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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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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狗官!徐先生,您再委屈几日,我们王爷一定能重查你的案子,将你无罪释放。”柳妙璎安慰道。

“多谢!方才多有冒犯,望您原谅。”徐姓大汉向宋瑄拱手说道。

“无妨。”

“小七,帮我随便找本书来。”宋瑄对柳妙璎道。

柳妙璎很快明白了宋瑄要做什么,立即让听雷取了一本《千字文》来。

宋瑄将《千字文》扔进沈仲平的牢房,对他道:“沈二公子,我知道那五个女子不是你杀的,还有谁能模仿你的画作,你可知道?若你知道,就请你在《千字文》里指出那人的名字。”

沈仲平摇摇头,眼里的光芒出现得快也消失得快,背对着他们缩在墙角。无论宋瑄如何鼓动如何劝说,他都像聋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缩在那儿。

宋瑄没办法,只好对柳妙璎说:“小七,咱们先出去吧。”

“为什么会这样?沈二公子好像是存了死志。”柳妙璎不解地喃喃自语。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吧。”宋瑄道。

“有什么苦衷,让他连命都不要了?”柳妙璎皱眉道。

“很多,比如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爱人、朋友等等。”

“唉,去验尸吧。”柳妙璎闷闷不乐道。活人不开口,就只能让死人开口。活人让她失望,她相信死人不会让她失望。

柳妙璎也不管受害人家属同不同意了,直接让听雷和听海刨坟取尸。这日剩下的时辰,柳妙璎就全用来和五具尸体打交道了,仔细验看尸体之后又填写了验尸格目。

天黑透了,夜风习习,宋瑄脱下外袍给柳妙璎披上,温柔道:“天气渐凉,小七你别冻着了。”

柳妙璎心中一暖,回头对宋瑄感激一笑,可爱迷人的笑颜映入眼帘,令宋瑄心潮起伏。

“府衙的何仵作的验尸之技真让人不敢恭维。”回客栈的马车上,柳妙璎抱怨道。

重新验尸后,柳妙璎发现,五名受害者中,只有吴清荷不是处子,且她们的死因都是中毒,而非被勒死。

五人脖子上的痕迹都是死后被勒出来的,这一点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而何仵作居然连这一点都没发现,不知他是故意不验清楚还是验尸之技不足。

“她们中了什么毒?”宋瑄问道。

“断肠草。”

断肠草只能生长在丘陵地带,且向阳生长。燕州地处平原,唯一能算作丘陵的就只有位于燕州西南藏书镇境内的天池山,此山因半山坳中有天池,故而得名。

天池山以山林、石景、泉水而着称,山明水秀,环境清幽,怪石嶙峋,浮影若现,美不胜收。此外,山上还有巍然兀立的奇峰秀石,比如状似含苞的莲花峰,妙趣横生的金蟾峰等等。

柳妙璎推测,凶手使用的断肠草多半就来自天池山。

自前朝始,断肠草的采集即被禁止。一旦发现有人私自采集断肠草或私下贩卖的,以犯罪论处。因此,市面上,至少在明面上是买不到断肠草的,那么凶手就只能自己去采,然后制作成药粉。

凶手的狡猾之处在于,断肠草没有投入食物中让受害者吃下,而是混入迷香中,让受害人在昏迷中肝肠寸断。五名死者的面部都很正常,嘴唇上也没有乌青,这才让马虎的何仵作单凭勒痕就潦草地断定死者是被勒死的。

“明儿一早咱就去沈府。”宋瑄道。

“三哥,你想去询问沈仲平身边的人?”

“没错,既然沈仲平自己不愿意开口,咱们就从他身边的人入手查。”

沈家比五个受害人家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片愁云惨淡。沈家豪唉声叹气,沈夫人于氏闭门不愿见客,沈家大公子沈伯安一脸冷漠,沈家唯一的女儿沈念见了他们则激动难忍。

沈仲平并非沈夫人于氏所出,而是姨娘所出的庶子,但因其相貌英俊、画技超群又聪明伶俐而深得沈家豪喜爱。于氏因沈仲平杀人一事出门总被人指指点点,因此很少再出门。

沈夫人于氏和沈家大公子对沈仲平之事漠不关心也是常理,沈家兄弟二人不和,这一点与沈家相熟的人家都知道。

沈家豪叫来沈府管家高山,命高山带宋瑄一行去沈仲平的院子。沈家姑娘沈念突然跑来,跪在宋瑄面前,哭道:“您一定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吧?求大人救救我二哥,他是不会杀人的!”

“沈姑娘快请起,若你二哥是被冤枉的,本官必会还他清白。”宋瑄说道。

沈念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亲自引他们去沈仲平所住的院子。她是沈仲平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平日也与沈仲平关系极好,因此急切地希望帮沈仲平脱罪。

沈仲平的院落开阔清雅,正堂里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水墨画,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都置了红木高几,其上放着水仙、兰草等,清新自然,颇有雅趣。

沈仲平尚未娶妻,房里只有几个侍妾。宋瑄看了看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几个女子,问道:“你们二公子,可有在你们身上作画?”

“有,有的……”一个清瘦的女子回答道。

沈念在旁说道:“她叫锦屏,是二哥的宠妾。”

“锦屏姑娘,请详述,沈二公子是如何在你身上作画的?”

锦屏红着脸,迟迟不敢开口。这样的闺房之乐,也的确不方便宣之于口。但案子查到现在,有用的线索不多,所以必须继续挖掘线索。

宋瑄让其他人暂且退下,令锦屏细说。锦屏低着头,小声说道:“公子要在妾身上作画时,会先点上熏香。每次公子点燃熏香,妾就昏昏欲睡……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后来,待妾醒了,公子的画作就已经完成了。”

“你是说,你家公子作画时,你没有亲眼看到?”

