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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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自小拥有雄心壮志,比起刘乂温和良善的性子,刘桀骁悍狠厉,沉稳果敢,刘聪无子,但却立异母弟为太子之事颇有微言,心中不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呼延皇后与刘桀二人一拍即合,旋即一场废太子的戏就这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眼下刘聪身边得宠的臣子无非是靳准与王沈二人,还有就是卫昭仪,所以卫昭仪失子之事刘聪大怒几次提出杀张徽光,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张徽光意欲谋害卫昭仪腹中之子的嫌疑都很小,所以此事如果能嫁祸到单太后与刘乂的身上,那么他们的胜算就大得多。
很快他们开始罗织刘乂与单太后谋害卫昭仪的罪证。
是夜,春月如钩,如练月光洒在巍峨连绵宫殿,一树海棠一树梨花点缀在宫墙院落之间,暗香浮动,蜿蜒曲折的回廊宫人掌着几盏角灯,如豆般的火焰将夜烫开一个口子,隐约听到几声人语。
“参见皇太子。”只见太子刚从单太后宫中出来,正打算前往皇帝处,迎面看见王沈恰好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面对近日来皇帝的新宠,刘乂笑意甚浓,他毫无架子,十八岁的少年温厚纯良,他开口道:“侍郎免礼。”
王沈轻轻抬首,背微微弓着,恭谨如故,一双细小的眸子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多谢太子。”王沈身形瘦小,声音略微尖厉,可能是自小被净了身,浑身上下皆是阴柔之感。
“中侍郎去往何处?”刘乂声音温如流水,少年气十足,无论如何掩藏却依然透露出与生俱来的贵高与优越感。
“陛下宣晋王殿下在御书房觐见。”言下之意是皇帝这会子正忙无暇接见刘乂。
闻言,刘乂眸中笑意微微一减,旋即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之色,平静道:“既然如此,麻烦中侍郎传达本殿下来过了。”
王沈低眉颔首,静静道:“是。”
言罢,刘乂离开了,不过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回到了东宫,迅速传了太子詹事来,他迟缓地开口道:“晋王近日时常入宫吗?”
“晋王近两日偶尔入宫给陛下请安。“太子詹事原是掌管宫中供需的职位,比起六傅,太子詹事府专属于东宫与中宫所有,他自然更近亲太子詹事等人。
闻言,刘乂轻蹙眉头,心中旋即产生一股不安之感,刘桀战功显赫,位高爵显,然且拥兵自重,朝中遍及党羽,他得太子之位,心中最不平的必然是刘桀,虽说目前他还没有实际行动,但是需提防他,防范于未然。
卫玠自然不知前朝如何风云变幻,只是眼下她必须要查清楚背后暗害她之人。
“叔宝。”一个清润如水的声音蓦然传来,卫玠循声望去,只见卫璪徐徐走进来,他身着一身白衣,虽然脸色有些苍白虚弱,但却让卫玠心中一安,她眼眶微红,急忙朝卫璪走去,既高兴又兴奋,小心翼翼地抱着卫璪,哽咽着声音:“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卫璪心中一酸,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爱怜而温和:“别担心,哥哥没事。”
卫玠看着卫璪身形消瘦,唇色如纸,忍住泪水,她轻轻道:“嗯……”
卫璪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迟缓地开口:“大哥听说,孩子没了,陛下已经发落了凶手,叔宝,你别太伤心了。”卫璪低眉,眼中掠过一丝暗色,他虽不愿意妹妹怀匈奴乱贼之子,可心中仍然为未出世的小外甥伤心叹息。
卫玠心中有阵阵绞痛,心中沉沉得仿佛如巨石压着,她假装开朗,若无其事地道:“我无事。”
刘聪终究没狠下心杀卫璪,不仅没杀而且还给了卫璪一个官位,都官从事,虽然官秩百石,却位卑权重,主察举百官犯法者。是司隶校尉辖属官,于是卫璪从此在靳准下面当官,由于皇帝向来宠爱卫昭仪,靳准自然不敢给卫璪脸色看,二人也算相安无事。
张太后历来宠爱张徽光,对刘英刘娥与卫玠这几个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因此时常劝诫刘聪不要太宠爱卫玠,更隐隐想要刘聪赦免张徽光之罪,更是规劝刘聪多去皇后宫中走走,刘聪碍于孝道自然偶尔去皇后宫用膳。
这日,刘聪来了呼延皇后宫中,跟后宫很多女人一样,呼延流烟根本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她虽容貌平凡,但却出身高门显宦之家,自幼精通琴棋书画,在刘聪还是四王子时被立为王妃,对刘聪全心全意,体贴温柔,贤惠端庄,可后宫从来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所以当她珍爱的丈夫心中有了别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发狂发疯,其实呼延皇后又何尝不是千千万万失宠女人的缩影呢。
“参见陛下。”听到皇帝的銮驾到了殿外,紧接着皇帝身着暗红高贵的长袍出现在门口,呼延流烟眼中满是笑意,她心跳如雷,可是作为国母,自然喜怒不能流露于表,必须时刻雍容端丽,才堪为中宫之主。
