇相视一眼,微微点头,又问道:“七个人都是那男的杀死的吗?”
“不是,”虎子回答的很快:“我趴在芦苇丛里面看不清楚,但是应该至少有两个人不是那男的杀的。”
“两个?”诸葛稷有些讶异,在他猜想中,可能只是一个。
“虎子说的倒也没错,”庞薇道:“确切的说,是真正死于他手的只有一人。”
诸葛稷万分惊愕。
庞薇走到尸体边上,伸出纤纤玉手,从旁拿了块白布,一一将致命伤剥开。
“这一个是刀伤致死,一刀砍中脖子,如果被拦路的确是焦安,应该也就此人是真正死于他手。”
“这一个,”庞薇将尸体脑袋向侧面偏转,登时显出凹进去的一大块:“看起来应该是被马一脚踢死。”
“这两个,胸口处有明显的淤青,肋骨折断,肺部积水,应该是被马踢落桥下,重伤后无法起身,活活淹死。”
诸葛稷眉头微皱,看向周庄:“你们还特意往水里去捞尸体?”
周庄忙摇头道:“这两具不在水中,是漂在河滩边上的。”
诸葛稷点点头,目光落在最后两具尸体上。
庞薇继续上手,丝毫不避讳,直接将一具尸体翻了个面,诸葛稷与孙忠均倒抽一口凉气。
这尸体的死因无需多言,后颈已完全被戳烂了。
诸葛稷仔细看看后颈的伤口,移至杂物堆边一顿翻找,拿出一只银钗。
在暴雨冲刷下,这钗子上已没有明显的血迹,但仔细观察,仍可见其钗头顿损,钗身有斑斑点点的污渍。
虎子指着这这具尸体道:“就是他,我看到他在桥面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那个女的就拼命扎他。”
诸葛稷将钗子交给孙忠,又在杂物中翻找,不一会找到三个小瓷瓶,对比后将其中一个交给孙忠。
“这是……”孙忠有些疑惑。
“这里面零散的东西没有多少能让人摔倒致一时难以起身的,除了这三只瓶,而其上有磨损痕迹的,也就这一只了。”
庞薇觉得很感兴趣,不由分说拿过诸葛稷手中的小瓶看了看,又拔开瓶塞闻了闻,即盯着诸葛稷问道:“那焦安自己懂医术?”
诸葛稷狐疑道:“似乎不大懂,怎么?”
“这瓶应该是上好的补气丹药,这瓶……好像是安胎用的。”庞薇盯了愕然的诸葛稷一眼,将两只小瓶塞回诸葛稷手中,又拿过孙忠手中有磨损的小瓶拔开闻了闻。
“嗯……这瓶是定神丹,此医家该是在照顾孕妇,懂医的若不是焦安,或是那女子?”
诸葛稷忽然一拍掌:“我想起来了,牛首山遇刺那晚,有个医女是焦安请来替青竹治伤的,此人好像和焦安关系很好。”
庞薇凝视着三只小瓷瓶,忽而道:“假设这对男女是焦安和那医女,他们的目的地大概率是……镜湖山庄!”
诸葛稷闻言一怔,顿时将医女与孔明月联系在一起。而焦安,自然是去找谢裒的了。
凭借庞薇医者的能力和女人的第六感,这个猜想竟让诸葛稷觉得一切都连贯起来,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诸葛稷心中还有许多疑团。
“薇薇,你说这些尸体中只有一人是焦安所杀,那这最后一具的死因是……”
庞薇又抓回那方白布,翻开尸体的手腕:“右手腕中刀,刀痕与第一具脖子上的一致,可以认为是焦安所伤,但不致命,只是丧失攻击能力,致命伤么……”庞薇将其衣领向下拉,露出脖颈处,一道及细微的伤痕。
“见血封喉!”孙忠惊呼道。
庞薇将白布丢掉,正盖在最后一具尸体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个真相。
诸葛稷眉头紧锁,又在杂物堆中翻找,丢出了数把刀之后,诸葛稷拿出一把满是豁口的短剑,手指轻拭下,居然钝到连手指都无法划伤。
“不是这把剑。”诸葛稷转向虎子道:“虎子,你说有两人不是那男子所杀,是不是现场还有其他人?”
