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对绿宝石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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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绿宝石耳坠。
离胡茉莉被煤老板父亲带回家,已有小半年了。茉莉去了,杳无音信,食堂门口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金大敏若有所失,他无奈地,强打起精神。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一个暑假开始了,暑假中,金大敏没有回父母家,而是回到农村的姥姥家。
姥姥的年纪有六十一岁,瘦削脸庞,表情温和,慈祥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
眼尾布满鱼尾纹,一头依然光泽的发丝,后脑缀着一个发髻,显得干净利落,耳轮分明,绿宝石耳坠十分闲雅。这对绿宝石耳坠是姥姥的宝贝。
相传,这对绿宝石耳坠是姥姥的姥姥的妈妈传下来的稀世珍宝。夜色中,绿宝石会像夜明珠般闪出微光。
听姥姥说,这对绿宝石是祖上传下来的。
据说咸丰年间,有位贵妃为了躲避‘’太平天国‘’之乱,带着随从一行人,逃到小山村里避难,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相送的一包礼物,其中就有一枚绿宝石耳环。
大敏学过历史课,1853年—1864年洪秀全,石达开领导大规模的农民运动,建立了太平天国。
那年代,兵荒马乱的,清政府的贵族四处逃散,时有发生,这是常有的事。
姥姥十分珍惜这枚绿宝石,从不离身,晚上睡觉都带着。为此,姥姥缝制了一对耳罩,睡觉时,把耳朵和耳坠一起套着,以防掉落。
那年,姥姥刚结婚不久,有一天晚上,见姥姥睡的正香,姥爷好奇地摸了一下靠近一侧的绿宝石,被姥姥察觉,姥姥不高兴了,起身找来了头巾,干脆把绿宝石耳坠带脑袋一起裹了起来,就露出鼻孔和嘴巴。从今往后,姥爷再也没有碰过耳坠。
姥姥说:“等敏敏娶了媳妇,就将这对绿宝石亲手给新娘子戴上”。
按理说,传家宝传给儿子或孙子的习俗。姥姥的两个儿子不孝顺,逢年过节都不来看望父母,难怪姥姥打定主意要将传家宝给外孙。
姥姥家盖有三开间平房,坐北朝南,门前一个大院子。
古代对房屋间数很是讲究,开间数宜单不宜双,有“一间凶,二间自如,三间吉”的说法。中间大堂室,两边各一间卧室。
按照民间习俗“家有老翁,住西不住东”。
西边的一间卧室姥姥姥爷住,东边的一间卧室空着,有亲戚来,住这间。
今年暑假,大敏就住这间。
姥爷今年六十有五,个儿不高,腰板挺直,头发稀疏,精神矍铄,皮肤黝黑,笔直的鼻梁下两道勾纹,厚嘴唇,长方脸上总是洋溢着温柔的微笑。
姥爷是个能工巧匠,什么都会干,城里人称之为“万宝技师”。
姥爷以东西两侧山墙墙体为界,用砖砌成一人高的围墙,向南延伸至路口,形成了长方形院子,路口处是进院子的宅门。
在东侧围墙内盖了厨房和卫生间,院子内有口井,厨房边有柴火间和农用工具间。在农村,这样的房子非常普遍。
有些邻居,在院子里养狗,起到看家护院效果。
金大敏在学校,经过这么一折腾,元气大伤,他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
万一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在学校的那件事,他们一定会唠叨没完。借故,执意要去姥姥家过暑假,父母点头同意。
大敏的独立,父母是领教过的,小学读书都是自个儿事,从来不要父母操心。
小时候,大敏体格健壮,小学三年级时,与班里的男同学打架。
那个男同学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欺负女同学,其他同学都在袖手旁观,大敏路见不平出手制止,遭到同学的拳头,大敏一个反击,那同学不堪一击,抱头痛哭。
同学妈妈得知后,偷偷拧了大敏耳朵,生疼生疼的。
第二天,大敏找那位男同学又打了一架,男同学吓得讨饶。这件事是他们同村的同学告诉了他妈妈,男同学不敢承认这事,他妈妈被弄糊涂了,到老师那儿告状,老师对大敏一顿训斥,大敏很委屈。
于是,一气之下跑了。背起书包出了学校,顺着学校门口的公路,漫无目的地走二十里地,不知不觉到了县城。
天色已晚,看到一所小学,门卫大爷以为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调皮不回家,就留住了大敏。
大爷和蔼可亲,看大敏饥肠辘辘,拿出自带的盒饭,留一半给大敏吃,又把值班室的床拉出来,靠墙里面放二张凳子一搁,铺上被褥,大衣一裹,二人挤一挤,挺暖和。
大爷说,“前段时间,有个男老师和老婆吵架,不愿意回家,在我这里也是这么凑合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爷打扫完校门口的卫生,拍拍睡得正香的大敏,让他赶紧上课去。
大敏背起书包,看见老师模样的成年人,就上前要求转学,把那里的老师惊呆了。
一时间,老师,校长都围拢过来,问这问那,笑个不停。一通电话打到大敏学校。
家里,大敏消失了两天,急得父母、老师团团转,当地户籍警也派人四处找。
班主任把金大敏从县城领回来的路上,一路揣着他的手,生怕他逃走。当初训斥大敏的凶狠模样全没了,满脸堆着微笑,一路赔不是,说尽了好话。
什么在别人家长面前,我当班主任左右为难,在告状家长面前也要做做样子的,你也不要太当真。
你打抱不平,老师觉得你像个爷们之类的话。这不是在夸大敏吗!
