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鼎英阁,堇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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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出门,倒也是不急的,今晨本就是为了看病起的较早,这下里原是连早膳都还未食的,哥哥说是带着出门,却也嘱咐了江锦心周身的小厮丫鬟,让服侍着小姐先行回了东阁,传了早膳后再唤人来西阁请他便是了。
江锦心倒也没说什么,确有些许思绪需要整理,早膳倒是也要食用的,顺便也可观观早膳的丰富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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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有什么想吃的吗?”离瞳不急不缓的跟在江锦心退一步的身后,微微前倾了小半个身子问着,“小厨房原是没备着的,想着今日怕是要在正厅一起吃的。”
“嗯——且先随意点吧。”江锦心正说完,又觉着似有不妥,加了一句,“快着些就行。”
“是。”说着,离瞳便退去了一步,向后面的小厮丫鬟交代着什么,却也离着锦心并不远,余光甚至还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眼前的人。
江锦心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看着回廊两侧的风景一时间也迷了眼,今晨去时匆匆,便也没注意院落的景致,现下亦步亦趋的走着,倒也像极了闲逛。
侧目看着今天也算是天朗气清,此处大抵上是前厅正堂和东厢阁的回廊了。
说起回廊便要提起千扉阁,这日里有意无意的打听了许多,倒也知晓了些许事情,原是自己的父亲在这一辈中算是佼佼者,先是嫡子只有两个,二老爷江清泉也就是父亲,虽只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却也是北江伯府目前最高的官职了,三老爷江池居是老太太的嫡次子,因是老来得子于是乎备受关注,原是天赋异禀有机会登高处的,也不知是何缘故,竟在前些年高中后将将退下了,去了青桐书院当了教书先生,白白浪费了个进士的荣耀。
大老爷江谭海原是庶出,且自身脾性淡然,除了家族些许事务还沾身,竟如闲云野鹤般散漫,甚是连妾室都未有一房,早些年因着子嗣单薄被老太太天天数落,这些年大抵上老太太也看开了,除了逢年过节说上两句,竟也随他去了。
因着北江伯府是祖上传下来的荣耀,前几代皆是朝中重臣,父亲的曾祖父便是位至太师(正一品),后又有兄弟任光禄大夫(从二品),再之后便是正三品往下了来算,起起伏伏到父亲这辈,也算是有点落寞了的。
但奇就奇在这里了,像是这样的大家族怎么着也会有女儿被送进宫的,但这一辈中,除了大老爷的唯一嫡女江馆绾入了宫,往上数几代竟都没人入宫的,老太太李玉其实也是有两个女儿的,但一个早夭了,另外一个早些年嫁去了北面的靖摩阳了。
通常来说,祖上的荫庇也不是一两代便能耗尽的,原是不可能出现家族世世代代都位极人臣,若是真有怕不是要被忌讳至死,总归都是起起伏伏方得始终。
故而北江伯府至今虽已只是伯府,府邸却也是不小的,别处另说,光是江瑞阳和江锦心住着的千扉阁,占地就已经比得上当朝新晋伯爷——桓曲伯府了,自然是要略微小一点的,但一个阁比着别人一个府邸,也着实是不该的。
且说这千扉阁地处北江伯府最佳的位置,所谓“坐北朝南”便是如此,原这千扉阁本也不叫千扉阁,是叫阡陌堂来着,是祖上家主亦或是老祖宗住的院落。
但十几年前,老太太李玉硬是想搬去较为偏僻清钟阁,而二老爷虽是可以入住却因着私心,在儿子女儿略大了些后,改头换面的辟给了江瑞阳和江锦心,其实千扉阁很大,别说是住下江瑞阳和江锦心,就算是再多住五、六个公子小姐,都是绰绰有余的。
