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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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个好天气。
天空中愁云惨淡，秋风萧瑟，卷起片片落叶。道路两旁的景观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枝应该比夏陌还要冷。
夏陌这次回来的时候倒是轻松，只带了手机和数据线，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就后悔了。
他只穿着一件短袖，套着一件薄薄的卫衣。卫衣上面，金线勾勒的白鹤在阳光之下展翅飞翔，它回过头，舒展着身躯，尽情嘲笑着夏陌。
早上七八点，可能气候比较冷的缘故，街道两旁的商店都还关着门，只有一个老头推着一张小三轮。上面摆着各种大小的袜子、手套和围巾等叫卖。
这老头夏陌认识，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看见他在这附近卖东西了。
“你这怎么卖啊？”
夏陌拿起一块橙色的围巾，轻轻扯了扯，针脚特别粗糙，线的质量也差。估摸着是他老板自个买的毛线，两三个小时赶出来的。
“唉，这块啊。”老头眯着眼睛一瞥，“五十块。我和你说啊小伙子，这个质量特别好，而且围着非常暖和。这天，你买正合适。”
“嚯，这么贵。”夏陌不屑的放下围巾，转身就走。
以前就听说这老头贼不要脸，专门欺负学生不会讲价，今天夏陌算是见识了，名副其实的奸商。
“唉，小伙子。我给你便宜点，三十怎么样？”
“我不买了。”夏陌头也不回的走了。
“呸，穷鬼。”老头看着夏陌，厌恶的往马路上吐痰。
风很冷，言语更加伤人。夏陌知道，在这座落后的小县城的陋巷里，这样没有素质的小商贩数量还不少。
也不知道多少学生被他们一边坑着父母的血汗钱，一边还被他们在心里鄙视学生的单纯、好骗。
“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前台小姐姐笑的很甜美，如果是王毅在的话可能又要和人家彻夜畅谈人生了。
“谢谢！”夏陌礼貌的道谢，然后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 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空调房。
没办法，夏陌的细胞都在抗议，他也只能奢侈一把，开了一间空调房取暖。
房间很温暖，夏陌躺在酒店的床上，不知不觉中就沉沉睡去。
……
今天是周六，学生都在休息。中午的时候，他们都起床了，小巷子里也渐渐人声鼎沸。
不知道陌上谁家的少年，买了一束玫瑰，单膝跪在女孩的面前，诉说着天长地久的誓言。
夏陌站在窗边 看着还穿着蓝色校服的学弟学妹，感慨万千。
谁没有年轻过，谁又没有年少时的喜欢？
只是，年少时的一辈子太短，年少时的爱情也结束的太早。
那个他高中时代的恋人，夏陌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结婚生子，一起白头到老。
夏陌在心底里祝愿，所有年少的恋人，成长后，会发现更喜欢对方了。
而不是渐行渐远，然后陌路离殇。
夏陌去商店里买了一件黑色的厚重羽绒服，穿上以后果然温暖了不少。
“老板，一屉小笼包，一份土豆牛肉盖饭。”
夏陌故地重游，自然要回味一下高中时代最喜欢吃的东西。
“哟，夏陌！”
“余姚？”夏陌回过头，就看见一张肉嘟嘟的笑脸，“你没读书了吗？”
夏陌上的是县城里最好的一个高中，分班考试以后也进了数一数二的班级。当时他记得他们班没有过一本线的就两三个关系户，里面没有余姚。
也就是说余姚上的也是一本。
“艹他娘的，我休学了。”余姚拉过一条凳子，和夏陌一起坐着。
两个人以前说不上很熟，但此刻见着，却都感觉倍感亲切。
或许，这就是同学情了吧。
“当年毕业聚会你也没来，你是录取哪儿了啊。”
以前他还觉得夏陌不合群，等他去了才真觉得没什么意思。整天就听着几个傻逼在那儿炫耀了，那幅小人得志的嘴脸，真他妈欠揍。
“你是不知道，廖亚那贱人，不就是少数民族加了二十分，然后去了一个985吗，嘚瑟啥啊。平时就咋咋呼呼的，真没素质。”
“人家有高调的本钱，装逼又不犯法，你说是吧。”
