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公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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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了毛料，莱木希兄弟俩和杨潞飞互换了联络方式，然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和杨潞飞去银行的就是哥哥莱木希，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杨潞飞推断他们家里应该还有毛料，而且量还相当可观。于是就和兄弟俩约好，有机会再去荼丝镇附近的矿上实地考察一下，顺便看看能否在矿区购买到红宝石及原石。
当然，这是后话。
接下来，他们依旧还是在这条街上看毛料，尤其是那些个头比较大的。
这不，谭海东又发现了几块。
他不懂毛料，也不知道杨潞飞他们这样的行内人拿着小手电干嘛，反正他就一个原则：只选大的，不选对的。
这个摊位上毛料不多，准确的说就只有两块，个头都很大。而卖毛料的是一个黑廋黑廋的老头，双腿盘坐在地上，上面用破麻袋一般的东西盖住了。
“杨总，快来看看这两块怎么样？里面有没有翡翠？！”
这两块一黑一黄，看个头谭海东估计不会便宜，只得求助杨潞飞。
毕竟玩玩可以，赌石他就不敢了。
杨潞飞走过来一看，心里也是直乐，就像牌桌上说的“新手手气好”一样，这谭海东又遇到了好东西。
“老人家，这毛料怎么卖？”
杨潞飞“看”过毛料后，也是开心不已，马上指着最大的那块黑色毛料问价了。
手快有，手慢无，这样难得一见的宝贝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两千万？”
看到黑廋老人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杨潞飞问道。
“二十亿！”
老人摇了摇头，轻轻吐出来两个字来，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情感。
“不行，二十亿看不到，我只能出到两亿！”
杨潞飞心里虽然满意了，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二十亿也不过是一百万美元左右，相当于一千万华夏币。
“另外一块呢？”
这两块毛料大小差不多，但是里面的情况却相当特殊，杨潞飞以前有听说过，但亲眼看到也是第一次。
那是怎么一种特殊情况呢？
拿那块黑色皮壳的毛料来说，它的里面有一颗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核，但是在外面却有一层厚厚的石壳包裹着，不是顶尖高手，这样的毛料就是一块石头。
而那块黄色皮壳的毛料正好相反，外面皮壳上就有可见绿色的翡翠，但只是薄薄的一层，里面却是一个大石球……
这就是玉石行业内的石中玉和玉中石！
这种现象不仅是翡翠里有，国内的和田玉等玉种也有。
据地质学家考证，石中玉是在玉石形成的时候，含玉的岩浆冷却之后，又掉进了石质岩浆之中，再次冷却后就变成了石中玉。
而玉中石的演变过程则正好相反。
这样的毛料遇到一块就已经是很稀奇的事了，何况还同时出现了不同的两块。
杨潞飞问过之后，老人这回停顿了几秒，然后伸出一根指头。
“要不这样吧，两块一起10个亿如何？”
那块黄色皮壳的看起来也不差，不过杨潞飞知道没有任何价值。
当然，拿来做局骗骗那些半桶水还是可以的，但杨潞飞不会那样做。
老人应该是玩翡翠的高手，否则这两块毛料既没有刷皮，更没有开窗，还是从矿上出来时的状态。
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让杨潞飞想不通！
“年轻人，假如你能看懂这两块毛料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老人见杨潞飞并没有蹲下来仔细认真的研究毛料，而是一直看着自己，心里希望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用了，老人家，我二十亿买下就是，至于其它的，只要不是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就行！”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再说他也不差这点钱。
