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过往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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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隆冬,昨夜下的大雪已经停了,阳光冲破层层雾霭照进临窗而坐的叶云烟身上,湿冷的气息伴随着屋外的冷风使得云烟浑浑噩噩的思绪逐渐清晰,透过窗棂看着当初成亲时,让丫鬟移种在走廊窗前下的两颗腊梅,不禁开始想,是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的呢?
丫鬟若儿提着一壶热茶走进屋来,看到云烟一直盯着窗外再看,她走过去屈了下身子,倒了一杯热茶到云烟手里低声道“夫人,奴婢替您关了这扇窗户吧”?
若儿见她没有出声,迟疑着又问了一句“夫人?”然后也抬头看向窗外。
“我想出去走走”云烟回答,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可是外面积雪地滑......”小丫鬟关心道。
“无事,我慢一些便是,不用跟着。”云烟说罢,便缓缓迈出房门。
叶云烟漫无目的的走着,到了南苑北面的阁楼上,入目所及处的青砖碧瓦都落满了厚厚的积雪。
叶家,和北齐所有的勋贵家族不一样。自北齐开国以来,叶家男儿世代从军,为国捐躯者不计其数,是真正的满门忠烈,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因此叶家被皇上授封信国公。
六年前,蛮夷突袭,入侵北齐国边防城池烧杀抢掠,连续夺占北齐城池六座。当时驻守燕北境地的叶萧岩,奉旨率领三十万大军出征。叶萧岩身先士卒,率七千铁骑擒蛮夷首领,破蛮夷五万大军。其后又带领两千亲卫军夜袭蛮夷驻地,火烧蛮夷粮仓,断其后路,此战大捷。圣上大悦,命叶萧岩回京统管京城二十万守城大军,携家眷上京封赏。叶家一时风头无两,上京无勋贵之家能与之争锋。
上京途中,叶家遭遇埋伏在北齐的蛮夷细作拼死报复,叶萧岩中毒不治身亡,独留叶夫人携嫡女叶云烟回京。信国公府内,叶老夫人闻噩耗刺激中风瘫痪,加上府中又无男子支撑门户。使本炙手可热的叶家一夕间只剩老弱妇孺,叶将军吊唁过后,信国公府门可罗雀的迅速败落下去。
北齐徐家,徐大人乃当朝太子太傅,育有一子一女。大少爷徐衡之年纪轻轻已是翰林院学士,圣上赐婚,娶了已故叶将军家嫡女叶云烟为妻,既全了当今圣上抚慰忠臣良将后裔的美名,又得了北齐人人称赞。嫡女徐温婉,人如其名,温婉知礼,才识渊博,被北齐学子们赞誉北齐第一才女。
徐家还经营绸缎生意,商铺遍布北齐国内。叶云烟身上的衣裳确还是前些年的旧样式,也许是洗的次数多了,衣服上绣的腊梅已然褪色不少。自从徐衡之娶了表妹赫凌雪后,叶云烟已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徐衡之了,能记起的也只是刚到京城,父亲的吊唁日上,初见徐衡之一身青衣,少年容颜干净目光温暖,彬彬有礼的对自己低语那句“照顾好自己”。大婚之日时,叶云烟下鸾凤轿,主动伸向她的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比自己的手还白皙细腻。跟自己在燕北所见的过男人的手是不一样的。再后来,便是赫凌雪突然来南苑请安,回去后肚子疼,请了大夫上门诊断,说“雪夫人”是怀孕了,又误食了寒凉的东西,导致差点小产。徐衡之当即来南苑,不听云烟解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叶云烟从此便被禁足在了南苑再也没出去过。
现在回想,年少时随父亲驻军的日子,叶云烟早已习惯了,用男子的方式与男子打交道,却不懂得,如何用女儿家的方式与男子打交道,所以只能看着徐衡之与赫凌雪吟诗作画,琴瑟和鸣,风花雪月,伤心厌倦。如今被禁足在这南苑,徐衡之也从不主动踏足,眼不见心不烦,倒是得了许多清闲。种种往事过后,终究明白,自己对徐衡之也非恋人倾慕,然而为时晚矣,圣上赐婚,休不得,和离不得,终其也只能羁绊这一生。怨偶相对。
