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晌贪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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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赵元冲陪阿少笑闹了一阵,一同用过午膳,又匆匆回到奉天殿。
太医邱子明刚刚退下,辰良点上安神香,便听到赵元冲轻轻笑了一声,于是也跟着高兴,喜滋滋泡上一杯香片递到赵元冲跟前。
赵元冲心情确实十分好,押了一口茶,半途想起什么,眸色瞬间变得冰冷起来,沉声问,“那些人怎么样了?”
辰良自然知道他所问何事,便答,“熬不过去,死了三个。”接着道,“陛下放心,该受的人,一个都不会漏掉,该走的过场,一个都不会让他们提前去了。”
话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试探着道,“那...沈氏...”
在赵元冲身边久了,他自然知晓赵元冲如今对沈雁杳作何想,更清楚当初的宠冠后宫是为哪般,因此在赵元冲面前,也直呼其为“沈氏”。
赵元冲状似无奈苦恼的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当年的太后都不及她万一。但仅凭她一人如何能成气候,朕顾忌的是她身后的万屏楼,朕也想不到,当初一个落难女子,背后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势力。朕只是可惜心疼那个孩子...”说到此处,他眼中才有了一丝恸色,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
当初,听到柳蓉辞的消息,赵元冲也是一惊。
血刀门与花月宫这等江湖帮派,虽说在野有些势力,但帮规严谨,或邪或妖,也不曾为恶,更不曾偏向哪一国为爪牙,是以能在各国夹缝中保全。
而几年前,江湖上一个名为万屏楼的组织崛起,这万屏楼不知坐落哪处,仿佛无处不在,也无恶不作,不说吴越北燕等地,单单成周,死于其暗杀、投毒的忠臣良将也不在少数,更兼抢劫赈灾钱粮、虐杀无辜百姓等等罪行,实乃真正令人谈之色变的妖邪。
然而,这个组织又极为神秘,多少英雄豪杰想为民除害也是苦无门路,查寻不到它任何踪迹,只能猜测其干的大概是个收钱卖命的勾当。
赵元冲欲除了这个祸患,不想竟从沈雁杳身上查出行迹,于是当初便温存笼络恩宠并施,要一步步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沈雁杳的身孕,到底是赵元冲没有想到的意外。他已经尽量小心避免,可事实已成,他倒是想留下这个孩子,无论如何,稚子无辜,不应殃及。
谁知,沈雁杳为了嫁祸冤杀谢玿,竟不惜亲手药死胎儿...此女狠毒之处,委实令人胆寒。
虽说当初欲除去赵元珞之时,沈雁杳能顺利亲近,细到小事也能密报不断,万屏楼必然出力不少,然而...尽管如此,赵元冲不是先帝,他不会就此妄图利用。这等组织,他必是要连根拔起的。
古来明君盛世,从不会借此势力排除异己。
赵元冲思及这些,不免有为难之处,只能道,“沈氏暂时还动不得,她在宫里还攀扯了太后,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清处置的。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让周尚明几人认下投毒之罪,也给了沈氏台阶可下,尚能相安无事,只是...”
只是,谢玿这番苦难委屈是暂时要忍咽下去的。
身为皇帝,却不能给受尽折磨的心上人还以公道,每每想到此,赵元冲都觉心痛难当。他握拳苦笑,想来做这个皇帝有时候确实也窝囊。
辰良知他心结,宽慰他道,“陛下宽心,总归会有个了断的。万幸,谢姑娘现在也不必为这些腌臜事伤怀。”
说罢,又忽而面露忧色,“只是...奴才担心,谢姑娘脑中瘀血不除,且什么也记不起来...怕是...”
