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北江伯府,江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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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道长急匆匆的想要离了这巷子，他确是“暗梦者”无疑，但并不是真正的“暗梦者”。
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又不禁缩了缩身体，加快了步伐。
“吴石。”
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喊声，声音不重，但听在吴石耳中却异常的深重。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转身而行，疾步的走到马车边，恭恭敬敬的等着吩咐。
也就是吴石刚刚站定的功夫，车中便有人说着：“你可知对方是谁？”
对方是谁？是问刚刚的女子吗？
吴石细细的思索了一下，虽然一开始并未在意，但在离开时还是留意到她跟着两个贴身丫头，至于那两个丫头并不认识，想来之前的搜集工作中大抵是没接触过的，但最后来的男子有点眼熟，却依旧并不是十分熟悉，那么就是不在情报网中的人？
记得公子小姐的着装尚且是该有一定品级的家族，根据当时周围小厮丫鬟的数量和马车的规格，品级不低？
宁安侯府、武宣侯府还是镇南公府？
承德公府倒是可以先行排除，承德公杨鳍有且仅有在皇宫的杨昭仪杨月独女；宁安侯府倒也不会是，作为皇后的母家，情报都能细节到头发丝儿了，自是不可能有没见过的人。
但想来公府许是太高了，那侯府或是声望高的伯府？
平南伯府倒是因着不在皇城南州的缘故甚少知晓情报，虽说其只是伯府，但贵在百年世家，这几代又人才辈出，威望甚高，但若说有爵位较高的家族来皇城办事，他定是没道理不知晓的。
细想下，大抵上没了？
难道是北江伯府？
虽说这北江伯府是地处皇城，但因着这一代仅有个户部尚书，且前代从侯府成了伯府，原就是没什么特殊价值的府邸，再加上人丁稀薄，后辈中也无佼佼者，一时间自是没花什么心思在此间了。
但观刚刚出门的制式和排场，这北江伯府的阶级够吗？再往下的府邸级别上定是不够了的，至于这北江伯府……
蓦的，吴石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谨慎而沉声的向马车的方向作了一个揖，说道：“大抵上北江伯府了，前来的女子该是江家二房江清泉的嫡女。”
“北江伯府？”
随着这略微拔高甚至显得有点尖锐的声音传出，马车的窗柩上突然攀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并不白皙亦不光洁，除了手背上淡淡可见交错的疤痕外，甚至能从微露的掌中看见些许厚重的茧，那五指分明是用了力捏合着窗柩的，吴石注意到了却只得像是没看见般，深深地低下了头。
“回大人，该是北江伯府的。”吴石谨慎的降着音调又答了一遍。
然此时的吴石心中仍有些许不确定和不安，因着他刚刚确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为什么江家如今都降爵至伯了，却仍然可以住着堪比侯府甚至公府的宅邸，仍然可以享受着高于伯府规制的礼遇。
是了是了，江家如今看是落寞了，但纵观往前的几代甚至十几代，几乎出遍了宰辅将军甚至是太师太傅，甚至有一朝的江家因着功勋卓着还被赐予了“丹书铁券”，但后来……自从那一年差点出了宰辅和大将军后，再无荣光了，至后几代也不知是江家自己避其锋芒还是帝王刻意打压，总之就像是“销声匿迹”般，虽仍然浸淫在朝堂，却已是掀不起大风浪的家族了。
但现今一想倒是有点怪了，明明已经被削了爵位，如今又是太平盛世，皇帝怎的还默许了他们享受着高于自身阶级的礼遇呢？
但之前没人想着查江家，后来也没有什么情报涉及到，便也没有在意的，莫不成有什么内情？
不过现下里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还是要顾着眼前的境遇和自己的小命为好。
“所以，属下大胆猜测可能是江家二房江清泉的嫡次女江锦心。”吴石顿了顿，看着里头的人并未作出什么反应，便又接着说，“大房的唯一嫡女虽也有哥哥，但早年入宫，该是嫔位了，三房江池居未婚配，唯有二房，年纪对得上大抵上是嫡女江锦心了，庶长女江铃若似乎年纪更大些。”
窗柩上的手终是收回了马车中，辨不明情绪的声音传来，“江锦心吗——”
这话对于吴石来说颇是不好接的，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他也无法决定，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侧身听着车里未有声音响起后，又缓缓说道：“她最后说了一句‘所求卦过去、断今生、算将来，所有天不知、地不知、无人知。’且说她还会再来的。”
这一席话说完又是一阵静默，吴石脸颊两侧已有细密的汗水渗出，在这个不算太热的小巷里格外的不和谐，但此时他已无可奈何，只得耐心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车里终是有了动静，像是流水的声音，大抵上是内里的人在斟水饮茶，只怕这闲适之下暗藏了无数的波诡云谲，但这些都不是吴石该猜测的，他只得把头埋的更低，正思索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内里的人忽然说道：“她所求，便允了。”
正说完这句话，窗柩的帘子又被拉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枚佩环伸出了窗外。
“此为暗梦阁黑令，若是今后此事有何变故，你便执此令向我报即可。”
吴石颤颤巍巍的接过这一枚黑色的佩环，恭敬的回了一句“是”，也没细看便妥帖的收入袖中，又惊觉似有不妥，拿出后将其藏匿与袍中。
“你且先去吧。”也不待吴石再说些什么，车内之内便是下了逐客令了。