久不见叶云烟归来,若儿便寻来了北阁楼处,站在楼下,抬头正好望见阁楼内女子失神的望着远处。若儿心想远一点的地方,也不过是被白雪覆盖了的榕树枝杈和忙碌着洒扫的下人,总归是没什么好看的吧?楼上女子似心有所感,低头看向了她这里。若儿鼻头一酸唤到“夫人,天凉,我们回去吧”。
“嗯”云烟轻点头回应,若儿走上阁楼去搀扶着夫人往下走。
“您身子弱,不能吹冷风,需得好好养着才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的夫人近来的身子过于孱弱,大不如前,亏空的厉害。一个小小的风寒稍不注意,都能去掉半条性命。
叶云烟看着脚下的台阶,每走下一台阶,脑海里都会回忆起年少时在燕北生活的点滴,上京都已经被大雪覆盖,燕北只怕雪是要过膝了,正是打猎的好时机。
积雪消融,南苑因为是大少奶奶禁足的院落,往日里除叶云烟主仆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涉足。负责洒扫的奴仆也多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之人,日常多有惫懒,不曾主动积极打扫,主仆二人怕被积雪融化的泥泞沾满裙摆,只能一路小心翼翼行走。
待到院门外处,看到一削肩细腰,身材高挑的美人等在门口。美人有一双含情潋滟的双眸,顾盼神飞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怜惜。一袭淡粉色鸢尾花样式罗裙配上紫色束腰,愈发显得腰如柔柳,不盈一握。外罩米白色狐裘斗篷,云鬟高挽起,斜插一支白玉雕琢的桃花发簪,在白雪皑皑的寒冬,给人若春晓之花绽放的错觉。
“姐姐脸上的气色看着不太好,外面天寒地冷的怎的还有心思出门走动?”
赫凌雪这般质问的语气,让叶云烟一瞬间的恍惚回归,平静的内心荡漾了一丝的不安感。
常言无事不登三宝殿,云烟与她在府内除了该有的面子情外,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更不可能有其它的交情了。
赫凌雪的突然到来,云烟想不通,也懒得去多想了。
“若儿,请赫姨娘去客厅,泡一壶热茶,我换身干净衣服就来”云烟吩咐过后就回了卧室方向。
独留若儿负责前面引路“姨娘这边请”。
一句姨娘让赫凌雪一直在外人面前维持的温婉人设差点崩掉。因为徐家夫人是赫凌雪姑母,叶云烟又一直被禁足在南苑不出的原因,所以徐家下人日常都是称呼赫凌雪“雪夫人”的。赫凌雪自己都快忘记只要叶云烟存在一天,她终究是矮了叶云烟一头的,这怎么能甘心呢?
赫连雪在客厅等叶云烟的时候,看着客厅内摆放的家具早已是京城不时兴的样式,再想到两天前大爷给自己屋里新打的一套黄花梨木的曲水流觞台面,心里的郁气已消散的七七八八。圣上赐婚又如何?没有娘家人做靠山,又不得夫君的宠爱,还不照样也什么都不是。
叶云烟换完衣服回到客厅,一股股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淡淡馨香飘入鼻尖,再看到赫凌雪脸上得意的笑容和一时间掩藏不及野心的双眸时。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增强了一些。
“你来我这何事?”叶云烟打破僵局。
赫凌雪端起茶几上的茶盏,拿盖碗轻拨浮在上面的茶叶,一边拨动,一边夹着嗓子缓缓道:
“姐姐深居南苑不出,耳目闭塞,想必外界的事情也不能及时知晓。昨日大爷陪妹妹回了趟娘家,听闻了件与叶家有关的事情,所以特来说与姐姐听”说到此处,赫凌雪略作停顿,后又立刻说道:
“啊,不是,大爷陪我回娘家,姐姐可千万别介意啊”赫凌雪赶忙将茶盏放于茶几上,一边摆手,一边捂嘴装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如果扑闪的大眼睛里面的得意能收敛一些,云烟可能会真的相信,她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鬼话。
叶云烟懒得看她表演和听她一箩筐的废话,将茶盏重重往茶几上放,语气之间露出一丝烦躁:
“说正事,要是没有正事,我身子弱,就不留妹妹吃晚饭了”。云烟要不是听到与叶家有关,早在她说回娘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送客了。
赫凌雪见叶云烟对大爷陪她回娘家这件事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顿时也觉得无趣,没了炫耀的心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苦涩,也不知叶云烟平时是怎么喝下去的,于是也不在绕弯子直说:
“听闻叶家族长送了族内适龄男童到叶将军府去,要叶夫人过继到膝下当做叶府嫡长子继承爵位,叶夫人不同意,叶族长便日日带人上门闹腾。”听闻这些,赫凌雪偷瞥叶云烟一眼,发现她还是淡定的仿佛一个局外人在听别人的事情,继续说道:
“后来有日叶夫人出门上香,回来后带了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对外宣称,择吉日将此子过继到膝下做长子”
叶云烟依旧淡然,她一直知道自家母亲不是个软弱的性子,从来不是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会忍气吞声的主。
“叶家族长知道后气急败坏,对外扬言,叶夫人在叶将军去世后红杏出墙,男孩儿便是叶夫人遗留在外的野种.....”到了这里,赫凌雪终于见叶云烟发怒,摔了手里的茶盏,碎瓷片四散开来,茶汤溅了一地瞬间淹没,只留隐约水雾。
若儿听见屋内砰的一声,赶忙进屋查看,见夫人发怒,又见满地碎瓷片,便立刻安排人清理打扫,恐碎瓷伤了夫人和姨娘。
赫凌雪看到叶云烟气急,内心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叶云烟胸口气息翻腾,一阵灼热的感觉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像是急需找一个宣泄口发泄。虽然恼怒叶家族长的无耻行径,但料想赫凌雪还没有讲完,便沉住气继续等她接着往下:
“这事儿也不知怎么得就传到了叶老夫人耳朵里,本就中风的叶老夫人怒火攻心撅了过去,老人家年老体衰,没 没 没能熬过来去了.....”赫凌雪在叶云烟如刀的目光下,瞬间汗毛直竖,强压害怕惊悸说完这段话:
“叶夫人当场晕倒,诊脉的大夫说,叶夫人本身就有心悸之症,加上又受此突然打击才导致的晕倒,以后恐不宜过分操劳,需得静心修养.....谁知当时大夫话没说完,就有丫鬟横冲直撞进屋,大声嚷道小少爷溺死在了后院池塘,刚转醒的叶夫人闻此噩耗,连续重击之下经受不住,当场吐血,昏迷三日了到现在还未醒来,怕是......”
赫凌雪讲完后,深呼了一口气。在看叶云烟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血滴落而下,周身被一股浓郁的愤怒气息环绕,这股气息好似下一秒就会形成实质性的旋涡将人吸入碾碎。看到此处,赫凌雪心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到位,便悄悄收起来南苑时大爷给的香息丸,不再做任何的停留,退出了客厅。
赫凌雪走后,叶云烟双目泛红,喉咙间涌出阵阵腥甜气息,“噗”的吐出一口黑血后向前跪倒在地。若儿见姨娘走后,回到屋内,就看到眼前场景,慌忙大声呼救......至此南苑乱作一团。
香息丸,是一种适合装在香囊内佩戴或用于室内焚香的雪白药丸儿。由于此香所需制作手法繁琐,配料精贵,价值千金,味道淡雅,平心静气,大多受文人喜爱,因此多用于贵族文人之间。香息丸单独佩戴使用都是无害的,但是不能跟长期服用黑芪汁、麝香的人一起使用,不然易使人怒,邪火攻心毒发,一旦吐出黑血将药石罔医。
叶云烟到死也不会知道,她每日服用的滋补药膳里日日都添加的有黑芪汁,使用的床帐木头是用麝香浸泡过后打造的,所以才常年有异香。她倾心相爱的枕边人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做好了要让她随时去死的准备。她叶家从上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进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