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中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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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太阳将街道上的人影拉得无限长，夕阳把白云染成了桃红色，陈言也到了下班时间，褪去上班时穿的制服，又穿回旧校服，与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花店。
五分钟后，公交站点旁的陈言打开了手机查看公交站表，才发现今天的公交因为损坏延后了十分钟。
自己是不是该给母亲打个电话？陈言思考着，附近却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随后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停在了他的面前，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怀疑车半路会不会报废......
车厢里没有亮灯，仅存的光源是窗外的夕阳，车厢内阴森森的，公交司机戴着一顶鸭舌帽，看不清司机脸上的神情。刚上车陈言心里就直发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车辆开在如同波浪般起伏不止的柏油路上，逐渐扭曲的路面反射着金色的夕阳，让陈言眼前有些眩晕，摇晃的车身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在弹奏一首催眠曲，陈言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是沉重，不自觉地合上，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随着车身一阵晃动，陈言惊醒，环顾四周熟悉的老街道，赶忙下了车。
破旧的公交车伴随着轰鸣声晃晃悠悠地开走了，只剩下陈言与站牌孤独地留在原地。街道上出奇的竟没有一个人，平常虽然人少却也有几辆卖小吃的小推车。不过陈言没有在意，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反射出一些光亮照在他脸上。
时间19:02
比平常晚了一点点，不过自己要是走树林回家应该还赶得上热的饭菜。陈言心想。
少年沿着街边走了一段路，随后便转入了黑漆漆的树林。
不知何时，天空乌云密布，树林里透不进一丝光亮，陈言靠着手机里手电筒的微弱亮光小心翼翼地靠着直觉在树林里穿行。
这片林子里偶尔也会出现蛇，虽然都是无毒的，但还是得小心点，被咬伤还是很疼的。
森林里隐隐飘着一股东西腐烂的臭味，越往前走，臭味越明显，陈言脚下突然出现一种粘稠感。不会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吧？想到这里心中一阵不适，陈言后退一步，借着光线抬脚看了看，是一种黑红色物质粘在了自己的鞋底，陈言胃中翻涌不止，手臂上也泛起鸡皮疙瘩，将手机的光线缓缓地往前照，前方是一大滩已经泛黑的血液沾在了枯叶中。
随着光线再往上，一个带着数道狰狞伤口的人头与他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恐惧死亡的眼神、外翻的血肉，这般景象夹杂着恶臭更加令人作呕。
少年从来没有见过尸体，更何况是如此惨烈的画面，心脏像是被无数双手揪着不放，恐惧使他已经无法思考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了。
那是一个倒着的吊死鬼，满身干涸的血渍，脸部被毁的已经看不出是谁了，扭曲的四肢似乎在诉说着生者之前所受过的酷刑，让人不寒而栗。
陈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剧烈的晃动将他惊醒，少年的衣衫被冷汗浸的湿透，发丝也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被大雨淋了一遍。
“原来是噩梦。”陈言脸色有些苍白，靠在座位上不停喘气，这个梦实在是过于真实了，每一幕都仿佛亲身经历，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陈言在老城区站点下车了。远处各家昏黄的灯火，像是少年的避风港，街道上还有几个小摊贩正在收摊，陈言对噩梦的恐惧瞬间被打散了，颤栗的感觉也渐渐平息。他点开了手机，发梢上的汗水被光照的透亮，目光所看到的时间是19:10让他打消了从树林穿过去的想法，老老实实地绕了一圈大路走。
陈言看着路过的行人推着破旧的自行车，突然记起还要帮李伯修车，但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最终决定明天再去。
程澄正在家里清洗着碗筷，看着客厅挂钟上的时间，不免有些焦急。这时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才将她脸上的焦急吹散了。
“回家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啊？”程澄擦干自己湿漉漉的手，望着回家了的儿子才展露笑颜。
“今天公交车坏了，老车开的比较慢。”陈言边换鞋边说着。
“饿了吧，先吃吧，饭已经给你热好了。”
“嗯。”
看着孩子已经高过自己许多的个头，程澄的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小言啊，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妈妈知道，你以前成绩很好的，都是因为要补贴家用才去打工耽误了学业。不过妈不怪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能考上大学就行，出来也能找个好工作。”程澄语气温柔的说，目光中充满了对陈言的期望。
“嗯，我想好了，报一所国内的普通大学就行了。回家也比较方便。”陈言满脸认真地说。
“好，妈妈一定会供你上大学的，到时候要多少钱跟妈说！”程澄高兴地说，她本来以为陈言会因为家里的情况不报大学呢，那自己可得好好劝劝他，孩子的前程可不能因为缺钱就断了，听到陈言已经想好了自己也就安心了。
“嗯，妈你也别太累了。钱这种东西还没说要多少呢，万一看我们家这个情况，也许会有补贴，加上我自己挣的钱说不定已经够了。”
“小言真是长大了，一直替妈操心呢。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妈妈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一阵叮嘱后，陈言回到卧室内打开电脑看着自己屏幕上空荡荡“高考志愿填报”，什么也没做又关掉了电脑，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杂乱的思绪让人头疼，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母亲撒谎，陈言估算自己的分数挺高的，甚至完全能够报考名牌大学，但是他已经决定放弃上大学了，主要还是因为放不下家里，要是跟母亲实话实说，她一定会很自责吧。所以他准备借着上大学的理由独自去外地打工，时不时地回来看看母亲，养家糊口应该不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