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坐标(八十九)第二次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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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期间,我带来的那些书、本子都被我放弃了。
我每天都在努力做的事情,比睡着更重要的,就是排便。
护士每天都会询问,要记录,只要有出现不良的情况,就要多开药或是打吊瓶了。
我往往夜间疼痛难以入睡,和痛感争斗一晚上,快天亮时终于疲惫感战胜了,睡得正酣时,我就要被叫醒了。妈妈当然不会主动这么早叫醒我,但是每早要打针呀,隔天要抽血呀,她只能早早叫我醒来,给我拿洗漱用品,将床给我摇起来,等我洗脸刷牙后,给我买来早餐,边吃边等不知道几点巡房到我们这里的护士。
打针的护士姐姐主要有两个,一个温柔很多,也会不时嘱咐两句,一个却总是冷着脸,拔针头时鲜血飞溅落地。她们说我的左手血管难打,但当右手手背上每条血管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后,她们也只能迎难而上了。后来说到一个留针头的方法,贵一点,枕头能留最多三天,这样当然也有令针孔大难恢复的弊端,但我们也试了几次。
我的手背青肿,用了中华阿姨说的方法用土豆片敷后却不怎么见效。
打针后,还要等待主治医生过来换药。我最喜欢换药的时候了,因为要拆开绷带,我的脚就像也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往伤口上消毒抹药时也无比清凉,舒服极了。如果这天是轮到陈医生给我换药,就更高兴了。
我们三个病号每天都有很多亲戚朋友来探望,就收到的各种水果、牛奶等等把床头柜都挤得关不上,满满当当的。
从有经验人士那里听说,吃火龙果、香蕉、苹果、猕猴桃等水果有助于排便,于是大家统统都给我带了火龙果,红心的、白心的、大的、小的、散装称重的、独立包装的,我成了火龙果储存大户。
等到再有人来探望,一见面我就问“吃火龙果吗”,实在是太多了,吃不完,真的吃不完!需要人帮忙,否则放坏了浪费食物。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的火龙果,也没有这么爱过火龙果,效果真的杠杠的!
这天五舅又带了很多水果来看我,正好换药呢,妈妈就热情地和陈医生打招呼。五舅看了一眼医生的胸牌,又看了一眼。病房门口都会标明主治医生、副主治医生的姓名。
“不是李医生吗?”
妈妈怔住了,第一次认真看了一下胸牌上的字,“哎呀!原来是李医生,不好意思一直将你们叫反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不介意的。”
确实是不介意,被喊错几个星期了,两位医生都没有纠正我们。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姓李的会长得帅气点,所以把我认作陈医生,正常正常。”
在给隔壁漂亮姐姐换药的真正的陈医生一向沉默寡言,闻言却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真会说话,肯定能很快交上女朋友。”李医生立刻跟他贫起来,“嘿!不敢和陈医生比。”
聊着聊着,大家都问起最关心的问题,“医生医生,你看看我家的什么时候能出院?”
李医生道:“得先看伤口什么时候愈合。”
“怎么回事呢?那位阿姨同一天做的,都已经愈合了。”五舅似乎比我们了解的还多,“手术后都快两周了,就是羊肠线难融合一些也不该是这样吧……”
不但愈合了,还拍过了检查片子,看架势距离出院不远了。当护士把中华阿姨抬进移动床时,她原来躺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呢!
“放心,放心啊,我们每天都有关注情况的,有什么事我们医生会处理的。我会问问钟医生他们,一定给你们答复。”
这么一来,我又走起了检查的流程。
明表姐、钟医生、李医生、陈医生他们分批先后都来了,看了检查报告后说是伤口感染发炎,准确地说是我的皮肤无法接受羊肠线,所以一直不愈合。现在要做一次伤口清洗,把羊肠线拆了,重新用普通线缝上,等愈合再拆线。
这件事真的很难评,因为明表姐认识医生,她自然想帮忙,让我用上更贵更好的线,尽量不留下太大太显眼的疤痕,可我的皮肤不好,偏偏无法接受好东西,导致我要二进手术室了。
伤口清洗?我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看签字的单子上有麻醉剂,我就放心了,第一次能度过,有了经验的我还怕第二次手术不成?
可这次,没有往我腰上打麻醉针,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打过麻醉,只感觉伤口上冰冰凉凉地淋了一种液体,又淋上了另一种液体,直接就开始了手术!
我的双手抓紧了被单,死死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
好疼好疼啊!
按住伤口两侧的皮肤,把羊肠线一道道从肉洞里拔出来,斯拉斯拉!裁缝缝衣服的时候飞针引线指定很有成就感,可是作为他手底下那件衣服,真疼!
冰凉的液体淋了一下,然后有刀插进了伤口,在骨头上刮动,是真的!刮!甚至有听着牙酸的摩擦的声音!
刮了后将刀抽出来,里面的皮肉似乎都跟着拉出来一些,再用冰凉的液体浇一下,之后又是另一种工具,在伤口里搅动,来回地用力地搅,后来还有针扎进皮肉的感觉……
我感到在接受酷刑一样,疼得身上别处的肉都在发怵颤抖。
“疼就叫出来啊,别怕,很快就好。”我听到医生说了很多次。
我张口想叫,可发现,我疼得叫不出来!
我不知道在这种痛楚下该如何喊疼如何呻吟,别人会怎么样叫喊,但知道了我此时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
我只能一直隐忍着,咬着牙,握着拳,心里给自己打气。
加油!忍过了这一关,你就是关云长一样的大英雄了!出去后可以吹一辈子,你也曾经刮骨疗伤!而且没有发出一声痛哼!虽然无法一心二用地下棋吃喝,不呻吟也不是自愿的,但只要我不说个中缘由谁知道呢!
“痛就叫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缝线啊……
不是说有麻醉吗?怎么这次一点都没有麻,痛觉一直在线啊呜呜呜……
如果能疼晕过去就好了,谁能告诉我怎么才不会越痛越清醒而是直接晕过去……
每当痛苦难当的时候我就期待着间隔淋一下的那冰冰凉凉的液体,那短暂的喘气时间令我无比陶醉享受。
有尖锐的东西“扑哧”刺进了皮肤,然后“斯拉”抽出去。这是开始缝线了吗?我精神为之一振,太好了!就要结束了!
我听到似乎有人进来,然后钟医生的声音响起,“小妹妹,再忍耐一下哈,缝线是最疼的,痛就喊出来啊,马上就好了。”
我发不出声音,只点了点头。缝线哪里是最疼的?明明是最舒服的——相对来说。
终于,结束了。
推出手术室,看见妈妈的脸的那一刻,我突然绷不住了,想大哭,但是鼻子堵住了,只能张开嘴巴大口喘着气。
回到病房后,我依旧艰难地喘气,医生问是不是呼吸困难,我鼻塞得难受点头,医生竟然给我开了个氧气瓶!护士拿着呼吸器插进我鼻子,让我吸氧。但是我鼻塞啊,呼吸不了怎么吸氧?原本用力还能吸进一丝空气,而现在被呼吸器挡得死死的了。我把呼吸器摘掉了,看着床边那瓶氧气无语至极。可是我不吸依然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