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空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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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9日，基本有了判断的联储储备局向上汇报，内容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换而言之一句话：除8亿美元黄金支付过对价外，联合银行美国分行还对外转移了将近40亿美元头寸。如果联合银行此时就地宣布破产，美国将有至少40亿美元资金无法追回，理论上美联储将来对联合银行放的贷款有追诉权，但这些企业分散在欧洲，上门讨债可是件难事。
40亿美元可不是个小数目，美国几年前给德国道威斯计划累计放的贷款也不过就是27、8亿的水平，40亿足够将一个欧洲工业强国的金融体系完整梳理一遍了。财政部长梅隆在办公室里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说道：“胡闹，这简直是胡闹，让他们把钱还回来！”
“对方说已放了贷款，拿不回来，反正又没有违约，谁规定不能放贷款的。”
“我就不信这些贷款都给了欧洲其他公司，肯定是他们以障眼法自融，规避监管。”梅隆道，“把电话接通，我来和齐亚诺总裁通话。”
“他今天出席了纽约投资家高峰论坛，不在现场，负责的是联合银行行长弗朗西斯科……”
“找他没用，他不过就是个职业经理人，真正的后台老板是小齐亚诺，你立即和他打招呼，就说我明天去拜访他，然我我现在和总统去汇报。”
“要对外披露或者公开谴责么？”
梅隆摇摇头：“不行，不能这么干，实事求是地说，他现在没有违反游戏规则，他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规则，所以我们还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我们还是要劝他把资金弄回来，他想要钱买工业设备可以，不能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法，这不是一个君子所为。”
梅隆当然知道捅出去不行，这会引爆整个银行业危机，所以他只能让联储给弗朗西斯科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那8亿黄金和目前放的贷款必须要尽快收回，同时联合集团还要提供担保，当然期限可以长一点，只要承诺，财政部不会管得太紧——总裁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梅隆立即去找胡佛汇报，实际上他和胡佛之间一直有观念差异：梅隆作为典型的财团领袖，认为要多给资本一点空间，而胡佛从国家领袖的角度出，认为应该进行国家管制。
但梅隆再要求自由，也是给美国财团自由，他可不打算给意大利财团同样的自由，所以找胡佛汇报时狠狠上了孔蒂尼一顿眼药。
胡佛听后也大吃一惊，他毕竟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沉默片刻后就冷静下来，狐疑道：“这件事严格意义上不违反法律，所以暂时无法制裁，我最想弄清楚的一点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需要融资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来……”
“他最近多次表观点，认为联储的利率太高窒息了工商业的展，同时又觉得股市会迎来一场深刻调整。”梅隆也冷静下来，“他怕到时候搞不到这么多钱……他要先下手为强，一共签订了42亿的工业订单，只支付了5亿定金，还差37亿呢！哪怕分3年支付，每年也要12亿！”
“我给他打电话吧，这件事需要一个妥善、体面的解决，尽可能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联储的核查小组可以回来了……大问题查明白就好了，细节不要管。”
“联储说，还没抓到过硬的违法证据，他们……”
“白痴！总裁骂他们某些人是傻叉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们！”胡佛敲击着桌子，不耐烦地说道，“他们想找什么证据？找出来又如何？是把齐亚诺关还是杀？有证据又怎么样？重要的是把钱搞回来，没有证据，大家规劝一下，总裁也要面子，这事情大家就平息了，你搞个鱼死网破算什么意思？逼人家把40亿全卷走么？要紧的是钱，不是人啊……”
“他们说齐亚诺还在纽约，可以……可以……”