关键是杨潞飞已经查看了老人的身体状况，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推断他以前必定受过长期的摧残，不仅双脚在小腿以下被人砍掉了，而且还缺了一个肾，肝脏也是残缺的……
而且，现在看到的不是老人的真实面目，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张薄如蝉翼一般的东西，杨潞飞也不猜不出那是什么材料制作的。
老人的脸就像干涸的土地，沟壑纵横，这是曾经遭遇了严重的毁容留下来的。
这个老人有故事，但杨潞飞只是一个商人……
“那好吧，年轻人，二十亿卖给你！”
老人后来的手势，可以说一个亿，也可以是一百万，因为这块毛料只有看懂了才知道不值钱。
老人从杨潞飞的态度，知道他是看懂了，可惜对方还是坚持付钱买，老人想了想，还是按照规矩来，最后还是同意卖了。
谈妥了交易，老人朝不远处一个摆摊的年轻人招了招手，让他跟杨潞飞去银行。
杨潞飞留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同样不简单。
“年轻人，能不能给个机会听我啰嗦几句？”
谭海东让人开车过来，将毛料放进后备箱，上车将要离开的时候，老人最后还是开口了。
而且，他是用纯正的国语说的！
杨潞飞内心一震！
“好吧，老人家，去我住的酒店如何？”
杨潞飞涉足翡翠这个行业，起先就是因为毛料于他没有任何秘密，可以予取予夺。
但是随着了解的加深，尤其是翡翠进入国内的历史与路径，他知道就像其它资源一样，曾经也充满了血腥与残暴。
而显然，眼前的老人就是有过这样经历的人。
凭他能够找齐“石中玉”与“玉中石”，其赌石技艺已经是登峰造极，而且肯定是劫后余生，能够顽强的活下来，甚至依旧有所图，就值得杨潞飞尊敬了。
老人的小腿安了义肢，行动还是比较方便的。在征得老人的同意后，杨潞飞没有问他的来历，主动过去扶他上了车，而那个年轻人被老人留在了摊位上。
回到酒店的地下车库，人和毛料都进了电梯，直接到了他们居住的七楼。
“杨总 ，你们回来了！”
负责值守的是陈杰，看到电梯停在了七楼，马上就过来查看情况，见是杨潞飞他们，才放下心来。
酒店虽然也宣传是四星，但是设施设备与国内差距很大，最多算是三星。
外出期间，楼层里有自己的人看着，任何人哪怕是酒店工作人员到了这里也会遭到盘查。
毕竟，缅甸怎么说也算不上是太平国度，还是小心为上！
将老人请到套房的会客室，杨潞飞从冰箱里拿来严仲博从国内带来的茶饮，递给了老人一瓶，然后就静静的坐下来看着老人，也不说话。
仰光地处热带，这里的气温非常高，只见老人打开瓶盖，猛的喝了一大口，一瓶50mL的茶饮几乎就见底了。
杨潞飞不得不起身，再去拿了几瓶，放在了茶几上。
老人一口气喝了三瓶，然后才从茶几上拿了抽纸，擦了擦嘴巴，然后开口了。
“年轻人，你应该是从内地过来的吧？听说过翡翠帮吗？”
“是的，老人家！翡翠帮这个倒是听说过，不过，现在还有这个组织存在吗？”
一提到翡翠进入咱们华夏的历史，自然就绕不过翡翠帮了。
“石之美者为玉！”
据专家考证，几千年甚至更早，我们的祖先就开始开发利用玉石资源。
不过，玉石也经历了从“神玉”到“王玉”，最后走进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这么一个过程。
玉石最先的作用是沟通神与人的桥梁，所以最早的玉石都是用于祭祀的……
后来，号称“君权神授”的统治者们垄断了使用玉石的权力，以至于慢慢扩大到整个统治阶级。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尤其是探矿、开采和加工技术的提高，“昔日王侯堂前燕”，也“飞入寻常百姓家”，玉石也走人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并为他们所钟爱。
翡翠，也叫“缅甸玉”，最初发现并带入国内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马帮。
当翡翠这种外来的玉石为华夏人喜爱以后，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这个行业，从事开采、运输和加工。
