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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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珍粹轩的少东家,高翔在珍粹轩拥有一间宽敞豪华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山水画大家清道子的画作,全都是真迹,一幅画市价约五千两白银。
一般人家都会将清道子的画收藏起来,而高翔不仅将其像普通画作一般悬挂于墙上,而且一挂就是六幅,其豪富奢侈可见一斑。
高翔自诩为风流才子,房间内除了挂有名画,还放置了不少罕见的孤本和典籍,且这些孤本和典籍都被翻看过,并不仅仅是用来充门面的。
房间收拾得洁净而整齐,雕花红木书桌上摆的香墨、笔筒和笔架两两之间的距离完全一样,说明此处的主人对人对己要求都极为严苛。
墙边放置着比寻常床榻要宽大的红木拔步床,床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兽。柳妙璎在麒麟兽图案旁蹲下来,指着兽眼道:“左眼比右眼颜色浅。”
“的确,或许是因为木质吧。”崔啸霆道。
“高二公子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连桌上的摆件之间的距离都要完全一致,且无论是笔筒、笔架还是书柜,都是完全一样的颜色。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有瑕疵的红木来制作他的床榻呢?”宋瑄沉吟道。
崔啸霆恍然道:“如此说来,此处必有蹊跷!”
宋瑄伸手按压麒麟兽的右眼,发现这兽眼是实的,根本按不下去。他可以肯定,这只兽眼一定是某个机关。
他抓住兽眼用力扭动,只见墙上挂着的六幅画缓缓向上收缩,露出墙面,每幅画下的墙面都作了画,仍是清道子的山水画,只不过是临摹的,但临摹的有八成相似,乍看上去就和真迹没什么不一样。
宋瑄不得不感慨高翔的心窍之玲珑,一般人看到清道子的真迹,都会视如珍宝,只敢远观,不敢触碰。
即便有外人闯入房间,参破了麒麟兽右眼为机关,发现了画作之下的玄机,也只会以为此间主人临摹清道子的画作而不欲为人所知,才设了一个巧妙的机关。而实际上,墙上的六幅画之中一定有一幅是通往某个密室的。
“是六甲阵。”宋瑄环顾一番后,对其他三人说道。
前朝五行八卦盛行,大户人家不在自家园子里摆几个阵法都不好意思请人上门做客。
到了本朝,道教逐渐式微,佛教独占鳌头,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才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但仍不乏对此颇有兴趣之人,比如这个房间的主人高翔。
宋瑄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阵眼:左墙第二幅寒山月夜图中一株不起眼的山间野花的花蕊。他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小小的花蕊,正对面的右墙缓缓向上开启,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入口。
四人摸索着入内,在黑暗中缓慢前行。
左弯右拐,四人行至一个地势较低的暗室,室内弥散着浓重的血腥气。
这暗室很小,只靠墙放了一张长条桌,桌下放着一口箱子。打开一瞧,箱子里放着满满的古董玉器。
“都是好东西,任何一件的价值都在万两黄金之上。”宋瑄道。
“高翔为何要将它们藏在这儿?高家有自己的古董铺子,放在铺子里卖掉不就好了?”柳妙璎不解地问道。
“他不敢拿去卖,因为这些都是陪葬品。如果我没猜测错的话,高翔暗地里还做盗墓的勾当。许阳侯靳家曾到官府报案,说他们家老太爷的坟墓被挖了,一大批陪葬品被盗,至今未寻回。”崔啸霆说道。