“皇后无须多礼。”刘聪大步越过皇后,旋即坐在主位上,皇后立刻差人奉上皇帝爱喝的茶水,柔和恭谨道:“陛下刚下朝,先休息片刻,午膳还在备置中,即可便好。”
刘聪面色淡然,清癯流畅的脸俊雅而秀朗,眸子狭长而深邃,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凉薄与冷漠。
他浅尝了皇后精心准备的茶水,难得露出一分笑意,声音虽然一以贯之的淡漠,却能少了几分凌厉之感。
“皇后费心了。”
呼延流烟展颜一笑。
夏日傍晚微风凉爽,驱除了皮肤燠热之感,苍穹云层散淡,梧桐郁郁葱葱,在风中摇曳的枝桠发出簌簌声音,宫灯还未点亮,微茫的天际逐渐如墨染暗了下来,万籁俱静。
今夜刘聪处理政事未来后宫,卫身着一件素衫外罩着同色长服趁夜来到囚禁张徽光的冷宫。
冷宫的日子极其清贫,幸而有张太后暗中照料,才不至于被刁奴为难。当卫玠放下斗篷帽子之时,张徽光蓦然一愣,继而苦笑了一声。
卫玠心情亦颇为复杂,她看了张徽光如此落魄之态,心中百感交集。
张徽光忍住眼眶的泪水,有些哆嗦的手拿了一张破旧的椅子请卫玠坐下来。如今的情形,当真是时移世易。张徽光知晓卫玠来意,她简明扼要,声音显得冷淡却坚定。
“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铿锵有力的声音。
卫玠沉默未语,卫玠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她唯一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卫玠看着她,平静缓缓开口道:“你既说自己无辜,我如何相信你。”
闻言,张徽光忽然轻笑了起来,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陷害你于我而言并无益处,我既无宠爱亦无子嗣,你对我毫无威胁,今夜你来必是心中有所怀疑,陷害你的另有其人。”张徽光淡定自若,尽管周遭荒芜落魄,却无损她的面容风采,身着粗布素衫却仍然傲雪寒梅般风骨。
“那日送膳食与衣服究竟经过多少人的手,宫中人多手杂,到处都是呼延皇后与二刘的耳目,是否是你身边的宫人走漏了风声,或者你身边被安插了内应?”卫玠抬眸凌厉的目光落在张徽光的身上,颇有几分陛下的威严与压迫感。
张徽光微微怔忪,张徽光极力回想当日的情形,可无论如何却始终没有想到异样,况且陛下早已经严审她宫中的宫人,亲近者仗杀,其余发配各宫做苦役,她苦思冥想始终毫无头绪。管理宫中供给之人,其背后无非是皇后张太后与单太后。
此几人皆有嫌疑,而卫昭仪所怀之子乃皇家子嗣,陛下子嗣稀少,张太后虽不喜欢卫昭仪可绝不能谋杀她腹中之子,而呼延皇后向来表面仁厚贤良,但却工于心计,她的嫌疑最大,单太后慈爱上下,施恩惠下,宽容慈悲,实在不可能做出谋害杀人之事。
“我当日得知皇后欲谋害你之事,便着急前来告知,如今我唯一怀疑的幕后之人是呼延皇后。”张徽光冷静思考了许久,斩钉截铁地道。
从冷宫出来,卫玠拢了拢紧身上的衣物,她心中跟张徽光一样怀疑是皇后一党,但是越接近真相,她就越觉得不可能,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回到寝殿,卫玠旋即命人暗中寻找张徽光身边曾经伺候的宫人,经过几日卫玠惊奇地发现许多张徽光宫中伺候的宫人早就离奇死亡或者失踪了,卫玠心中微微一沉,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调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个张徽光曾经贴身伺候的宫人,此人虽然是贴身伺候却因为打碎张徽光殿中珍贵之物被派去做洒扫等粗活。
当卫玠找到她之时,她似乎有些惊恐与惶惑。
“奴婢参见卫昭仪。”宫女强装镇定地朝卫玠磕头行礼。
卫玠淡然地端着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眸子斜乜了她一眼,语气毫无压迫之感,眼中却透着着凌厉锐利。
宫女低着头,心中微微慌乱,手情不自禁地握紧,她不知道卫昭仪召她来是为了什么。
“你就是青旋?”卫玠微微扯了唇角,她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小姑娘,心中一阵寒意。
“是的。”青旋急忙回道。
卫玠忽然笑了一声,示意左右将青旋扶了起来,青旋受宠若惊。
“本宫为张庶人所害,孩子枉死,只恨不能手刃仇人,以报他的在天之灵,枉费本宫如此信任张庶人,如今她虽然被废,可却仍旧活着,本宫想要你一五一十地说出张庶人谋害本宫的过程!”
闻言,青旋一颗慌乱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低敛着眉眼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头,眼中却满是惊慌失措之色。
“婢女只知道张庶人心中妒恨昭仪日久,她仗着张太后的宠爱与庇护,料定就算谋害卫昭仪也必定有张太后保着,便肆无忌惮,刻意与娘娘亲近取得您的信任,最后在送予娘娘的吃食下了足量的砂汞,以至于娘娘痛失皇子。”
卫玠面上满是愤怒与愤恨之色,心中却忍不住地冷笑,这个青旋说话漏洞百出,毫无逻辑。青旋早已经被安排在外殿伺候,不可能知晓张徽光下毒谋害她之事,更重要的是,陛下处置张徽光之时只说张徽光下毒谋害并不知晓是何毒,青旋居然清楚地知道是砂汞,如此破绽百出。
虽如此,卫玠面上却不显,放青旋回去之后,卫玠早已经暗中派人监视青旋,无论她与任何人接触,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