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往事如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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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琳娜心如死灰,恨不能就此死了,然而想到父母临终前的嘱托,最终还是咬牙生下了孩子。也正是那份沉甸甸的遗愿,压得那娇贵的公主苟延残喘到今日。她一路乞食向东,流落数月,在雪山深处筑了间茅屋,安顿下来。她以打猎为生,一边苦练功夫,一边抚养女儿。这两年多倒是平安无事。一日上山打猎,碰巧救下了蓝震山。不料此后情难自已,终有相斗千里之事。两个心丧如死之人邂逅相逢,可说命运使然,亦是有缘无份。伊琳娜背井离乡,只为躲避罗马教廷的追杀,哪知最终仍难逃毒手。
“蓝震山明了内情,也不知他当时心中是何滋味。伊琳娜与他相斗,受伤不轻,若非如此,以伊琳娜的武功,也未必敌不过那些红衣主教。蓝震山当下便要娶她为妻,还愿认她女儿作义女。伊琳娜自是很高兴,让女儿认他做了义父。拜堂成亲之后,伊琳娜便含笑而去。”
凌钦霜听到这里,浑身一颤,眼眶早红。听蓝星影住口不说了,便问道:“星影姊,如此说来,那小女孩便是……便是……”
蓝星影道:“不错,伊琳娜是我妈妈,蓝震山是我义父。他虽有负我娘,但那些年对我却照顾有加。”她望着窗外,怔怔出了会神,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件十字形的物事,轻轻拂弄,半晌收入怀中,道:“义父厚葬了我娘,在墓前一守便是三年。他与我娘相斗千里,我都看在了眼里,那时我还小,还以为他是我娘的仇人,对他成见颇深。而我娘身故,自然也认定是他一手造成的。认他做义父,那是一百个不愿。虽然最后勉强应了,但在我娘死后那半年,我二人形同陌路,从未有过半句交谈。我数次出走,都被他抓了回来;数次杀他,当然也无果。我恨他入骨,又哭又闹。他却一言不发,只在我娘坟前坐着。唉,那段时间,他就独自呆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眼里透着深深的忧伤和倦意。而到了夜里,他便开始胡乱叫喊,叫伊琳娜,叫温小清,叫得十分凄楚,叫着叫着,便哭醒过来,又去坟前呆坐。
“我见他这般模样,想起我娘,自然也无心再吵闹,一个人躲在暗处默默哭泣。那里有个大山洞,我在洞里,他在洞外,我不出去,他也不进来。每日的饮食,他都只放在洞口,便远远躲了开去。白天,看着他坐在坟前呆呆出神,夜里,听着他的哭声与阵阵风声,心里越发说不出的难受。日子久了,我对他的恨意也慢慢消减了,每当他呆坐坟前时,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出来,远远陪着。他见到我,也不多说半句话,只流着泪,一笑而已。
“到了隆冬,朔风呼啸,奇寒彻骨。我从山洞中望去,见义父衣衫单薄,在雪地坟前瑟瑟发抖,却始终不踏进山洞一步,心下很是难过,几次话到嘴边,却还是收回去了。终有一夜,我将他请进洞来御寒,也在那一夜,我们言归于好。
“随着感情日深,他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他的话却依然很少。在山里又住三年,我自觉气闷,便要出山去玩。义父无意返回剑谷,也不愿涉足江湖,于是便带着我四海漫游,倒也逍遥自在。
“那一年在华山游玩。某一夜,我从梦中醒来,却不见了义父。我寻他多日,正在焦急,义父却跌跌撞撞奔了过来,似要对我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便晕了过去。我见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又惊又怕,急得直哭。义父挣扎起来,只说‘别怕’,便自去疗伤了。过了旬月,义父伤势渐好,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义父却不作声,眼中的忧伤更浓了。几天后,他又浑身是血地回了来,这次只养了数月才好。问他什么,他也不说,眼中流露的,不仅是忧伤,还有熊熊怒火。第三次重伤,是在两月之后,这时的义父,眼里只有深深的自悔与无奈。
“在我的追问下,义父终于道出原委。原来,我娘临终前,曾向他描述了玷污她那疯子的体貌特征。我生父之事,我娘向来缄口不言,义父也讳莫如深,那次若非我逼问得紧,义父料也未必会说。
“而那一日,义父无巧不巧,在山野撞到了那个……那个仇人。那人看来虽然不似疯子,但胸口的青色胎记却是如山铁证。义父远远跟着,见他闯进一处豪宅,也不知对主人施了什么邪法,竟让他发起疯了。那时,武林中有不少好手暴毙,引起了轩然大波,莫非竟与此人有关?义父跟踪了几日,果然见那人四处作案。他无意查明真相,但那人既是伤害伊琳娜的元凶,便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只是那人武功极强,又会邪法,除了偷袭,再无二法。义父接连暗算了他三次,三次都身受重伤。最后一次,更露了形迹。那人自然不甘休,四处搜寻,义父好容易才逃得回来。我得知了真相,五雷轰顶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待义父伤势略好,便与他说,我要见我爹一面。义父很是生气,跳将起来,抓住我的手,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他不停地说,那……那人害得我娘如何惨法,如何的杀人放火,害人疯癫,他是无力为我娘报仇了。又说,他本是该死之人,苟活至今,实是老天见怜,今日丧命,已是迟了。可一想到死后我孤苦无依,无人陪伴,不知怎的,便又活了过来。他越说越激动,我自然知道,他说这些,是怕我就此离开他。我本也没有弃他而去之意,见他老人家如此紧张,也便只好打消了念头。义父很是开心,我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我求义父不要再去暗杀。他苦笑道:‘我不杀他,他迟早也会来杀我。’我便问他怎么办。义父想了很久,终于吐出两个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