“这里有血迹。”柳妙璎指着箱子边缘一处说道。
“看来这里才是凶杀现场,凶手在此处杀人之后,用装瑶琴的箱子将割头后的尸体装着运回了高府。”崔啸云推测道。
“的确,男性死者在被发现时已经死了一天了,就死在这里。这里阴冷干燥,从尸斑上看,就好像是在女性死者死亡之后才被杀死,实际上是与女性死者同一日被害。”柳妙璎道。
“所以,男性死者根本不是高翔,高翔没有死,而且有重大作案嫌疑。”崔啸霆总结道。
男性死者并非高翔,那么死者又是何人?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因为珍粹轩的李掌柜报案了,其子李可为店里的账房,前几日被少东家即高翔派去冀州的分店查账,一去就是好几日,半点消息也无。
李掌柜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李可以前也曾去冀州查过账,但加上路上来回最多三日就回了,这次也去得太久了,他便派人去冀州那边打探,得到的消息是冀州分店那边的人根本没见过李可。
李掌柜着急了,派出所有人手在李可去冀州的必经之路上寻找,连找了几日一无所获,只好向官府报了失踪。
据李掌柜说,李可与高翔同龄,身形也极为相似,高翔常将其旧衣裳给李可穿。
李可从十一二岁起就跟着他父亲学着管账,打算盘是一把好手,这也解释了男尸的右手手指尖为何会有凹陷,那正是常年拨弄算盘留下的痕迹。
此外,李可的左边大腿上前侧有一个浅浅的胎记,京兆府凭此确定了男尸的身份,正是珍粹阁李掌柜之子李可。
接手案件之后,崔啸霆将贺静双的两个大丫鬟玉蕉和绿萝定为了头号嫌疑人,派出大量官差去寻人,可惜寻了好几日都没寻到,这两个女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官差还在四处搜寻。
确定男尸的身份后,头号嫌疑人就变成了高翔。高翔的画像被贴得到处都是,不仅京城贴满了,京城周边的冀州、豫州、锦州等几个州府也贴满了。
“既然男尸不是高二公子,女尸也极有可能不是贺三姑娘。”柳妙璎道。
宋瑄三人直奔吟霜阁,找到橘儿。柳妙璎问:“负责你们小姐衣物的是玉蕉还是绿萝?”
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各有分工,闺阁小姐身边贴身服侍的一般都不止一个丫鬟,每个丫鬟负责的事务不同,各司其职。
“是玉蕉姐姐,除了衣裳,还有首饰和小姐常用的物什,都是玉蕉姐姐打理。”橘儿答道。
“那么负责给衣裳熏香的也是玉蕉了?”柳妙璎又问。
橘儿点头道:“是的,姑娘不喜欢浓烈的香味儿,但也不能不熏香,玉蕉姐姐便想了个法子,每回给衣裳熏完香,就将门窗都开得大大的,让香味散去,只剩淡淡的香气时才拿给姑娘。”
从吟霜阁出来,三人接着就去了贺府的冰窖。柳妙璎又仔细查看了无头女尸一番,出冰窖后对宋瑄和崔啸霆道:“她应该是玉蕉。她身上的熏香过于浓重,只有常做熏衣裳活计的丫鬟才会如此。此外,她的手上没有茧。”
从他们先前掌握的信息可知,贺静霜从五岁就开始学琴,且日日练习,手指上应该有长期练琴留下的薄茧才对。可女尸的手指上没有,就说明死者并没有长期练琴的习惯。
再加上玉蕉又在贺静霜出事前几日因毁坏主人的书稿而被赶走,几乎可以肯定死者就是玉蕉。
据贺府的仆婢所说,贺静霜对下人一向宽和,从不会因为小事责罚他们。只因毁坏书稿,就将人直接赶出去,这完全不符合贺静霜的性子与行事风格。
“如果死者是玉蕉,贺三姑娘的嫌疑就非常大了。”宋瑄道。
”正是如此。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尸体并非是贺三姑娘。根据仆妇的口供,贺三姑娘身上干干净净,不仅没有胎记,连颗痣都没有,可女尸腹部肚脐旁有一颗黑痣。”
“如此看来,贺三姑娘一定还活着,而她的贴身丫鬟却穿着她的衣裳死了,她必定脱不了干系。“崔啸霆道。
崔啸霆动作很快,命人在燕京及京郊各县广发公告,搜寻礼部侍郎贺家三姑娘贺静霜。一夜间,同高翔一样,贺静霜的画像也贴得到处都是。
