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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再起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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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长安,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高台楼阁沐浴在密如丝织的朦胧烟雨中,娇嫩的绿叶被雨水轻轻洗刷,亮如镜面,雨滴顺着飞宇琼阁的砖瓦滑落下来,在积满雨水的地上涟漪开来。

蜿蜒曲折的宫廊上,立着一位着月白色锦袍的青年,纹着祥云图案的宽袖微微浮动,鹤形玉佩垂落于腰际,青年面容若初晨的白霜那般冷清,眸子望着远处,眼中深不见底,薄唇似抿非抿。

“如今司马越打出‘张方劫迁车驾,天下怨愤,欲奉迎大驾,还复旧都洛阳’的名义起兵,不知司马颙要如何应对?”一旁,银岚垂目,语气中隐约有几分担忧之意。

司马炽轻轻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着不停落下的雨滴。

“依我对司马颙的了解,司马颙不愿意得罪司马越,可他忌惮司马越拥十万士兵,一旦开战,双方极有可能两败俱伤,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场战,非打不可。”

司马炽优雅的伸出手,握住滑落于掌心的雨滴,眸中掠过一丝阴冷之色。

“叫我们的人盯紧司马颙那边,有任何情况都来向本殿汇报。”

银岚急忙俯首,回道:“是。”

几日过去了,长安的天空乌云密布,雨降连日,司马颙命豫州刺史刘乔为镇东大将军,派遣司马颖率领楼褒、王阐等,据河桥以抗拒司马越。

远在离石,清风遐迩,落花纷扬,梨花树下立着一位清姿卓约的青年,他锦色长袍随风舞动,灰墨色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漩涡,鼻如悬胆,薄唇抿成一道冰冷的弧度,脸上浮现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

只见不远处一个着淡青色绸缎收腰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柔声道:“夫君,漫儿为夫君炖了一碗汤,夫君尝一尝吧。”

刘和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平静道:“放下吧。”

呼延漫脸上笑意一僵,将汤放在石桌上,俯身行礼,声音却平静无波:“夫君慢用,漫儿先行退下了。”

呼延漫转身离去,身旁的侍女面色颇为担忧,眼中隐隐流出一丝不忿。

“夫人,您日日来送汤,大公子依旧对您如此平淡,夫人为何还要坚持下去。”

呼延漫望了望天际的流云,眼中微微掠过一丝苦涩,她淡淡道:“得王上赐婚,我与夫君成婚一年以来,夫君对我已经是格外优待了,拒绝了再纳妾,我已是心满意足,我想就算是他是一块寒冰,也总有融化的时候吧。”

呼延漫的身影逐渐远去,刘和暼过桌上的热汤一眼,眸子一沉,示意侍从将汤拿下去。

刘和看着纷乱飞舞的花瓣,声音低沉若一壶美酒,却暗含着一丝冰冷。

“胡云,近日外面战况如何?”

一侧的胡云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司马越打着迎帝回旧都的名号,与司马颙一方已经激战多日了。”

刘和唇角微扬,那显得华丽阴美的面容划过一丝愉悦之色,漫不经心的抚去落于袖袍上的花瓣。

“胡云,你可有听说,父王帐下新来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幕僚,为父王献了不少良策,解决了父王多桩忧心事,本殿还未见过此人,当真有几分好奇呢。”

胡云静静伫立着,眼中亦划过一丝异色:“此人确实有几分神秘,属下亦未见过此人。”

长安

长信殿内,司马颙来回踱步,正焦急的等着战报,随后外面慌忙跑来一位宫人,跪在地上,惊呼道:“殿下,范阳王司马虓派遣督护田徽以八百骑兵帮助司马越,在谯与刘佑相遇,一战之下,刘佑众溃,司马越进屯阳武。”

闻言,司马颙脸色煞然一白,慌乱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刘裕这个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随即眸子一冷,这一切皆怪张方自作聪明,如今败局已定,司马颙握紧了拳头,厉声道:“传郅辅。”

屯阳武

司马越帐下,灯火通明,下首立着几位得力将领,祁宏面露一丝笑意,朝司马越垂首道:“此战一胜,司马颙必然惶恐不安,殿下冲破潼关指日可待。”

司马越示意祁宏坐下,目光落在下首的范阳王司马虓身上,粗矿的声音中暗尽是凛凛霸气。

“若无范阳王,我军怎能大败司马颙,范阳王功劳不小。”

司马虓微微垂首,掩去脸上得意之色,恭维道:“殿下乃天人,就算无臣相助,也必然旗开得胜。”

司马越笑意更甚,忽然外面传来侍从报信声。

“禀报殿下,司马颙差人送来一物求见殿下。”

司马越有几分狐疑,粗眉一皱,不知司马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思片刻,遂后厉声道。

“传进来。”

郅辅从容的走了进来,对着司马越行礼叩首,高声道:“臣郅辅叩见殿下。”

