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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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下午,白云香跟着赵雨农,回到了婆家,按照中国传统习俗,要过大年了。从腊月二十三那天开始,赵雨农的妈妈赵自艳就抽空了,准备一些年货,陆陆续续,到了年跟前,就把所有的过年必备的东西准备齐全。
赵雨农的爸爸,照常上着班,弟弟妹妹,在母亲的带领下,该跑腿跑腿,该劳动就顺利搭把手,全家齐上阵,所有的年货、年味、年心情,都备得妥妥当当。
白云香第一次,以一个媳妇的身份,离开父母亲,在别人家过年,开启了生命中新的过年形式。
她想想,原来外婆母亲,所有的女人,几千年了,都是按照这个习俗,前半辈子在娘家过年,结婚嫁人后,从此就彻底改变了,过年的地址,在婆家,丈夫家里过年。
不论是城市乡村,还是国家干部知识分子和不识字的农民,一样的被这个千年不变的习俗所控制,祖祖辈辈,约定俗成,稳固到,可以超越一切时空变化,变成了所谓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白云香知道,自己是这种文化熏陶出来的,自然也不可能免俗,自己特立独行的勇气和胆量不具备,最重要的,就算自己由这个特立独行的想法,自己的丈夫也不会支持,配合自己,来个超越性的,外出旅行,或者自己单独在外面,过二人世界。
好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人,都这样,过了几百几千年了。自己心里有想法,行动上也迈不出这一步。
赵雨农的身份,也变成了带着媳妇,回家过年的大儿子,依然做全家过年期间的所有饭菜的大厨师,母亲和弟弟妹妹,都是他的助理。
炸鱼炸丸子各种蒸碗,都是在腊月二十七八,就做完了,显然,赵雨农在领白云香回家过年之前,已经回家来,把这些大厨师的工作,做完了。
三十的晚上,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七八个菜,瓜子花生糖果样样备齐,屋里屋外,院子各个角落,都打扫干净了,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氛围,早就营造好了。
白云香客气礼貌的陪着大家,吃饭聊天,到了晚上八点,全国人民一起,围坐在电视机旁边,收看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以这种方式,迎接新年的到来。
白云香陪着婆婆,坐在床上,开着电褥子,吃着瓜子,一直把这个电视节目,看到跨年完成,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春晚结束,才上楼,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
所有的人,看了半夜电视,没人会一大早,就爬起来,白云香作为新媳妇,没有听到,赵雨农给自己说,到家里的讲究,也就没那么上心,去刻意有什么仪式,或者特别的任务。自然就没有了多少束缚和不自在。
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不是自己家,更不是在学校,和赵雨农两人的小家,是一个新的家庭系统里,新的关系建立起来了。难免有些警惕和芥蒂。
那个旁观者的角色,时不时地冒出来,给自己搜寻放大,随时做好判断,如何去合力应对?媳妇的身份,大儿子媳妇,在这个家庭里,属于自己,像一个标签一样,贴在自己的身上,有自己的台词和互动方式。
还好,因为婆婆赵自艳,是独生女,丈夫是来自外乡的上门女婿,自己本身,就没有什么婆婆约束限制,自己开始当婆婆了,好像也没立出来,什么家规家法之类的。和和睦睦,轻松自然。
白云香本身,就是个读书人,教书的教师,身上的那种书卷气,单纯没心眼,简简单单的规矩做事做人。心想就是过个大年初一,到了初二,就该去娘家走亲戚,初三就可以回到自己宿舍了。再怎么不习惯,不自然,也得忍着。
还好,白云香把握好一个原则,就是始终跟在赵雨农身后,他做什么,只要跟着学,一起陪伴着,去应酬就可以了。这是他的家庭系统,自己是新加入的外来者,有点客人的味道。客随主便,就是自然,彼此都舒服的体面。
大年初一,全家人都在睡觉,赵雨农一直在睡着,白云香悄悄问:“我们是不是要早起来?需要做什么?”
“没啥,你别瞎操心!没那么多,臭讲究。”赵雨农的言语里,显露出真性情,彻底不再装了,没有了初见面的,文雅文明礼貌客套,全是本色表达,回归到自己从小到大的语言模式里。
白云香忐忑地躺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那就听他的。跟着他,学习模仿总会吧。没去给婆婆倒尿盆,没去扫院子,没去一个人,冲到厨房做饭,弄得跟个受气包一样的小媳妇。自然大方,朴实平常。
白云香一看,赵雨农在使劲睡觉,好像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也不敢跟着他一直睡着,就一个人先起来,下到一楼,婆婆赵自艳已经起来了。洗完脸,在擦桌子,整理昨晚上看完电视的混乱场子,白云香就顺手,和她一起扫扫地,整理下客厅和里外物屋子。也想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人家婆婆以及全家人,也在观察,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是人生头一回啊。这个媳妇的角色,刚刚扮演上。
赵自艳到了厨房,白云香也跟着去了,赵自艳说:“云香,我们俩,把揽好的臊子泼好,压好的面,都是现成的,我们吃臊子面。”
“好的,我给咱烧锅。”白云香轻声说。
两人在厨房,顺利的做好了肉臊子面,给家人,每人盛了一碗,白云香也端了一碗臊子面吃了。还不见赵雨农,下来吃饭,赵自艳正要在楼下喊叫,白云香说:“我上去叫他吧。”
白云香吃过了饭,上到二楼,两个人的房间,看见赵雨农,还在睡在被窝里,没动静。就走到他跟前,刚要叫他,赵雨农猛然,把她拉进被窝里去了,笑着说:“媳妇,快来快来,再来让我再抱抱!”
