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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我又忘记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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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老六府上闹那么一出,你恰恰在场,敢说心中没有盘算?”皇帝抬头看了楚昭黎一眼,眼眸中遍布阴寒,他的几个儿子谁都可以耍心眼,有小聪明,可偏偏楚昭黎不能。

“父皇明鉴,儿臣多日僻居府中,今日方才养好伤出门,六弟之事,儿臣此前并不知晓,何用论盘算不盘算?”楚昭黎听着皇帝夹枪带棒的话,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姿态放得很低。

“此话当真?”皇帝狐疑地看着楚昭黎,他这个儿子虽说从冷宫出来到现在一直没有惹出过事端,受罚多半也是代其他兄弟受过,然而楚昭黎安分守己至此,他还是忍不住以最大恶意揣测。

听着皇帝怀疑的话,即便楚昭黎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他的偏心,却也难免一再因为他的苛刻失落难过。楚昭黎在心里轻轻地叹口气,他的君父啊,和他的母亲一样憎恶他,忌惮他:

“若非父皇觉得,儿臣的手已经可以伸到六弟的私宅里,还能不动声色地算计三弟了?若是如此,儿臣又何至于亲自去旁边凑那个热闹,平白惹一身祸呢?”

楚昭黎一句话说得无奈,可未尝没有几分真实,若不是真的没有人手,他的确没必要亲自出宫去配合路舟雪演戏,平白引得皇帝猜忌不说,若非谢漾临时跟来了,还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听着渐渐信了几分,却还是不忘敲打他:“朕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故才放心把太子之位交给你,谨言慎行,不该做的莫要伸手,别让朕失望。”

选他为太子,究竟是因为老实本分,还是因为没有野心勃勃的资格,楚昭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君父从不信任他,十年如一日地像防犯北边的巫咸人一样防犯着他,忌惮他伸手,又厌恶他不敢争。

“儿臣省得了。”楚昭黎柔顺地说道,低眉顺眼的样子,其实比皇帝的任何一个儿子都乖巧,也都讨喜得多,可是他就是不喜欢他。

“你下去吧。”皇帝随意摆了摆手道,对待其他任何一个皇子,他还有三分为父的慈爱宽仁,在楚昭黎这里,似乎只剩下了冰冷的君臣之礼,也许是因为后者没有母妃在中间缓冲,父子之间的矛盾便尖锐地彼此直面。

可话又说回来,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分明从来只是前者单方面的厌恶。楚昭黎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或者说逆来顺受,他其实很多时候都在想,他已经这样忍让了,他的君父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父皇,儿臣想讨个赏赐。”楚昭黎仍旧在地上跪着,生平第一次向皇帝开口,不等后者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继续道,

“六弟私宅里闹事的那个奴婢,到底在百姓面前惹了一回眼,总不好再随意处死,打发到其他宫里伺候又恐节外生枝,故儿臣斗胆,想求父皇下令将其调来儿臣宫里伺候,有儿臣看着,也省得再出事端。”

本来皇子要个宫人,其实不必到皇帝面前请示,可偏偏楚昭黎这个太子被皇帝时常猜忌,路舟雪那个奴婢身上又背着官司,再者楚昭黎这一番话也是变相请求皇帝留他一命,故而要“小题大做”一番。

六皇子闹出的事端,皇帝已经通过谢漾的折子了解清楚了前因后果,此前也在头疼怎么处理路舟雪这个祸水,此时楚昭黎主动要人,可谓瞌睡遇到枕头了,只是皇帝还是不免多疑:“你要那罪奴作甚?”

本来这事儿没造成太大的影响,楚昭黎多少是有功劳在里面的,但是皇帝就是不肯相信他这个大儿子有这么好的眼力见,哪怕是此时前者给他排忧解难了,他还是觉着别有用心。

“禀父皇,儿臣喜欢他。”楚昭黎说道,他这的确不是假话,皇帝却只当他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的,毕竟路舟雪那张脸他也见过,的确祸水,只见他拧眉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到底是同意了。

“儿臣谢过父皇。”楚昭黎雀跃地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转身往殿外走,这是他唯一一次真心实意地感谢皇帝,连带着步履都带上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皇帝瞧着太子忽然灵动起来的眉眼,不由怔愣一瞬,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般,忍不住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少年,第一次关心起了他的心思:“你喜欢那罪奴,为何?容貌秀美的奴婢,宫里不是没有。”

“父皇,儿臣此前在三弟那见过他,性子温和,待儿臣也客客气气的,若是来作伴,想来很好。”楚昭黎半真半假地说着,脸上却难以自制地显露出期许和向往,若是一切好好的,他能跟老师长长久久,多好。

皇帝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态,意外之余又觉得太子有些大惊小怪,奴婢对待主子客气,那不是本分么?怎就叫他这么念念不忘了?这么想着,皇帝也就问了,话里话外皆是在说楚昭黎不像话。

“父皇,儿臣声名狼藉,下人不敢当面怠慢,背地里总是鄙夷不屑的。”楚昭黎站在门口逆光朝着皇帝道,脸上不经意流露些许无奈,他苦涩地笑笑,拱了拱手道,“儿臣告退。”

楚昭黎察觉皇帝的心绪,有意卖了个惨,后者望着少年渐渐远去,身上的衣衫被风吹起,显露出底下过于单薄的身形,皇帝忽然有些恍惚,他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就长这么大了?