司马越笑而不语,几位将领亦面露冷厉之色,不善的暼过郅辅。

郅辅从容不迫,目光示意身边的侍卫将手中盒子打开,里面竟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面容青紫,那眼睛瞪得老大,那人头赫然是――张方。

“殿下明鉴,这一切皆是张方此小人暗中挑拨,河间王受他蛊惑,才发兵对抗殿下,如今河间王奉上张方项上人头,望殿下息怒。”

司马越漫不经心的暼过张方的人头,厉眸扫过郅辅,忽然一笑:“既然这样,本殿亦无意与兄弟计较,你回去告知河间王,本殿接受了这份礼。”

郅辅没有想到司马越会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这份求和礼,不由大喜过望。

郅辅走后,祁宏眸子一冷,厉声道:“殿下为何要接受司马颙的求和,如今殿下只需一举进攻潼关,杀进关中活捉司马颙,并非难事啊!”

司马越只是淡淡的望着他,眼中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本殿又怎么可能接受司马颙的求和,只是让司马颙放松警惕,更方便我们杀入潼关!”

得知司马越接受了这份求和礼,司马颙顿时露出了笑容,未曾想到司马越竟如此豪爽,便打消了心中古怪的念头。

另一边,司马炽得知此消息,只是悠然一笑,俊雅淑容,微笑间恍若能夺取人的魂魄,雪颜丰姿,不知为何却让银岚觉得眼前之人谈笑间威严难测,让人徒生起敬仰惶恐之意。

石桌上摆着一盘棋,银岚正与司马炽对弈,银岚神色严肃,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犹豫再三才落下一子,双方厮杀颇为激烈,司马炽以退为进,不一会儿,对面的银岚便输的片甲不留。

“殿下棋艺高超,属下望尘莫及。”满盘皆输,银岚望着司马炽面露崇敬之色。

“以退为进,诱敌深入,最后,则杀之。”司马炽抬眸看着银岚,目中划过深沉幽冷的笑意。

“东海王司马越接受了河间王的求和礼,殿下如何看?”银岚抬头望着司马炽,眼中闪烁着光芒。

司马炽好暇以整的望着桌上的棋盘,手中还摩挲着一颗棋子,声音清润如玉。

“司马颙的想法太过愚蠢天真,以为杀了一个张方能平息这场祸乱,司马越的野心又怎么会仅限于此。”

司马炽眸子微沉,因为他想要的是――这长安城,这万里江山。

两个月后,司马越军中的鲜卑将领祁弘等攻破潼关进入关中,司马颙气得险些吐血,又十分恐惧。

他急忙派遣人马在霸水抗拒司马越军,战败,司马颙单骑出长安,司马越军进入长安。

长安城,风雨飘摇,司马越举兵攻入长安后,司马越纵兵行暴,屠戮近两万人。

司马越打着迎帝回旧都的名义,自然不会伤害皇帝司马衷与豫章王司马炽。而司马颖军方面,支持司马越的安北将军王浚派遣督护刘根,率领三百骑兵至河上。

远在洛阳,卫璪一直忧心忡忡战事,得知司马越战胜司马颙,司马越派兵护送司马炽即将回到洛阳,才稍稍放下心,以殿下的智谋,定然不会有事的。

长安,长秋殿

殿外无数甲兵重重把守,司马炽面色平静无波,优雅的食用宫人送上来的膳食,一举一动优雅入骨,姿容明丽,恍若夜中清冷的月光,难以靠近。

宫女们静静的立在旁边,时不时的抬眼瞧着豫章王,面上拢着绯红的烟霞。

夜晚,司马炽立在窗边,一轮弯月静挂长空,秋意浓烈,微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殿外的枫叶红如火,绚丽夺目,澄清的月光仿佛如一块碧玉,斑驳了树影,增添几分凄凉之意。

也许,那个计划该开始了。

司马炽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唇角微扬。

司马越正从议事的大殿走回来,途径晋惠帝的居住的朝阳殿,一位宫人垂首迎面走来,一时不察,撞上了司马越,手中的东西洒落了满地,那宫人抬首,见是司马越,身体顿时抖如糠草,跪下吓得急忙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司马越本无意于他计较,目光却忽然落在地上掉落的物品,眸子一顿,眸间霎时染上了阴郁之色。

地上的琉璃盏在澄澈的月光下折射出绚丽迷离的光彩,司马越的记忆被拉回从前,那时晋武帝司马炎尚在,他独独宠爱司马衷,那地上的琉璃盏正是当初先帝赏给司马衷的,司马衷尤为珍爱此物,却偏偏赐给了司马颙,可见他司马颙的感情不一般。

“来人,将这个宫人拉下去,处斩。”

司马越眼中闪烁着涛涛杀意,无视那宫人惨叫连连的声音。

司马越举步走去,身旁的侍从面露一丝疑惑之色,殿下的戾气似乎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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