“他是外交特使，有外交豁免权，哪个脑袋昏去抓他？就算是抓，你们抓得住他么？靠警察？别开玩笑了，就纽约那些警察连黑帮都管不住，还能与总裁警卫对抗？人家可是在阿尔及利亚硬扛法国外籍军团的！靠军队？没有国会授权怎么用军队？你要和意大利打仗么？别总裁最后没啥事，我们两个因为滥用职权被处理！”胡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联储那帮银行家，平时一个个眼高于顶，自以为精通经济和金融，在政治上，在政治上……”
他重复了两次，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最后憋了半天总算挤出一个词语：“Nav！”
梅隆虽然和胡佛有点观念分歧，但这件事还是认同对方：齐亚诺总裁要以哄为主，大家好好商量，千万不能翻脸，翻脸就有一连串的麻烦等着政府——政治的、经济的、金融的、外交的都是成串问题。他现在又恨上了联储，好端端去查人家账干什么，现在有了问题捅也不是，不捅也不是，还不如当时就装聋作哑不知道呢？那样说不定麻烦还小一点。
这边在紧锣密鼓地说明，那边孔蒂尼还在出席投资峰会，在孔蒂尼言之前是经济学家费雪——他提出了费雪方程式，他鼓吹仍然继续看好股市，虽然股市指数已经有一点高了。该言和前面7-8位大鳄的说法差不多，所以赢得的反响也就是一般，大家只是礼节性地鼓鼓掌。
孔蒂尼最后一个言，主办方的用意很明确，要把总裁拿出来压轴，因为总裁一贯有劲爆言论，大家都等着听他的新主张，特别是前不久170多位投资家联合表声明说孔蒂尼看错了，再加道琼斯冲破450点的势头，使众人很想听他的辩解。
台下坐着的人物中就有利弗摩尔，看着周围摩拳擦掌的大人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总裁不但嘴上唱空，手里已有20多亿的空头仓位了。可这些话他敢透露出去么？敢抖出去保管明天就被芝加哥打字机打得千疮百孔。
孔蒂尼扫视了周围一眼，先是笑了起来，然后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非常感谢刚才诸位先生对股市看好的言论，本人很荣幸地成为你们的对手盘，我已清空了我的全部股票仓位……”
台下口哨声，呼叫声大起，但更劲爆的话还在后头。
“不但如此，我已逐步在建立了与我个人地位和财富相匹配的空仓！”孔蒂尼道，“我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嘴上唱空，手里就做空，而且态度是明确的——这也是新闻界很喜欢我的原因，我向来不说模棱两可，事后怎么理解都可以的话。我把我的判断放在这里……”
众人屏住呼吸，静听总裁的判断。
“一场大危机和大幅下跌已在等待着我们了，他们不在很远处，可能下个月，也可能圣诞节前夕……”孔蒂尼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年以来，农产品指数保持了低水平整固，工人薪水也没有如同去年一样的增长，胡佛总统展经济的努力受到了美联储的强力阻拦——用高利率扼杀了经济的活力，没有经济活力还奢望有股市活力？这不可能是一个明智的判断。就我认识到的情况而言，工农业指数在今年6月度过了顶峰，现在主要商品都是滞销，欧洲市场也增长乏力，唯一畅销的只有少数品种。我想问诸位，除了联合摩托和百浪多息以外，你们找得出第三款供不应求的东西么？”
台下众人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真没有。
“有！第三款供不应求的玩意叫股票！纽约一地有47个券商，200多家信托，超过1000家场外地下黑市，连酒馆老板都在进行场外市场押注，唯一的保证金是他的勇气！无数人群被卷入其中，我去波士顿访问，开车的司机在打听美国钢铁是不是涨了5美元？我去用餐，侍者们躲在一边讨论哪个股票更好。我去街上溜达，擦鞋的小贩拉住我，先生，要不要和您推荐一些股票，联合医药很不错——就是这家公司明了百浪多息，要不要我给您介绍人认识，他那里可以买到普通股——不过每股要多加5美元手续费，别嫌贵，买到就是赚到！这股票迟早要突破1000美元一股。”
台下哄堂大笑起来，向总裁推销联合医药股票？谁不知道总裁才是联合医药最大的幕后股东。
“市场是如此狂热，以至于我这个每天接触股票的人都在颤抖……联合集团剩下的那些产业：联合动力、联合地产、联合航运、联合航空是不是也要包装后上市？还有联合电影、联合包装、联合出版、联合报社、联合炼化、联合铁路、联合电力、联合能源是不是也可以源源不断供应？哦，忘了，我还有联合教育，联合电讯、联合建筑、联合钢铁、联合船厂、联合机械、联合冶金……”孔蒂尼挥挥手，“如果你们想要，我可以把整个意大利重工业拿来上市，这是一个超过300亿美元的大资产包，按照目前股市3倍市净率的标准，可以行900亿美元股票，你们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