夏陌也记得那个几乎让全班人讨厌的女孩，最后好像考的挺高的，也不怪让余姚更讨厌了。
这种人品不行，最后还比你有前途的人，确实招人恨。
因为在大家普遍的价值认同里，卑劣者就不应该活得那么光鲜亮丽。
“我去了春城大学，一个非985非211。”夏陌苦涩一笑，这个结果他早已经接受了。
“唉，你也是属于发挥失常了，和王周一样。”
高考这个东西，余姚觉得有时候运气真的太重要了。就凭那个理综的选择题，当年他啥都不会，居然还蒙对了一半多。一个选择题可是六分啊，蒙对和蒙错之间，其实差着十二分。
“嗐，我比王周好点。”
王周如果正常发挥，中流的985大学可以闭着眼睛选。可是，结果就是刚过一本线，这种能找谁说理去？
高考之前，十二年的努力，最终，看的也只是结果而已。
谁又会去管他是不是正常发挥呢。
“你咋休学了？”夏陌一边吃着饭，一边问。
“我现在自己在创业，所以休学了。”余姚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现在欠着十好几万，只能回家求我爸了。”
“啊，你在做啥，驾校？”
“是。”余姚找来一瓶啤酒，自顾自的喝着，“这书读的忒没意思了。”
“上了大学，就没想过要混日子。但是，我和那些学姐啊学长啊，交流了很多。他们说，混得最好的，也没多少毕业就月薪过万。”
“而且，就算我月薪过万，一想想炒到天价的房子，愈演愈烈，我得不吃不喝十几二十年才能在城里买得起一所房子。我就完全没读书的心思了。”
夏陌从来没想过，不愁吃喝的余姚有一天也会为了钱发愁。其实，在夏陌的角度，他就算是直接不读书，回家接替父亲开餐馆，收入也能超过大多数的都市白领。
换句话说，他就算再一无是处，在家里卖包子也能活得比大部分人好。他们的这批同学 中，去处最好的，应该是复旦之类的，其实从钱财收入方面来说，真的也不见得可以超过余姚家的餐馆。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毕竟他爸靠着这个小餐馆已经给他在这个县城里挣了两套房了。
“你很有想法的嘛。”夏陌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对这个昔日瞧不上的同学是刮目相看。
夏陌觉得，现在的很多人，尤其是有些大学生，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如果可以躺在父母的功劳簿下也就算了，但很多人既没有很好的家庭条件，还硬是学人家躺平。结果某些人毕业以后拿着三四千的工资，还要逼农村的父母卖牛、卖地给他凑首富，真他妈不是人。
“人啊，有时候就是要接受自己的平庸。”余姚给夏陌舀了一碗免费的酸汤，“我想法确实挺多的，但发现自己没那能力。这次创业失败，就是一个教训。”
余姚觉得上大学最大的收获其实不是上课，而是认识了无数优秀的人。因为他们做出了榜样，所以他才知道优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十八岁以前，总以为上学\\u003d读书\\u003d考试，但其实这三件事是不能划等号的。
可惜的是，没人会告诉学校里的学生，生活和考试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上学，是为了读书和学习，最重要的还是学习，绝对不是考试。
“成功从来都只是偶然，所以你也不必介怀。”夏陌也只能轻飘飘的安慰几句。
余姚还有家庭兜底，怎么也不会太惨，还有机会。
“不说我了，你回来干啥？”余姚笑得意味深长，“和李明月约会？”
“噗…”夏陌正在喝汤，直接喷了余姚一脸。
“卧槽，对不起啊。”
夏陌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着，“赶紧擦擦。”
“我靠，你这犯得着吗？”余姚哭笑不得，“这算祸从口出吗？”
也不知道他是自嘲还是在讽刺夏陌的行为。
“我只是太意外了，你怎么会这么问？”夏陌给余姚擦着脖子，“我回来给我爷爷烧点纸？”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生离死别，如今他腰缠万贯，却连一个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
他的不幸大多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