缅北当时还是华夏的国土，但这里毕竟是“南蛮之地”，为了自保，马帮与内地琢玉人以及当地土司开始合作，慢慢衍生出了“翡翠帮”这个组织，琢玉人成为了最初的相玉师。
大概在清朝后期，“翡翠帮”还做大做强了，就是因为两个人的出现。
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作为满清朝廷的实际掌权人，她对翡翠这个玉种的喜爱与追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慈禧太后对于翡翠的喜爱，也导致王公大臣乃至普通百姓也趋之若鹜，玩赏翡翠成为时代风尚，华夏掀起来第一波翡翠热。
而另外一个就是从清廷造办处告老还乡的杨与庭。
杨与庭是扬州人氏，祖传的琢玉手艺，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琢玉的非遗传承人，他十八岁随父亲进宫，在造办处任职，直到六十五岁才离开。
这老爷子不仅是琢玉非遗传承人，同时还是杨氏太极的非遗传承人，之所以能够离开造办处，也是暗中奉了慈禧太后的懿旨，前往翡翠产地缅北考察矿产资源，采购点更好更便宜的翡翠。
我们都知道，慈禧太后掌权时期，大清王朝气数将尽，已是风雨飘摇当中，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但翡翠还是要玩的！
此时，缅甸已是鹰国的殖民地，杨与庭和徒弟一行多人到了缅北之后，就与马帮搭上了联系，并且顺利的加入了“翡翠帮”。
在杨与庭加入“翡翠帮”之前，琢玉手艺人也就是相玉师在帮内的地位不高，所有帮务都得听当地土司的。
但杨与庭加入后，土司们就有了顾忌，因为当时翡翠的市场只有内地，杨与庭曾经的官方身份随时可以断了“翡翠帮”的销路。
所以，矿主也就是土司们不得不交好杨与庭。
杨与庭毕竟是手艺人，知道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道理，也就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拥有在各个翡翠矿上优先采购的便利。
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还是人力开采，所以产量是很有限的。
杨与庭因为接触到的毛料或者翡翠更多，加上自身几十年下来的琢玉经验，对于翡翠的研究超过此前的任何一个人，很快就总结提炼出了一套完备的找矿和赌石的经验。
杨与庭在缅北呆了十年，就落叶归根回了扬州。而他的经验也仅仅传给了他的儿子杨彦成一个人。
而杨彦成是个很有眼光和野心的人，父亲杨与庭还在缅北的时候，他就娶了当地一个大土司缅固的女儿，成为了土司家上门女婿，父亲返乡后，他留在了缅北当地发展。
而这个缅固有了杨彦成这个女婿的助力，家族财力大涨，从此不停的招兵买马，逐渐成为了缅北一霸，大有割据一方的势头。
但是，当时的鹰缅政府不容许缅北出现一家独大脱离当局的控制的局面，就买通了缅固府里的几个下人，里应外合暗杀了大土司缅固，由缅甸将军接管了原来缅固的势力范围，杨彦成一家也沦为了缅甸将军的阶下囚。
从此，缅北的翡翠资源基本上被将军们控制，杨家也成了玉奴，成为了军阀手里牟利的工具。
“老人家，玉奴是什么？”
杨潞飞心里虽然有所猜测，但终究不如当事人亲口说出来。
“唉，杨先生，一言难尽啊！”
杨潞飞已经向老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而老人也继续说了下去。
玉奴其实就是为将军们在矿上赌石的奴隶，而将军们为了控制住诸如杨家人这样的玉奴，也是软硬兼施，手段用尽……
老人叫杨向东，是杨彦成的长子，生于乱世，长于乱世，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是父亲希望他不够回到东方的家乡。
杨向东打小就聪明，学东西很快，十五六岁的时候，赌石水平就赶上了父亲……
可惜城头变幻大王旗，统治缅北的将军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杨家始终没有摆脱玉奴的地位。
杨彦成去世后，杨向东一改杨家赌石秘诀不外传儿的传统，开始带起了徒弟。
而这些徒弟都是将军萨呼腾亲自挑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