“记不起来才好,”赵元冲打断他,嘴角含笑,“她现在就很好...至于颅内淤血,邱太医让霍衣寻访师门找办法去了,早晚可除。”
“至于其他的...都可以重新开始。”
这日,刚过一场大雨,天将放晴,空气都带着些清甜。
晌午一过,紫宸殿刚刚清净的小厨房里一阵脆响,苏合拎过小宫女手里精巧的篮子,用小勺搅动一阵,蜜糖色泽晶莹透亮,花瓣也是水嫩的新鲜。
转身走进厨房,只见阿少——
不对,应是阿玿,是比之前养胖了许多的阿玿。
只见阿玿两手粘满面粉,还一试一探的去揭雾气升腾的蒸笼,认真谨慎的模样说不出的可人。
“姐姐,你放在那里就去歇息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合听她吩咐,却没动,笑道,“那可不行,我都已经闻到香味了,准要等着出锅尝着第一口才行。”
阿玿也笑,“那苏合姐姐你先坐,陪我聊聊天也很好。”
说是陪她聊天,然而一个下午,苏合见着她亲手雕好了模子,细细筛净了豆壳,洗捡好了桂花瓣,又和面倒模,最后放上笼屉。几次想帮忙,却是完全插不上手。
最终,苏合能做的就只是将蒸熟的甜糕托出笼,再放进自己嘴里。
“苏合姐姐,怎么样?”
阿玿双眼紧紧盯住苏合,看她忽喜忽疑的面色,忙问道。
苏合见她一双剔透水润的眼睛看着自己,无奈叹道,“你自己都尝了好几遍了,怎还会不好吃?”
刚到紫宸殿的几日,苏合还胆小,做事尚谨小慎微,阿玿喊她姐姐万万不敢应。如今,她却能趁赵元冲不在,揩一把阿少顺软的头发,似笑非笑的点头,“嗳,阿玿妹妹。”
反倒是阿玿,会略微赧了脸,半颗贝齿咬了下唇,笑一笑。
就像现在这样。
眼见此情景,又让她记起一直桓在心头的疑惑。于是便脱口而出,问,“阿玿,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
谢玿方才还带着羞赧笑意的眼睛慢慢有些黯淡,她垂下眼,茫然道,“我...我也不知道。”
“嗯?”
“我醒过来就是在紫宸殿,赵元冲说...他打猎路过看我昏倒路边,就救了我回来,‘阿少’也是赵元冲要喊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少’,我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苏合这才恍然惊觉,见她神情颇为伤怀,讪讪闭口不言,心中小人儿瞬时反手抽自己几个耳瓜子,叫你嘴欠。
阿玿却没在意,接着道,“元冲也已经派人去找我家人,却一直没有消息,我几次三番想出去寻些踪迹,然而身上的伤总一直不见好,天阴下雨便时常疼痛难忍,汤药一顿都少不下,因此...我...”
说着,她忽然笑了笑,唇角轻抿,“元冲待我好,我知道,只是我心中总是有几许遗憾罢了。”
听完此话,苏合却存疑心,皇帝怎可能对一个捡来的不知来历的人如此上心,莫非当真一见倾心色令智昏,骗谁?!
然而她虽疑心,却闭口不提,一恐阿玿多思难过,二怕多嘴丢了性命,再忆起两人之间相处种种,不是说惊愕,只作担忧,试探问道,“阿玿,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她只称作“他”,也断不敢直呼其名。
阿玿感激之余,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记不得前事,又不是痴傻,听你们口口声声‘陛下’‘圣上’,怎会不知?”
不是不知,只是不问。
不问他与自己相隔九重万丈,不问他中宫雍容佳人三千。
不问他...君心何意?可期否...
苏合嘿嘿讪笑,又道,“那...那你记得,千万别在他面前失口喊出‘大美人’,伴君如伴虎,还是小...”
原本要提醒她小心为上,不想苏合话音未落,阿玿忽道,“啊?已经叫了。”
苏合手里的糕点“啪嗒”掉在地上。
“什么时候?”
“第一次,一睁眼,见到他的时候。”
“......”
阿玿追出门,喊诶诶,你留下点心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