白云香心里一震,心想,在婆婆家里,可不像在学校,自己的二人世界里,可眼下的赵雨农这么任性,可不知为什么,自己也被带动起来了,夫妻之间的那份诉求,好像是某种力量说了算。不让彼此错过一次好的快乐点。两个人居然,就迅速默契配合,结束一场激烈的角逐战斗。
一会儿,双双下楼来,赵雨农冲到厨房,给自己下了一大碗面,浇上臊子,美美的吃了一顿。白云香帮着洗锅洗碗,收拾好厨房。
两个人一起,回到婆婆的房间,赵自艳说:“你一会儿,带着云香,去拜见你的几个叔叔去,各家的礼物,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赵自艳说的几个叔叔,就是她自己的父辈同族兄弟。算是大家族里的自家人。每年到了过年时候,都要互相走动,送礼。坐在一起,聊聊天,谝会儿闲话。
白云香的大年初一,就是跟着丈夫赵雨农,走这些本家的几个叔叔家串门,带着新年礼物,几家坐坐,送送礼,轻松的聊会天。一天就这么过完了。
过了门的新媳妇,就是认门认人的礼数,就是和这个家族系统链接的过程。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完了。不停地东家吃,西家喝,肚子始终是饱的。到了晚上也不饿,好像还吃多了。
过完新年的第一天,在婆家的程序,算是走完了。
晚上天刚黑,白云香就回到,自己二楼的房间,拿起书再看,这是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和自己呆在一起的美好享受。赵雨农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这是他的大本营了,他的地盘,他的家族系统,白云香只有这个,单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就是娶自己作为新媳妇的洞房。在这个家庭里,这块地方,是自己的地盘。相对比较私密的自由空间。
过了初一,第二天,是出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赵自艳早早就给大儿子赵雨农,准备好了去丈母娘家,走亲戚的礼物。那是白云香的老家,每年寒暑假,父母亲早早就回到老家,陪伴老人,接待亲朋好友,过年过节,成了几辈子人,不变的风俗习惯。
吃过早饭,赵自艳早早就,让俩人出了门,走出村子,赵雨农就开始耍横,故意装疯卖傻,任由两个人面前的车辆,过了一辆又一辆,就是蹲在公交车站,不动弹,像个死人一样,抽烟,一根接一口地抽烟。
赵雨农看着白云香着急的样子,也不管她的感受和想法,只是一味地任意妄为。
他满脑子都是白瑞善的那句话:结婚去旅游,我不送女!好啊,你不送女,我用车接自己的媳妇,娶自己的媳妇。我给够我自己的面子,就可以了。你爱咋地咋地!
你白瑞善突然想让我给你,回门了,就让对门的江小霞,来捎话,哪有那么简单的?遂了你的愿了?我怎么办?不可能!走着瞧吧。看谁能整过谁?看谁能饶过谁?
结果,去年回门的时候,就故意刁难使性子,磨洋工,磨蹭到下午三点,才到达白云香的老家,故意给白云香的父母亲,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办难看。
你要面子,我偏不给。我要面子,你也使绊子,那咱就坚持斗狠到底!赵雨农一直在那里不动,白云香又不可能,去拉他走。自己也没力气拉得动他。
记得那天结婚仪式第二天,赵雨农就拉着白云香,给白云香分父亲撕烂了一次面子,这次看来,又要玩一次,继续撕烂,这个面子的游戏了。
白云香知道结婚的时候,赵雨农就和自己的父亲,白瑞善较上劲了。谁也不让谁,明着不说,暗里耍心眼,死死地咬住不放过,任何一个,斤斤计较的机会。这口气就一直要这么,斗狠比拼下去了。
白云香看到这俩人,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就知道,都不是服软妥协的性格。
这关键,是把自己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左右不是。撕扯得心都要碎了。
一直过去了,大概十几辆公交车了,赵雨农才慢腾腾地起来了。跟着白云香上了车,到了白云香的娘家,就像上次一样,人家第一顿饭,臊子面都吃过了。
白云香的的父母亲,看着女儿女婿,当着满屋子的亲戚,又不好当面发火,就只能忍着,咬着牙忍着,心如刀割,血流成河,也得强行压住心头的怒火。勉强招待完了客人,最后有顿饭后,送走了亲戚。
白云香和赵雨农,也随着亲戚回家的人群,离开了家,告别了父母亲。
白云香走在路上,也不想和他靠近,更不可能说话了。白云香坐着公交车,直接回到了学校,自己得宿舍里去了。
她不想再理会赵雨农了。觉得这两人,自己的父亲和赵雨农,都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发泄,没有人顾及自己的感觉。好像让自己,必须刻意地远离他们,因为自己靠近谁,另外一方都会不满意,会给白云香发脾气,找白云香的事情。
这让白云香感到特别的焦虑,甚至产生厌恶和恐惧感。白云香的好日子算是结束了,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两人拉扯着白云香在斗狠玩凶,让白云香为难,让白云香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两头被切心头的肉。白云香简直恨死了。她讨厌看见,他俩任何一个。