搜捕的文书和告示已经在大祁全境发布,但仍然没有高翔和贺静霜的消息传来。宋瑄推测,高贺二人必定不仅仅是打过照面那么简单,很可能暗地里有过接触,且早已成为了一对地下情人。
二人门不当户不对,贺静霜的婚事又已经定下,私奔是他们能继续在一起的唯一途径。可如果贸然私奔,高、贺两家沦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不说,还会得罪已经与贺家定下亲事的衡阳伯府岑家。
而且,高、贺两家人一定会派人四处找寻他们二人,他们这才想出了这个能够永远消失、不受打扰又能够使两家免于遭受责难的计策。
若是碰上一个糊涂、粗心的主官,或许就会将贺静霜两个下落不明的丫鬟定为嫌犯,而两个主谋将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逐渐被人们淡忘,从此隐姓埋名,逍遥自在。
“人还没抓到?”过了几日,柳妙璎问宋瑄打听。
宋瑄摇摇头道:“还没有消息。”
年关越来越近,当柳妙璎听说原本身体已慢慢恢复康健的贺老夫人开始吐血、情况危急时,很是诧异。她记得在贺府见到她老人家时,她精神头很不错,还在丫鬟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怎么没过久就如此严重了?
“贺老夫人没事儿,放出的消息都是假的,为了引蛇出洞。”宋瑄道。为了早日结案,京兆府也是没法子才出这种既不光明又不磊落的招数。
贺府老夫人危在旦夕的消息,在有意的传播之下,不仅传得满京城皆知,而且京城周边的州府百姓也得知了此消息,纷纷谴责大逆不道的贺静霜。
若不是她杀人假死害得她祖母先是悲痛难忍后又惊诧不已,怎会病到性命难保的地步。
除夕的前一日,柳妙璎听说无头案的凶手落网了。
“两个凶手被抓住了?”
“是的,贺三姑娘和高二公子,都被抓住了。”宋瑄道。
京兆府派了官差,扮成百姓的样子混在人群里,蹲守在燕京东南西北四个外城门附近,贺家周围也布满了人手,只要贺静霜或高翔出现,立即抓人。
贺静霜也算小心谨慎,不仅换了男装,而且还简单地易了容,弄得面黄眉粗,加上她身形在女子中算高的,乍看上去还真没法发现她的女儿之身,也成功躲过了城门口蹲守着的官差。
高翔自然也易了容,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二人意图夜探贺府。
贺老夫人将三孙女儿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孙女儿出事之后老太太差点一命呜呼,祖孙俩关系极亲近。
听说祖母因她病重,原本已经和高翔在冀州南郊的春阳县落脚的贺静霜下定决心冒着巨大的风险回京看望祖母,二人就在贺府一个已经荒废的小角门处被抓。
贺静霜和高翔被请入京兆府的大牢不久,官差就在京西的玉带湖边发现了两个头颅,证实两名死者就是玉蕉和李可。贺静霜和高翔都如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无论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无头尸案的后续,柳妙璎是从崔啸云那里打听到的。国子监已经放假,崔啸云便日日跑去京兆府帮忙查案,有什么消息,他总能最早得知。
崔啸云说,贺静霜的贴身大丫鬟绿萝承认自己是凶手,玉芭蕉最初服侍主子也还算用心,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心思就活泛了,常常对出现在主子身边的男子曲意勾引,让贺静霜和绿萝都十分不喜。
绿萝因日常琐事本就与玉蕉不对付,再加上她们二人都心仪贺家公子贺麒麟,早就生了嫌隙。
就在行凶前不久,玉蕉竟给贺麒麟下媚药想爬床,幸好那碗加了媚药的莲子羹被贺麒麟赏了小厮。
绿萝知晓此事后,恨得牙痒痒,正逢她主子贺静霜为家里给她定的亲事不满,意图与情郎高翔远走高飞,绿萝便表示她有个绝好的主意,能让贺静霜脱身后再无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