原来老师在家长面前说的和在大敏这里说的是不一样的。
那是为了应付,为了平息事件。
那时,大敏年纪虽然小,认知还没有达到成年人那样。
但是,大敏还是觉得班主任内心有正义感,通过这件事,大敏对班主任更加尊敬了。
也明白了一些事,大人们的处事攻略,心里想的和实际表达的可能是二回事,你要琢磨大人态度的真正含义。
也是这件事,父母觉得大敏像个大人,很懂事,但蛮倔的。
俗话说,十岁看大,往后日子很少让大敏,又这又那的当“丫头”使唤了。
班里的男同学对大敏刮目相看,欺负女同学的事情也少了。
女同学都希望跟大敏同桌,挨着坐,感到安全。
课间,时常有同学偷偷向大敏张望,大敏用目光迎上去,对方会意一笑,没啥事。原来大敏不习惯,时间久了,大敏也习惯了,随他们看。
一时间,大敏俨然成了主持班里正义的化身。班里大小事情,都会找大敏来评判,并且以大敏的判定为标准。
后一个学年,金大敏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班长,班主任省去了许多烦心事。
姥姥姥爷见到外孙来, 高兴极了,两年多没见了,长高了,一时认不出了。
姥姥放下手中的水斗烟,仔仔细细端详起外孙,左看看右看看,弄的大敏怪不好意思的。
姥姥喜欢抽水斗烟。
一个铜壶,像个水壶状。
水壶里面隔开,前边壶里放水,二头相通,后边放烟草丝。
烟斗上放一小团烟草丝,烟斗有四个小孔,防止烟草丝掉下去,点燃烟草丝时,烟会顺着吸食气流往小孔里钻,进入水壶,水过滤部分尼古丁。
抽水斗烟时,会发出“咕噜---,咕噜---”水在壶里面滚动的声音。抽几口,烟草丝就被燃尽,抽出烟斗,倒过来敲几下,把烟灰敲掉。
如果小孔被烟灰堵住时,用根铜针掏一下,不用时铜针挂在水斗壶边。然后放新的烟草丝,继续点烟,“咕噜---咕噜---”的抽着。
点烟,不是用打火机,也不是用火柴。那时打火机是稀有之物,火柴也很珍贵,要节约用。
那时,用草纸,这种草纸,纸质很好,柔棉感强,有点泛黄色,长方形。将其卷好,使劲撵,双手揉搓成柱,防止松懈,一头折一下。
从火炉里取一块烧红的木炭,将一头点燃后,便可抽烟。
为了保持长时间有火,再将明火吹熄。保证它有火,但不在燃烧状态。使用时,用嘴对着烟头吹,嘴巴“嘟”成小口型,舌头缩在里面,对着烟头吹气时,舌头突然堵住气流,烟会“砰”一下燃起,放在烟草丝上,继续抽。
大敏会帮姥姥点烟,他喜欢闻水壶里的烟味。
姥姥每次把烟斗抽出倒烟灰时,水壶里面的烟味散发出来味,要比空气中的烟味好闻,浓浓的。
姥姥抽水斗烟不知有多少年了,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反正是嫁给姥爷之前就有的事。
当地许多女人都在抽水斗烟,可能是闲的无聊。
农村冬天,农田没有活,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抽抽烟,唠唠嗑,打发时间。
姥爷不抽烟,喜欢喝酒。
晚饭时,姥爷给大敏倒了一小杯酒,说敏敏长大了,要学会喝点酒,说了好多喝酒的好处。其实他是一个人喝酒闷的,想找个人一起喝。姥爷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老实巴几的。
左邻右舍经常有人串门,他从来不请人家来家里喝酒,他自己也从不到别人家串门。
过去时常有同村人喊他去喝酒,他都借口推脱了,久而久之,人家察觉出了,以为是他看不起人家,路上遇见时都懒得跟他打招呼。
姥姥跟人家做解释也没用,他自己觉得不健谈,怕别人笑话他,还是在家自在,他喜欢听姥姥唠叨。
干体力活绝对是一把好手。姥爷个子不高,一米七多点,看上去瘦瘦的,筋骨好,干活利索。
有一年,他们村的养猪场着火了,火势“嗖嗖”地往上蹿。养猪场都是木结构房,房顶还是用厚厚稻草铺成的。
