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珞文,江池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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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锦心回头便见着身后的人。
一席靛蓝交领长袍背阳而立,一根玉质镂空发簪齐发而束,不禁让人想到那句“鲜衣怒马少年时”。
这熟悉的身影不是江瑞阳又能是谁,可是他怎么会来?
江锦心仔细的想着江瑞阳的细节,记得他是不喜这些的,且自打很早之前便是潇洒惯了的主,若非是皇宫内的一些宴席,或是自己乐意去的,不然别说是赴宴了,连带着是一句道贺都不曾有的。
虽说起初的时候便是有人有不满的,后来虽北江伯府落寞,却也有人想攀附赵卓的关系,走了旁的路子,哪知他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便常常逢人说道他的不是,一传十十传百的,竟也都知了他的秉性,后有一次今上知了此事,竟是淡淡一笑未有话语,此之后倒是也无人说什么了。
熹芜公主虽是皇亲国戚,但此次生辰宴在宫外府邸设的,照着以往江瑞阳是断断不会来的,怎的今日——便来了?
“哥哥来了!”江锦心自是不会问什么的,但还是会想问一嘴,“哥哥缘何——”
话还没说出口,便瞧见了哥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的这两位是……
江锦心自是需要仔细想想的,还没对上人,便听着旁的江铃若的声音便起了:“哥哥怎的来了!”
此话自不是对江瑞阳说的,那么就是江铃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江珞文?
“二哥哥安,小叔安。”江铃若微微顿了顿身说道。
小叔?所以眼前的另一位便是家中老太太最小的儿子——江池居了?
没想到公主这次第宴请了这么多稀客,而且他们居然都来了?
江锦心心想着这些,身也学着江铃若的模样行了礼。
虽也是在图册中见过这两人的模样,但确也未曾细细琢磨过,一则是两人在时间轴上几乎没什么出现,倒也不可知其中的作用,二则实在是没什么大的交集,江珞文是柳姨娘的庶子,未及弱冠,今下里方才年满十七,江锦心记得他是中了举的,后也没什么大作为,婚配的门第将将是个四品官家的小姐,倒是自己欢喜的。
这江池居是老太太最小的儿子,虽是父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年岁差的着实有点多的,父亲如今四十一了,而他将将二十三岁,当年早早高中进士,也算是风光一时,哪知没几日便回了家里不做官,去了那青铜书院做了先生,一度把父亲和祖母气的就差断绝往来,原也不是日日在府,哪怕是在府邸也甚少有交集。
江珞文作为江家下一辈的子嗣一起来便也罢了,江瑞阳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来赴宴已是绝无仅有的事了,现下连江池居这等千年不赴宴的人都来了,江锦心倒是愈发对今儿熹芜公主的安排感到好奇,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辰宴,怎这次第,是有大事要发生?
“锦心!”
江锦心正准备多问江瑞阳两句,便听着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转身便看见了一袭红衣的女子。
与普通女子甚是不同,她身着绛红色金丝绣孔雀纹交领长袍,腰间束带是宝相花纹的,缀了一个金丝线绣成的香囊,一头乌发被梳成了简单的随云髻,仅仅是簪了一根金丝镶红宝石步摇,髻上缀了一把小金梳,再无其他了,此女子便是熹芜公主——李沐沐了。
看着旁的人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万福,江锦心也赶紧蹲了下去,刚蹲了一半李沐沐就匆匆过来抓了她的手,“你何时也这般在意虚礼了?”
说完便挽住了江锦心的手臂,拉着她便想往里面走去,江锦心看着一起跟着的嬷嬷和丫鬟并没有说什么,便心下了然,想必之前的关系不仅仅是尚可了,且是比自己以为的更甚,所以是为什么呢?