赵雨农心想,自己的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最起码给自己的父母亲那里,都有个交代了。别人的事情,他就不管不顾了。一看白云香,人影都不见了。知道她也生气了。赵雨农就自己干脆去玩了,找自己的哥们去吹牛去,逛街去。哪怕在街上胡溜达,也不回家去。就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像个流浪汉,闲云野鹤般的潇洒自在。
白云香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又开始自己的孤独岁月,这也是自己离开外婆后那一时刻,金色的童年瞬间消失后的生活。中学时代,风华正茂的大学黄金时代,都是在文字里度过,在一个人的天真梦幻里度过。
所有的寒暑假,所有的孤独日子,白云香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欢庆日。那是天堂般纯粹的清净和圣洁,那是至纯至美的胜景。那是一个人的道光灵之舞。想想看,白蛇娘娘要千年修炼,等到自己的恩人来报恩。
自己是百年沉淀,修得一颗伟大的灵魂之舞蹈。这是一个多么心花怒放的闪亮时刻。金粉洋洋洒洒,圣洁的天使,在自己的眼前,翩翩起舞,用诗情画意,装扮自己的心灵升腾,永远在天宇间穿行、翱翔着。只要外力暴风雨般的骤然突袭,就会让自己变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地,苟活在人间。
这种被父亲和丈夫,时不时地,强行拉在一起,看着他俩尽情表演,就是让自己坚决果断远离,他们二人的最充分的见证。
各自的命运,都在自己手里捏着,何必拉上我白云香来做陪客,降下自己自由高飞的的灵魂,纠缠在这鸡毛蒜皮里面,永无宁日。谁给他们的这种权力?本香的灵魂,是不会陷入污浊的渠沟。质本洁来还洁去!我要回归自己的世界去!
白云香,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心思,去扯这些闲淡,看这些莫名其妙的金刚怒目的脸。各自在自己的灵魂世界里,飞翔着,欣赏着属于自己的美景。如果父亲和丈夫,他俩很享受这个过程,那就去任由他俩,去自己尽情玩耍了!本小姐我,不奉陪了。
白云香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都这么任性自私,那就自己玩自己的,白云香不想被当成个摆设,更不想当个工具,当被木偶,人由你们来牵制,来操作。白云香是独立自由的高贵灵魂主人。不会上这个当,浪费生命,是白云香今生今世,都不会做的事情。
白云香坐在28舍518房间里,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在静静地,啃着古今中外,所有先知、哲人、思想家、艺术家们,书写的文字。才不愿意,被这两个自己生命里,最亲近的男人给毁灭。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命就这一次,就这一会儿,不想被这么剥夺,被这么摧残,被这么消耗殆尽。自我拯救自己的时刻,就这样在越来越向自己逼近,势不可挡!
似乎他俩杠得越凶,自己越能快速远离,这会不会,就是一股子,茫茫宇宙的威力,给自己送来的,最珍贵的礼物。白云香坐在书桌前,看着书中的文字,觉得每个字,就是一颗心,随着自己的心灵在跳舞,在微笑,在给自己的脸上,吹着春风的抚慰和温柔。心灵的飘飞,那是香飘飘的灵魂,自己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宇宙中舞蹈着。
白云香最近,看了八十年的近代史,随后是现代史,脑海里的画面在狂跳,在翻卷,在奔涌着,滔滔不绝,一去不复返的,消失在地平线上。想起五千年的文明史,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汉三国被晋收。南北隋唐五代继,宋元明清到中国。
仿佛自己的眼前,闪现着古人的悲叹,古人的情怀,全都在自己的心里荡漾起来了!那是诗仙李太白的经典好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哦,这是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情。白云香坚决不能,为了这两个人,沉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里,婆婆妈妈的是是非非里,淹没在这些无聊的小心眼里,就这样,活活把自己的灵魂,瞬间熄灭了。
白云香的思绪,一直在飞,持续不断地,飞到了天宇间最美丽的神圣之地。自己都神志恍惚的地带了。
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神游着,飘荡着,郁郁葱葱,碧波荡漾,百鸟齐飞,百花盛开,还是香气四溢,飘香在茫茫天宇。
白云香在大声地,对着自己的心灵,高喊着:是啊,但愿长醉不愿醒,就是我的存在方式。就是我要的生命状态,这两个男人,就这么从一开始,就这么较劲,就这么上感地,疯狂自恋。随他去吧。我要回到,自己的快乐老家了,那里是无人能抵达的独立王国。拜拜了,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