前也有江清泉的妾室柳氏和小赵氏,想着将自己的女儿儿子挪去千扉阁,哪知江清泉是个横竖不肯、软硬不吃的主,老太太虽是附和了两句,但众人也皆知她那敷衍的态度,至后便也不了了之。
柳氏只得带着儿子女儿歇在偏远的水榭阁,硬是隔着一条景观河,当时就埋下了些许怨声;小赵氏倒是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定怎么想的,毕竟二老爷的院落其实也是独立的,当时和赵文鸳一起的时候便一起在千扉阁,后虽赵文鸳病逝,千扉阁给了儿子女儿,却也仅仅辟了一间小院落和千扉阁隔着一条回廊罢了。
故而江锦心这下离回东厢房倒也是不远。
回廊并不是全开放的,大半的回廊左侧都是石墙镶嵌着镂空雕花悬窗,花鸟鱼虫、梅兰竹菊倒也不失文人雅士的风格,墙侧有立柱作为支撑,立柱竟也是有雕刻石纹的,繁冗复杂却也不失静雅,青白色的石砖墙、酒红木质的雕花悬窗以及偏靛灰色的雕石纹柱,倒也在阳光下有点熠熠生辉的意思,时不时的还能看见悬挂在石砖墙上的些许装饰。
但右侧的光景却全然不是同一个意思了,大片的花圃皆是艳色系的,甚至是穿庭而过的石子路竟也是点缀了各异动物的石刻,像是蝴蝶、鸟兽、甚至还有锦鲤,刻意的点缀着色,倒让石刻的动物没那么呆板,甚至有点栩栩如生,花圃的安排有点杂乱无章,倒像是主人一时兴起,想到什么便种下什么的光景。
看着这艳丽的花圃,江锦心略微扶了扶额,她大概是能想到如此的光景是怎么回事,看着她自己满衣柜的服饰便已了然。
但这种思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早就沉浸于今晨的谈话中了,她原是为了神医去的,虽是抱着侥幸心理,但仍是做好了万一是神医,她该如何让人对她青睐的方法。
心里想了一万遍的方法,到了眼前却发现原来道都选错了,这下里倒是犯了难,尤其那最后一句“心悸受惊”,让她颇有种怕不是遇见什么“江湖骗子”的错觉。
虽是这么想,却仍然没有放弃,这个灸姓实在是太印象深刻了!原就是少见的姓氏,再加上又是个大夫,很难让人不联想起来,可是,现下也是没有办法了,为什么呢?
这就让她想到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无人可用!
没有已经确定了忠心的手下可以帮忙去打探或者办事,虽说女子在这个时代并不太限制,但都是自己出门的话,终归是不那么方便的。
但这个人该去哪里寻呢?
正想着眼睛就不自觉的瞟向了后方,一步之后是亦步亦趋紧紧跟着自己的离瞳,再退却半步是看到她回头,就立马抬头准备上前来了的离珍,再后面就是一些她目前都没法叫出名来的丫鬟小厮。
回过头来,略微摇了摇头,大抵上是要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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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扉阁东厢阁,闺房。
离瞳的动作还是很快的,这下里江锦心刚刚收拾了一番,坐定在了圆桌前,丫鬟就已经鱼贯而入,离瞳在一旁低头自顾自的摆盘,离珍站在离江锦心更近的位置,是准备着听吩咐的,而很显然,江锦心并没有这个打算。
虽然桌上早膳她并不全然认识,比如眼前的这个面皮汤,虽说是面皮汤,但在这里不一定叫这个名,眼下的情况还是少说为妙,毕竟她现在想着更多的还是先出去看看,说不准就能遇着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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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扉阁西厢阁,书房。
江瑞阳回到西厢阁倒是没有急着用早膳,主要也是没这心思,随意吩咐了小厮让着备了些糕点,便进了书房,原是想随便翻会儿书等着妹妹来报的,谁曾想妹妹还不曾来,有些人倒是先来了。
“父亲!”江瑞阳见着眼前的人,忽的站起身来,“您怎么来了?”
江清泉倒是也没管儿子的状态,进门便坐在了旁边的小桌前:“没吃早膳呢?”