李沐沐拉着江锦心便往府内走,走前瞥了一眼江铃若和黄婷婷的行为,让江锦心恍然大悟,大抵是怕自己受了委屈什么的,但又不便直接说,一则外人都以为江家姐妹甚是和睦的,二则公主虽性子直爽却也是不愿做那个蛮横的。
府内的景象也许“江锦心”曾见过,可她确是第一次见到,甚是被惊艳到了,不,不能说是惊艳,是惊讶!
是了,公主府是回廊式的深深庭院,蜿蜒曲折的回廊一眼望不到尽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巨大的假山群,周围是涓涓的溪流,而周围围绕的是竹林,而不是那些锦簇的花团,甚是在竹林深处,瞧见了一些木桩子,所以——是公主习武亦或者公主喜看人习武,还是公主府有人习武?
江锦心正细细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试图找回一些习惯,而身旁的李沐沐显然是不知,正兴高采烈的讲着自己的事情,她原也是没在意的,但听着这话头怎的是有不对?
“我听闻你坠马后,是想要去看你的,母妃不愿让我扰了你的清净,便是不准,我偷偷着人传话给瑞阳过的……”
“我好生担心你身子,想着生辰能不能,竟是听闻前两日说是你和瑞阳去了鼎英阁……”
“……瑞阳……”
这,怎的听着有点不对?
说的都是自己的事,也是对着自己说,但字字句句都离不了哥哥是怎么回事?
莫不成……
江锦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则公主的门第和哥哥是差的有点多的,二则哥哥虽未至什么高官,但也是贡士出身的,想必也是有一定志向的,若是做了驸马怕是断了官途了。
但哥哥确实没有浸淫官场,公主也至今未有婚配,莫不是……
不对不对,若是真的早就两情相悦,凭着公主的身份地位,早就一纸赐婚诏书了,也断然不是今儿的情形,那是什么原因呢?
想着想着,江锦心便勾唇一笑,像是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一切还需要求证,许是自己想岔了,便是要闹笑话了。
自打心里有了盘算,江锦心便更加期待今日的生辰宴了,当然她也没忘了正经的事情,正想着,眼前便走来了几个人。
“二哥、四哥、五哥、七弟!”李沐沐显然是不打算做万福的,惊喜的说着,“你们不在前厅,怎么一起来了此处?”
江锦心恭敬的拜见了几位皇子,便低着头立在稍远的一旁,没人见到她微微捏紧的手,和紧蹙的眉心。
是的,眼前的这几位便是当朝比较有权利地位的人物了,走在最前身着明黄色直领对襟长袍的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定王李隆,他是皇后娘娘的嫡子,皇后娘娘还有一个儿子,便是稍远边上的七皇子——景王李晟。
而分立在太子两侧的人,一位身着紫红色直领对襟长袍的便是四皇子——睿王李密,他实在是算不得有权力地位的人物,他母后是宫内的楚婕妤,母家是五品官亦没什么爵位,也是因着生了皇子才抬到了婕妤,原他也是不被人重视和记得的,但奈何他和太子关系甚佳,更有传闻道他和太子关系好过太子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李晟,因而一些重要的场合,倒也都是有他的,
另一位身着蓝金色交领长袍的男子便是五皇子——武王李锐了!
醉骨!醉骨!醉骨!
在看清眼前人的那刻,她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齿,而充血的眼睛让她快速低了头,泪水疯狂的在眼眶打转,但是她必须要忍住!
江锦心很想忘记却真真切切无法忘记的,就是当时历经的恐惧和遭受的痛楚,虽不能全然记得之后的事,但必是面目全非、死无全尸的。
那在牢中漫长的等待和周遭凄厉的喊叫仿佛还在耳畔,盐水鞭笞的每一下都让自己午夜梦回时,仍然害怕的大汗淋漓。
血水模糊的视线仍然记得哥哥被凌迟时的暖笑,满刑场堆积如山的族人,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和襁褓中的婴儿。
虽相与的时日不多,光是代入都觉得——她怎么能不恨?
竹林中簌簌作响的是寒风,回廊中吱吱作响的是人心,心底里愤愤作响的是仇欲!
