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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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节新闻伦理课，胡笳像往常一样，带着pad和书，坐在了不前不后的中间位置。
以胡笳的经验来看，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其实都是更受老师关注的地方，中间反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位置，不容易被点名，也不容易被关注，很适合混日子。
课上，老师放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骨瘦如柴濒死的儿童，边上是虎视眈眈就等着他断气的秃鹫。
“上节课，我们讲了‘灾难报道’的问题。今天我先给大家几个案例讨论。大家先好好看看这张照片，曾经得过‘普利策奖’，但是却很有争议，有人认为摄影师毫无人性，看着孩子陷入危险之境，却只想着拍照，也有人觉得，如果不是这张照片，这个地方不会得到世界各地的支援和帮助……”
老师的声音，传入胡笳的耳中，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张照片，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看到这张照片的感受。
“可以拍完照片然后去救孩子啊！”
“摄影师的确是这么做的，可是他最后还是在世人的‘谴责’中自杀了。”
“啊？？？？？”
集体惊讶声后，是长久的无声。
安静的教室中，老师突然开口了：“在我和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曾经在学长的介绍下，在c市电视台实习过一年，你们知道，c市很少下雪，但是在冬天的时候，很多地方容易结冰，尤其是在圣诞节前后。那时候我们组接到的任务就是去拍路人滑倒的视频。”
老师说着，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同学们消化。
“一开始，我也和所有的实习生一样，带着包就跟着学长们一起上车，到了地方之后，学长问我，怎么看待这次外采。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后来才知道，他是在问：你候在这里，特意等待路人滑倒，然后拍下这个瞬间，你是怎么理解这件事情的。”
“是不是路人摔倒的片段播出去之后，会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一点，然后督促当地部门及时清理结冰路段，让更多的人不会再滑倒？”教室里总是不缺能够及时提炼出核心思想的学霸。
老师点了点头：“从媒体人的角度，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回答。”
老师这么说，那便肯定有其他的角度，因此很多人都继续耐心听着。
果然，他又继续开口道：“我们当时遇到了一个老婆婆，她摔倒后骨折了，这件事情最后的确也推动了冬季对c市容易结冰路段的管理，但对这位老婆婆来说却并非这样，她的家人在电视台里闹了好几个月……”
老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吸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说道：“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你是因此摔骨折的那一个，你是否希望当时有人提醒你并让你避开？”
老师的话，再次沉默了全场。
接着，教室里响起了激烈的讨论，每一个人都选出了自己的立场，然后不断地争论着。
等同学们争论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师翻掉了屏幕上秃鹫与小孩的照片，下一页，是一张新闻报道的截图。
老师再次拿回课堂掌控权，开口道：“同学们，你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当时也是我和另外一个与我一起实习的同学遇到的，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现在我们来看第三个案例，这是一个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你们可以先看一下这个新闻报道的内容。”
胡笳看着屏幕上的新闻内容，心脏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c市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报案者的妻子，一开始怀疑是自杀，因为死者之前有精神科就诊记录，但是死者的丈夫，也就是报警人表示死者其实已经治好了，警察勘查现场后排除了自杀，第一嫌疑人便是死者的丈夫。同学们，如果你们接到了这个线索，你们要怎么办？”
老师的话说完，所有同学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等同学们讨论得差不多了，老师才说：“正是因为当时采访做得比较充分，所以最后结案发现凶手是死者丈夫的表弟时，我们也能马上把当时采到的相关内容梳理出一个后续报道……”
“不对！”胡笳突然开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老师停下来，看着她，几乎所有在认真听课的同学也把头转过来看向了她，胡笳原本觉得最没有存在感的位置，此刻变成了最容易被教室内所有角度围观的位置。
“胡笳同学？哪里不对？”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胡笳有些怂：“我，我觉得，凶手，应该，不是表弟……”
胡笳的话说完，老师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变得特别的吓人。
“你看，这，这，他偷钱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但是偷钱为什么要杀人呢？而且，就算偷钱要杀人，为什么从楼上推下去？按理如果被死者发现了，正常情况下，激情杀人不应该直接当场在屋内动手吗？”
老师突然笑了起来：“我们胡笳同学专业选错了啊，应该转刑侦。”
这话说完，教室里哄堂大笑。
此时此刻，胡笳从未觉得如此丢人，赶紧坐下，接下来全程都把脸埋在了pad里面。
下课铃响了，胡笳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想第一时间逃离教室，可却听到一句：“胡笳留下。”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路过她身边的同学都对她报以同情的眼神。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之后，胡笳来到了讲台前。
老师看着她，却没有开口。
胡笳觉得自己被盯得有点发毛，不由先开口道：“白，白老师，我就脑子突然抽了一下，抽了一下而已，嘿嘿。”
白老师看着胡笳，语气一改课堂上欢乐轻松的调调，变得严肃了起来：“胡笳，记者不是警察，记者只负责记录真实。”
“我知道了。”
白老师继续看着胡笳，胡笳没有等到那句“去吧”，而是继续地沉默。
她不由抬起了头，看向白老师。白老师也看着她，眼神非常的复杂。
“你是不是想说，即使你把邻居、同事什么的人全部都采访完之后，受访者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即使是当事人，在面对采访的时候也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就算不说谎，也会有隐瞒。”
胡笳看着白老师，觉得很尴尬，因为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这也是真实。”白老师一字一句地说道。
胡笳有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脸上露出了迷茫。
“记者，不是警察。”白老师再次重复了一遍。
胡笳的脑子再次抽住，反问道：“记者，不是警察，凶手，不是表弟。白老师，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是不是有学长真的去查了这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