“想着吃些糕点便罢了,父亲怎么来了?”许是没等到父亲的答话,江瑞阳又问了一边。
“心儿她——”江清泉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前面的桌子,顿了顿说道,“怕不是失忆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江瑞阳的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轻咳了两下,“咳……父亲,此话怎讲?”
江清泉自然是注意到了儿子的状态:“我已经支走了周围的人了。”
眼前的人突然就放松了一下身形,右手抬起略微抚了抚眉心,像是思索了一会儿说着:“其实前日我就派人调查了,那次的坠马没有线索,很——干——净。”说罢,便起身走到了书柜上的一侧,拿起来角落里的一个盒子,“就是太干净了点。”
对面的江清泉抬手抚了抚并没有蓄胡子的下巴,眸色沉了一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不是最要紧的。”江瑞阳看着父亲的沉思,并没有拿出盒子,而是重新转身坐了下来,“我是怕,心儿已经知晓了什么,而装作失忆的。”
“怎么会——”江清泉一时间竟没控制住情绪,拍了桌子立身而起,但起身的瞬间又惊觉自己的失态,幸儿一早就支走了周身的人,叹了口气就缓缓的坐下,“其实我也怕这个,看今晨她的状态,我有点不确定,感觉她对柳氏的态度,像是和之前不同,但神医说是失忆,也未可知。”
说完,手指又不自觉的敲起了桌子,继续沉着脸思索着什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且先带心儿逛逛,测测深浅,找机会带她去一次堇花楼吧。”
“父亲!”江瑞阳霎那间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事般,急促的站起身来,“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江清泉瞥了一眼儿子,想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说是今天!”
说完便要起身,走到门口后又沉声道,“你也知道的,有些事情,你我都没有办法!”
身后的江瑞阳有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不自觉的捏紧,紧锁的眉头直到又小厮来通报都未尝舒展。
“二……二公子,三小姐来报,说是妥了。”
这一声通报倒是将江瑞阳的思绪拉回,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人准备了起来。
这厢的事情虽和江锦心有关,但她本人却也是一点不知,用完早膳后便想着出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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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出门前,江锦心还有点担心,女子虽说是可以出门,但要不要对穿着或者戴着要进行调整?然后她就发现并没有丫鬟来做这件事,便也作罢。
直到走到了街上,发现确实是女子露钗而行,便也是放下心来,偶见一两个带着风帽的女子,大抵上也是远行之人,而且还有些女子的服饰甚是大胆,薄纱褙子甚至都能隐约看见手臂,到让江锦心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虽是回了东厢阁一趟,但今日的装扮却也是没有换的,就是加了一件淡黄色绣蝶恋花的褙子,虽不是薄纱却也是轻盈的,另外配了一把宝相花缀流苏团扇,腰间多缀了一个镶金丝荷花香囊。
离瞳在她吃完早膳后有着意给她换了一对镶黄花累银丝金雀步摇,重新画了黛眉,缀了花钿,其实她原先是不喜花钿的,但当时看着铜镜中细眉朱唇妆点花,沉鱼落雁眼瞳飒的自己,竟也惊觉花钿也不是不可以。
说起来,离瞳倒也是手巧,只是离珍在旁的那个眼神,似是要喷出火来,大抵上她也是会这些花样的,只是没机会罢了。不过冷了离珍也这般久了,回去该试试水了,至少是人是鬼总该是要心里有数的。
其实原先哥哥是想让她坐马车的,都备着的,只是行至一半的时候,江锦心见着风景不错,街市繁荣,竟也想着走走看看。
“这倒是不妨事,只怕是累坏了妹妹。”
这是江瑞阳的原话,倒也是他真的这么想的,他这千娇万爱的妹妹前脚要是刚刚恢复的不错,后脚又累倒了,他大概就会被父亲给扫地出门了,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深信不疑的,江瑞阳正想着怎么说服妹妹别太累着,就听见她说了一句什么,整个人都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