虎子的眸子中忽然涌出浓烈的恐惧,不自觉避开了诸葛稷询问的目光。
答案已然很明确,也无需再问虎子了。
诸葛稷沉吟片刻,看向周庄:“所以你本来要找我做什么事?”
周庄还未从乖乖配合查案的状态转圜过来,突然被这么一问,愣了半晌,一阵惊喜漫溢全身,有些结巴道:“诸葛……大……大人,小人是想求,诸葛大人帮我们安家……”
“安家?”诸葛稷有些不解:“你是说你们……这寨子所有人?”
周庄喜笑颜开点头道:“我们这群人多是南逃路上辗转遇上的,漂泊无依,亲人故去,实在是无依无靠,就拿虎子来说,他娘被贼兵抓走了,他爹被贼兵当场杀死,由于是夜里发生的事,这孩子再也不敢睡觉,总是在白天才敢合眼休息,夜深人静的时候只得四下疯跑。求诸葛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帮我们寻条生路吧!”
诸葛稷抬头看了眼孙忠,不出所料,孙忠的眼睛里满是抗拒。
诸葛稷暗叹一声,对周庄道:“你白衣吹笛,虽有些矫作,但看这寨子里的人对你的态度,可见也算颇有名望。我且以你为此寨之首,与你约法三章。其一,我不问你们的过去,现下你们既然已在此安了寨子,也算是我钱唐治下的人,若有作奸犯科,盗抢扰民,欺行霸市的,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其二,人自有双手,你们可以进城以正当渠道谋生,但不可群结挤兑当地人,也不可卖惨乞讨,自甘堕落为寄生虫;其三,关于田产,宅基,若城内有空置,你们有财力,可与主家自行议定购买,不得巧取豪夺,强占空宅。若无力购买,可暂居城外,我会安排巡夜兵士,保你等安全。你看如何?”
周庄呆了半晌,立即跪地叩拜:“多谢诸葛大人,大人真乃再造父母,我等必永遵大人教诲。”
诸葛稷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此三章你需得谨记,若有所违,对钱唐百姓造成伤害,我必将你们驱逐出境,到时休怪我无情!”
周庄战栗拜服。
诸葛稷移步往寨子外走去,忽而又道:“这些尸体,寻个地方埋了吧,那堆东西虽没什么值钱的,药材也已损坏,但要好生保管。刀具什么的你等可自用,只是切莫弄丢了,如若有需,我会回来取。这钗子和三只瓷瓶我带走了。”
“是。”周庄恭敬道。
三人出寨上马,疾驰而去。
周庄望着诸葛稷的背影,不住嗟叹。
“大人,现在去哪?”孙忠在马上问道。
“查昨夜入城记录,找人!”
“是!”
“夫君,你是觉得焦安和那名高手应该在城内?”
诸葛稷面色冷峻:“进寨子时候不知你们留意到没,远离尸体的那片空地上。”
“下官看到了,好多马匹。”
“对,有死了的,还有拴在桩上的。结合那些强盗的死因,焦安的马恐怕受惊过度,没法骑了。昨夜战斗,实比想象中更惨烈,那女子用钗狂刺强人后颈便可见一斑,所以我料焦安必重伤,唯有混入城内落脚,才能医治续命。”
“原来如此!”孙忠忽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这个捕头是白做了,自问观察力尚可,但推断力比起诸葛大人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只是……还是不知道是谁杀了纪峰唉。”
诸葛稷面露沉思之色:“或许寻到焦安便知,但此人若是有心,怕是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三匹马行得飞快,远远地便望见钱唐城门。
诸葛稷忽然对孙忠道:“哦对了,有空时考量下那叫虎子的孩子,若他愿意,可以先在卫兵中为他谋一职。”
孙忠疑惑不解:“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庞薇瞥了一眼诸葛稷,噗嗤一声掩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