江锦心死死的闭上眼,紧紧的捏住拳头,尖锐的指甲几乎已经将手掌扣出了血,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痛。
片刻之后,她调整了呼吸,放开了双手,眼中也恢复了清明——可是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做不是吗?计划还是要进行的,至于这一次的结局是如何,且看你们的选择吧!
瞧吧,人这不就来了!
“妹妹,你怎的跑怎么快,万一摔着——”江铃若的声音果不其然的即刻就传来了,“铃若见过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说七皇子时的语气显然是不同的,说完还娇媚的微微看了一眼李晟所处的位置。
对面的人虽未必能注意到她这点小心思,但江锦心却是清楚的,她此次没有阻拦的同她一起便也是这个缘故。
上一世江铃若固然是使了不知名的手段,但也确确实实快和李晟定亲的,怕也可能是赐婚诏书,而后也确是易了主,江锦心不知何故代替了她成为了赐婚诏书上的那一位,然则李晟是没有反对的,甚至整个皇家、江家都是满心欢喜的。
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秘,她需要知道其中的隐秘,父亲和哥哥看似风轻云淡,但实则奇怪之处着实太多了,这种被瞒着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所以,她要借着江铃若和李晟的事情来探一探虚实。
江铃若今生虽是小事不断,包括前几日的坠马,但大事却也没坏过,不该因自己梦中的仇恨而直接背负罪孽,这一次不争李晟算是自己最后的底线和尝试了吧,若是她真有办法成就良缘平淡一生,不来毁坏家族根本,她或许也可当她不存在般的不管,毕竟她并不真的喜李晟,不是吗?
二则,她想看看家族的态度,李晟究竟有什么秘密或者家族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可是没有忘的,她还要和暗梦者合作呢,不找点隐秘出来,怎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呢?
“这位是——”太子李隆倒是能分辨一二的,知那低头的女子显然和李沐沐的关系更佳,甚至有点眼熟,便出声问道。
江锦心这才抬头瞧着李隆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思绪又飘到了何处,眼睛倒是一直直愣愣的看着李隆,看的他一阵疑惑,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今日有什么衣冠不整的地方。
李沐沐见此眼神一闪,便拉了拉江锦心,不急不缓的说着,“她是江锦心,北江伯府江清泉的嫡女。”李沐沐拉住江锦心的手,还没等她开口便说道,“是我闺中密友,小的时候该是见过的,许是哥哥忘了的,旁边这位——是她的庶姐。”
听到李沐沐的声音提到自己,江锦心才将将回了神,发现自己也是失了礼,便匆匆的低下了头,但眼神之余明显看到了江铃若听到“庶”字时候的不自然,她自是不会表现的。
却见她微微的半蹲了蹲,又施施然的借着李沐沐的话头说着:“小女子名唤江铃若,是北江伯府的——”
“二哥,我先带锦心去瞧一瞧父皇赐的鹦鹉了,你们请自便。”李沐沐打断了江铃若的话,拉着江锦心便离开了,
江锦心回头微微看了一眼,能看见皇子们大约还在和江铃若以及前来的其他贵女们寒暄着什么,但她其实是不在意的。
“锦心,以前你还小,我也没想着多的事,今儿哥哥们一起都见到了,我方才想了许多。”李沐沐拉着锦心到了一处僻静的亭子,虽然没有所谓的鹦鹉,但显然已经有了摆好的茶点,“且尝尝,府里新来了一个厨子,做糕点的手艺可真是没得说呢!”
江锦心自是不打那些客套,刚捡了一块桃花糕便听着李沐沐在那里说着,“你别看上我二哥,他已经有太子妃了的,而且他老,大了你——额,16岁,对,大了你16年呢!”
“咳咳……”江锦心刚刚吃下的糕点就这样差点卡在喉咙,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咳了几下。
公主这是误会了什么?怎地会这么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