吴石长吁了一口气，定了定，这次倒也是不急不缓的走出了巷子，至少自己算是活下来了。
鼎英阁，花涧苑。
“所以——哥哥你是把酒楼的吃食都上了吗？”江锦心看着面前甚至一桌都已然摆不下的酒菜，扶了扶额，她并不清楚江瑞阳为何要这样做，但着实是浪费了点。
“无妨，你大病——”江瑞阳话到嘴边惊觉不对，又收了话说着，“你许久不出门，该吃些好的！”
这……是吃的好的吗？
这简直就是搬空了整个酒楼的厨房！
她刚刚就无意中瞥见上菜小厮眼中的震惊，怕是点菜之时别人恐以为会是多大的排场呢。
这下里倒是尴尬了，其实她也确实是饿的，但一桌子的菜她着实无从下筷，对面又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定定看着她的江瑞阳，她真是如坐针毡，竟也是急匆匆的选了些吃起来方便的，便落了筷了，连个中滋味都未来得及品一品。
“心儿，这些可是不合胃口的？”江瑞阳看着几乎没动的饭菜倒是有点犯难，其实他并不十分清楚妹妹对膳食的喜好，往常里，他虽也着意观察，但记着她总是不怎么挑食，偏爱甜食、糕点，突然的要他选个她最爱的，竟也是茫然的，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能是吩咐了店家把能做的都做了，这下总该是有喜爱的吧。
可是他是这么想，某人却没会到这层意思，只道是觉得许是哥哥铺张浪费惯了，疑心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个性格。
但转念一想又惊觉有异，进来的时候其实她也有细细观察的，虽是未进到主楼落座，但能进到单独的“雅间”的大抵上是更不容易的，说是“雅间”实则却是一整个院落。
他们所在的是个门口挂着“花涧苑”的院落，进门处是石质的拱门，围着一圈是竹制的篱笆穿插着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了各异花型，碎石子铺成的蜿蜒小道曲曲折折的绕着院落里的一条小河，河中有鲤鱼也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西侧边是休憩的凉亭，和半露天的厢房，左侧边是小厨房，据说是用来加菜的，正向走着便是花涧阁主阁楼了，阁楼两边分别有两件对称的耳房，说是阁楼是因着它有两层，一层稍大，二层虽稍小，却也搭建了平座。
他们是在二楼用的膳，故而吃完后是可以前往檐廊消食、看风景的。
江锦心边起身，边回到：“哥哥，我既是好生静养，自然是不宜多食的，更不易辛辣刺激。”看了江瑞阳一眼，便走到了檐廊处打算消消食，“你看，我还打算消消食呢！”
江瑞阳笑了笑，自觉妹妹既然已经妥了，便也不说什么了，一同走到了檐廊处，“这里的风景却是一般的，下次若是想要看更好的风景，哥哥便带你去堇——”说完像是惊觉有什么不对，顿了一顿又道，“去金月楼看看。”
其实，这些矛盾的语气，江锦心该是注意的，奈何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厢里，她直直的目光一直锁在了目之所及的不远处——卜卦摊！
奇怪！她们所在的花涧苑实则是在鼎英阁的东北方，当时从正厅进入一直是往北走，照道理来说，卜卦摊该是在西南方，是记错了？
不，决计不会记错，刚刚的卜卦摊是在西市街的，且她记得附近是有成衣铺和永德堂的，但现下里，这卜卦摊子明显是在北面的小街巷里，附近别说成衣铺，就是铺子都是极少的，大约都是周围铺面的后院后厨。
这是怎么回事？
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江锦心刻意闭了闭双眸又再一次的睁开，卜卦摊子还是明晃晃的立在眼前，像是……像是为了她而来？
她显然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思索了一下过后又镇定了，大抵上是允了自己的要求了，原是该高兴的，可眼下她却犯了难。
她其实手中是没有筹码的，至少没有他可能眼下就需要的筹码的，如何在第一次交易时就让对方认定自己的价值，从而达成长久合作，这可是无法凭着一串铜钱的秘密的就轻易达成的。
她需要更大的秘密！
好在她还有一定的时间，她需要仔细的想想手中的筹码。
她神色略微有一些凝重，但在江瑞阳看来她许是撑着了，于是乎不禁的出声道，“妹妹要不要出去走走，这里许是太闷了一些？”
江锦心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倒也不恼，自顾自的又坐回到了圆桌旁，慢慢的喝起了茶，都说姑娘家脾性娇，但他等待妹妹的耐心到有的是。
这边的心思全然是影响不了江锦心，她正细细的思索着。
其实她掌握的筹码真的不多，首先她只知道时间轴，也就是只能知道大事件，这些大事件也未明确具体的时间，只给了一个范围，要是随随意意的说了，怕自身都要陷入囹圄了，再来她并不清楚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有哪些，她需要提供一些别人不知道但又急切想知道的事情，方是最佳的，即便她能说出什么惊天秘密，若是无人感兴趣的方向，就算是破了天也一文不值。
今下里是九月，平熙28年，能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呢？
平熙31年是新帝康武帝李锐——也就是现如今的五皇子登基，这种事随时都可能因着一丝变化而换了结局，不可！
平熙32年是北江伯府被抄家，几乎可以算是满门抄斩了，掀不起风浪的家族，如尘埃般也无人在意，但这事放到现今来说，其实是很大的，毕竟现下面上可是一丝风声都没的，故而不可！
平熙30年是血雨腥风的一年，因着几位皇子阵营的尔虞我诈，各州县接连掀起了无数的血雨腥风，还殃及了不少州县的百姓，更是让靖摩阳、苣笛和涸里虎视眈眈了好一阵子，但仅仅是知道了一些州县的大事件，未卜先知什么的对眼下的时局并未有帮助，不可！
平熙29年似乎算是风平浪静，小事一堆大事到真没有。
眼下已经平熙28年9月了，江锦心突然想到只有不到3年的时间，竟觉着有点泪从心来，时间怕是不够啊，别说完美完成任务，以自己目前的境遇来说，光是拯救自己和拯救家族就已经不可能了。
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