“是。”

宋瑄问话时,柳妙璎、柯瑶以及听雷、听海也没闲着,他们在沈仲平的房间里四处翻找,想寻找有用的线索。

“七姑娘,这里有个暗格!”在书房搜寻的听海大声喊道。

柳妙璎快步走过去一看,在沈仲平书房的楠木书桌下方,嵌入了一个暗格。柳妙璎和柯瑶几人在附近寻开关,柯瑶扭动一个桃木笔筒,那暗格就打开了。

暗格里,放着厚厚一大摞画作。有山水画,有人物画,还有花草动物画。

“寻到了什么?”宋瑄问道,大步走来。

“三哥快来看,我们在暗格里找到了这些画儿,但好像不是沈二公子画的。”柳妙璎说道。

沈念拿起那些画作翻看了一番,说道:“这些肯定不是我二哥画的,我二哥的画作,是墙上那些。”

宋瑄拿起画作仔细翻看,那些画作的笔法很是粗劣,也毫无意境,像是初学者的入门之作。

“难道是沈二公子儿时所画的?”柳妙璎推测道。

宋瑄摇头道:“不可能,看这宣纸的颜色,距今不会超过半年。”

“那这些是谁画的呢?沈二公子将这些画作藏得这么隐秘,说明它们很重要吧。”柳妙璎道。

宋瑄收起画作,说道:“我们先回客栈吧。”

回到永福客栈后,柳妙璎问:“三哥,你问出什么了吗?”

宋瑄回答:“算是发现了疑点。明日一早,我们去一趟天池山。”

天池山果然如传言那般云山雾绕,犹如仙境。柳妙璎兴奋得东看看西瞅瞅,宋瑄紧跟着她,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半山腰的清池观。

清池观有些冷清,大门口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小道士在扫地。小道士见宋瑄一行往道观走,忙扔了扫帚跑进观中报信。不多时,一个中年道士出来迎客。

清池观后院有一处高地,可俯瞰天池山众景。因此,偶尔也会有游人前来。中年道士以为宋瑄他们也是来观景的,直接带他们去了后院高地。

“三哥,山坡上的那簇草,就是断肠草!”柳妙璎指着一处陡坡上的植物,对宋瑄说道。

“看来,杀害无名女子的断肠草,的确来自天池山。”宋瑄道。

“难道凶手就是清池观之人?”

“不好说,我们先去观里转转吧。”

宋瑄一行在道观内四处闲逛,逛到一处小厅,宋瑄瞥见小厅墙上挂着的画,是一幅太上老君炼丹图。

“这图有什么异样吗?”柳妙璎问道。

“你仔细瞧瞧,发现了没?”

柳妙璎上上下下看了那图许久,恍然大悟道:“与沈仲平书房墙壁上的挂着的几幅画笔法完全一致。”

见门口有个扫地的十二三岁的小道士,柳妙璎笑嘻嘻地凑过去,指着小厅墙上的画问道:“小师傅,请问那幅画是谁画的?”

小道士一脸自豪道:“那是虚笏师兄画的,好些人都说他画得同大才子沈二公子的画儿神似呢。”

沈仲平的一幅画作先前卖一百两一幅,他出事后,他的画作最高的被炒到五百两一幅,好些爱画之人都以能得到沈仲平的画作而自豪,

模仿沈仲平笔法的人也不少,但画出来的作品,都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正因如此,小道士才因他的师兄虚笏能模仿沈仲平的画作而显出自豪的样子。

“你虚笏师兄真了不起!他经常作画吗?”柳妙璎继续问道。

小道士听她夸赞自己的师兄,也与有荣焉,说道:“他并不经常作画,而且他的画作几乎没有保留下来的,全被他自己给烧了。厅里的那幅他三年前画的,师父不让烧,才得以保留至今。”

自此,宋瑄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基本得到了证实。沈仲平书房暗格里搜出的画作拙劣、书房墙壁上挂的佳作以及与佳作笔法完全一样的太上老君炼丹图,让他得出一个结论:真正擅画的人是道士虚笏,而非沈仲平。

那么,杀人凶手应该也是道士虚笏,而非沈仲平。

宋瑄推测,沈仲平可能出于沽名钓誉之心,竟称虚笏所作之画为他所本人所作,凭此成为了众所周知画技卓着的才子。

虚笏杀了五名女子,并在她们身上作画,以嫁祸沈仲平。不明内情的人看来,那些画作很明显就是沈仲平所画,沈仲平自然就成了杀人凶手。

“虚笏为何要杀人之后嫁祸沈仲平?”柳妙璎有些不解,问道。

“还不清楚。”

“仅凭山上有断肠草这一点,怕是无法确定虚笏就是凶手,任何人都能上清池山顶采断肠草。”柳妙璎又道。

“前一阵子下过雨,山路湿滑,而且上山的路非常陡峭,我们两个有功夫的人自然能轻松爬上去,但普通人恐怕没这个能耐。”

“而且,山坡上杂草丛生,视线被山上的树木遮挡住了,也不是观景之处,谁会平白无故到山坡上去呢?”宋瑄说道。

柳妙璎想了想,说:“真凶也可能有武功。”

“的确,虚笏只是有嫌疑,还无法确定他就是凶手。”

虚笏擅弈,宋瑄也是个中高手,便邀他手谈 一局。

宋瑄的棋路四平八稳,但想要占便宜也不容易。虚笏的棋路则诡谲难测,处处是陷阱,一不小心就容易陷入险境。二人行棋将近一个时辰,打得难舍难分。

以往也有不少自诩为才子之人,上山寻虚笏对弈,因此虚笏以为宋瑄也是那种自命非凡的公子哥儿,谁知他确有些真本事。他这才收起轻视之心,认真思索后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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