架在养猪场上的电线漏电,闪着火花,引起大火。
火势非常厉害,着火的电线像劈雷闪电一样“啪啪----啪啪---”作响,闪着火花。
火花沿着电线往电闸方向蔓延。
围观的村民叫唤着,怕触电,不知如何灭火,大伙焦急万分。
听到着火的喊声,千钧时刻,姥爷赶到现场,他不假思索的一个箭步上去踢开了养猪场边的房门,拉下电闸,火花熄灭了 。
大伙端盆的端盆,浇水的浇水,消防车赶来扑灭了大火。这场火灾,烧死了许多头猪。
消防队员说,如果没有及时拉闸断电,整个库房都被烧掉,损失更大。姥爷的救火举动,让村民们赞不绝口,孩子们一改以往称呼,称他“大爷爷”后面加了个“爷”。在当地能被称“大爷爷”的,属尊称,他呵呵笑笑。
姥爷还有乐趣,听书。
姥爷大字不识几个,他喜欢听古代故事。
每过段时间,会去城里的茶馆听书。
从江南来的说书先生,穿着长衫,一把扇子。
只见右手醒木“啪”一敲,纷飞战乱的《三国演义》长篇评书,就从说书先生口中娓娓道来。
手中的扇子是道具,一会打开,一会收起,配合故事情节。
说书先生真不简单,说功特别好,故事情节风趣,幽默。
把听众引到了故事里去了,使听众与书中人物的感情交融在一起,时儿悲伤,时儿高兴,时儿愤怒。
书场里,都是一些与姥爷年纪相仿的老听客,听的个个仰着头,张着嘴。有的听客太投入了,口水流下来,像面条似的挂在嘴角边,时不时的吸了回去,还咂咂嘴,很好吃的样子。
说书先生的功夫,就凭一张嘴,这张嘴要将口,齿,唇,舌,喉的技巧整利落了。
他们每天的都得练,确保自己的嗓子洪亮,咬字清晰,声音圆润。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
姥爷最乐意带大敏一起去茶馆听书。
听书人,大都是老大爷,见到熟人互相打个招呼,找好位置,来晚了,只能坐后面。
跑堂的热心招呼着每位来人,叫上一壶茶,乐呵呵等说书先生上场。
这么多年了,两姥在一起,就听见姥姥的声音,姥爷几乎不吱声,都习惯了。
上次来,还是考取大学时。
姥姥姥爷依然没变,精神矍铄。
姥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句孩子还饿着呢,急忙向姥爷比划了一下。
姥爷心领神会,赶忙到门庭房檐下,抬头挑选被风干已久的腊肉,举起叉子取下其中一串,切了一大块。
冲洗了一下放在木制格里,盖上锅盖。
往右边的锅放进自家收割的大米,顺手从水缸里拿起水瓢剜了一瓢水,水瓢是葫芦制成的,平时漂在水缸里。
盛上适量水煮饭,米饭烧至到快要熟的时候,把事先准备好的莴笋叶子和切碎的腊肉倒进锅里,再用铲子把米饭铲起,搅拌。
腊肉碰到滚烫的铁锅滋滋滋的声音。
姥爷话不多,乐呵呵的,做起事来很娴熟。
然后,再从褪色的碗柜上角处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盛着厚厚的猪油。平时他们都舍不得吃。
用调羹挖出一块白里泛黄的猪油,放进米饭锅里,一起搅拌,猪油溶化了,香喷喷的味道出来了。
搅拌均匀后,再盖上锅盖添把柴,风箱拉个三五下,然后用文火慢慢的烧制。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不再添柴火,灶内火势逐渐减弱,菜饭焖制一下,炉火还是很烫的,金黄金黄的锅巴就这样慢慢烤出来了。
掀起锅盖,一股香脆扑鼻而来。米饭粒粒饱满,晶莹剔透。
这样的菜饭,大敏可以吃上几大碗,“久违了,我的菜饭”。
姥姥姥爷知道大敏喜欢吃菜饭,是用灶台烧菜饭,尤其是菜饭的锅巴,金黄金黄脆脆的锅巴又香又脆。
姥姥姥爷看着大敏狼吞虎咽的样子,乐呵呵的,嘴上念叨:“城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