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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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说起小时外公外婆的疼爱,眼泪流了满脸,几度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叶离取出帕子递给他。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擦了擦眼泪,将帕子折好想还给叶离,又怕他嫌弃自己脏,最后紧紧握在手里。
叶离轻声问他,“里长杀害四条人命,是因为你的缘故?”
珍珠的脸色更加惨白,深深低下头去,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正是。”
因为珍珠生的比女子还要柔弱娇美,从十来岁就经常被不怀好意的男人调戏。不过庄户人胆子小,加上珍珠的父亲是里长。
那些人只敢趁着无人时对珍珠说些不着调的话,或者有意无意碰碰他的手,并不敢做的太过分。
但是珍珠一天大似一天,容貌也越来越像女子,没事在他身边转悠的男人越来越多。尤其村里几个二流子,每次看到珍珠,眼神都像长出钩子。
珍珠感到恐惧又耻辱,偷偷将里长扔在库房里的一把生锈的剔骨刀拿到河边磨得锃亮,每天带在身边给自己壮胆。
可是他忽视了他与那些从小劳作的庄户人体力上的巨大差距,某天他从县城赶着驴车回齐家村的路上,被两个男人拖进了苞谷地。
他奋力挣扎,挥舞着剔骨刀想吓退二人,二人却轻而易举夺过他手中的刀子,将他压在身下。
他回到家的时候头发散乱,衣服被扯成了碎片勉强挂在身上。
父母看到他这副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问他是怎么弄的。
他却羞于说出真相,只说是半路上毛驴突然发脾气,将他甩落到坡下掉的。
那晚他自己跑到河边洗了很久,冰冷刺骨的河水洗不清他的耻辱感,他想死,甚至已经付诸行动,搬了几块石头绑在脚腕上,只要走到河中间沉下去便一了百了了。
里长却找了过来,说是见他洗的时间太久,怕他着凉,催他回去休息。
珍珠想到父母只有他一根独苗,他死了没人为父母养老送终,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尽的念头。
但是珍珠没想到的是,他被拖进苞谷地时,被另外两个男人看到了。
二人以此要挟他就范,否则就将他失身于男人的事吵得全村都知道。
珍珠不愿父母因自己遭受别人的嘲笑议论,只能随了他们的意。
令珍珠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便听人说,欺负他的人中的一个,昨晚死在了苞谷地里。
珍珠听闻这个消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一方面感谢老天爷开眼惩治了恶人,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受辱的事被更多人知道,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命案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珍珠也意识到一点什么,言语试探过里长几次,每次里长都表现的很茫然,珍珠渐渐放下心来。
四桩命案发生几天后,衙役上门捉拿珍珠,指控他正是杀害四人的凶手。
珍珠没做过自然不肯认罪,审讯中却得知死者是被同一把形状细长的利器刺中心脏而死,
仵作描述的凶器的模样,与他家中的剔骨刀分毫不差。
那把剔骨刀没能保护珍珠,反而见证了珍珠的耻辱和无助。珍珠将他扔回库房中,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却成了杀人凶器,行凶之人呼之欲出。
于是珍珠一口认下了罪名,只是不肯招出凶器的下落,担心牵扯上里长。
人证物证齐全,人犯也招供画押,凶器是否缺失都不能影响本案成为铁案。
再加上旱情越来越严重,管县今奔走于各村,安抚民心,统计受灾情况,忙得脚不沾地,便没有再更多的心思用在办案上。
拿到珍珠的口供后便结了案。
珍珠说完真相,仰头眼巴巴看着叶离,“钦差大老爷,即便我爹真的害了人,他对我也是真心疼爱的对不对?”
叶离能理解珍珠的心情,每个人都希望被父母所爱,不管父母做过什么。却不得不告诉他更加残忍的真相。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爱乌及屋?你父亲若是真的疼爱你,又怎么忍心毒害你最近的人?”
男人这种动物真的很现实,爱一个人的时候,为对方上刀山下油锅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不爱也很明显,对方死在他面前,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人性便是如此,否则也不会有那句话,有后妈便有后爹了。
珍珠面如死灰,眼泪无声滑落,伏首于地请求叶离,“请钦差大人让小人见一见我爹,问他一声,他有没有下毒害我外公和我娘。”
叶离无声叹一口气,喊来衙役,请管县令将里长带过来。
里长再次来到牢房,目光闪烁不停,偷偷打量叶离和珍珠的神色。
叶离看在珍珠的份上,还想给里长最后一次机会。
故意对管县令说道:“人犯不通世故,本官也懒得为他多费心思了。明日你该上报刑部复核只管上报便是。”
“本官作主让他们父子再见一面,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里长对珍珠但凡还有分父子亲情,定然会主动自首。
四名死者为恶在先,也算死有余辜,叶离替里长说几句好话,管县令不会不给他点面子。文书上斟酌一番,里长的死罪九成可以改成流放。
熬上三年五载,一家人还是齐齐整整的。
管县令分辨不出叶离说这番话是真是假,只能沉默不语。
里长又抹起了眼泪,一声一声哭着“我的儿”,“你怎么可能杀人”,“定然是被冤枉的”,却半点自首的意思都没有。
叶离目留同情看向珍珠,珍珠脸色惨白,目光却比方才清明得多。
紧盯里长的脸,轻声问他,“爹,是你下毒害死外公的吗?”
“还有我娘,我一直听您说是因为生我的时候落了病根,上了年纪才身体不适,可是娘的病为何与外公死前一模一样?”
“爹,您告诉我一句实话好不好?不能让我到死都蒙在鼓里呀。”
“你这孩子怎的胡说,你外人是病死的,请的几位大夫都是这样说的。”里长的神色剧变,下意识看向叶离和管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