他记得二公主稚嫩地喊父皇,三皇子抱着他的腿撒娇,四皇子习字抹了一脸黑,五皇子弄坏了他的砚台心虚不敢吱声,六皇子把黄泥巴糊在他裤脚,七公主嚷嚷着要父皇骑大马。

可是楚昭黎呢?他只记得六年前穿着公主衣裳的少年一脸冷漠地对他说:“母妃死了。”

那时他觉得这个儿子当真冷漠得可怕,母妃死了不掉一滴眼泪,因而此后越发厌恶,可是方才他忽然觉着,也许那孩子并不是冷漠,而是像每一个面对变故的孩子一样,尚且处于手足无措的茫然中。

“陈平,你说朕是不是待那孩子太苛刻了?”皇帝想着那少年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形,心中觉得很不是滋味,再一次觉得,楚昭黎其实从未做错过什么。

他最疼爱的三皇子尚且会对他阳奉阴违,可楚昭黎始终不曾忤逆过他,那双眼睛永远沉静,即便有时他都觉得是迁怒的责骂,楚昭黎也只会委屈地垂下眼眸,跪下来说一声:“儿臣知错。”

贴身内侍陈平没有接皇帝的话,他很清楚,皇帝只是想单方面的宣泄,并不需要他给出回应。

果不其然,皇帝自顾自地继续道:“上次打他的二十军棍,是否太重了些……陈平,你让太医去给他瞧瞧,可好全乎了。”

路舟雪最后被送去了长乐宫的事并没有瞒着满宫的人,三皇子彼时正在房里习字,听闻此事手上动作一岔,毛笔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楚昭黎向父皇把那奴婢讨了去了?可知是为何?”

“禀殿下,陈平公公说,太子给陛下的理由是‘他喜欢那罪奴’。”下属答道。

“喜欢?这可不像是楚昭黎会说的话,不管是为何,本殿还得去谢谢他。”三皇子嗤笑一声,干脆也不习字了,将手里的墨笔轻轻地搁下,带人去了长乐宫。

三皇子到的时候,楚昭黎正把手平放在桌上让太医诊脉,一截细瘦的手臂露从袖子里伸出来,他一进来,见此情景,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担忧道:“皇兄身体不好么?”

“没有,劳三弟挂心,不过是父皇忧心孤身子没好全,故而叫太医来瞧瞧罢了。”楚昭黎笑了笑道,太医恰好也切完脉,他将手收回来,那些枯瘦的手臂尽数藏回了衣袖里。

“皇兄身体如何?”三皇子目光落在楚昭黎的衣袖上,那截细瘦的手臂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大哥,有这么瘦吗?记忆里太子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原来已经瘦成这样了么?

“殿下,这……”太医从切脉开始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此时三皇子问话,有些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些皇子之间多有龃龉,不确定能否把太子的真实情况当着三皇子的面实话实说。

“你直说便是,不必顾忌什么,孤自己的身体,大约还是有些数的。”楚昭黎说道,他倒是不在意三皇子听到会做些什么,何况这太医也并不是他的人,他的身体情况如何,想瞒也瞒不住。

“血气虚亏,体弱阴寒,殿下这身子,实在亏空得太多了,加之忧思过重,故而形容消瘦,色少青春,若不好生将养,恐……”太医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听得懂。

“劳太医给我皇兄开些温补的方子,务必养好皇兄的身子。”三皇子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向太医吩咐这一句话,只是听完太医的断言,忍不住心中一紧,竟然生出了几分情真意切的担忧来。

“三弟怎么来了?”送走太医,楚昭黎叫人端了一碟子桂花糕来,把装着糕点的盘子往三皇子面前推了推,笑道,“新开的第一批桂花蒸的,刚出锅,尝尝,孤记得你爱吃这个。”

三皇子看着推到面前的糕点,却没动,抬头对上楚昭黎笑吟吟的目光,忽然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父皇无故责难不生气、旁人欺侮不生气,如今听闻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难道他这个皇长兄当真是泥捏的不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稍微有些反应,不再是这样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三皇子太想在楚昭黎的眼中看到一点别样的情绪了,不管是什么,总而言之不要是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那会让他觉得他在楚昭黎眼里和芸芸众生毫无区别,三皇子想,忍不住在话里刺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皇兄倒是没一点长进,竟还念着。”

三皇子这么冷嘲热讽,楚昭黎也不生气,仿佛只把前者当作不懂事的孩子,但还是稍微给了点与以往不同的反应,只见他把那碟糕点又端了回来,道:“你不吃算了,本也不是特意为你做的。”

不是给他蒸的,那是给谁?三皇子又不高兴了,衣袖底下的拳头又攥了起来,正欲开口问,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就插了进来:“太子哥哥,你给我做的桂花糕呢?”

杜乔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进来,身后宫婢、嬷嬷们一边追一边喊:“小姐,你慢一点,当心摔着。”

杜乔一进来就眼尖地瞧见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几步跑到楚昭黎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控诉道:“太子哥哥,说好给我蒸的糕点,你怎么给别人吃了,那我吃什么?”

“你这丫头,厨房里蒸了一锅还不够你吃么?”楚昭黎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在杜乔的央求下,无奈起身带她去厨房,离开时朝三皇子点了点头,说道,“三弟自便。”

温柔似水的少年手臂上挂着娇憨可爱的少女,分明是其乐融融的画面,落在三皇子眼里却有些刺眼,那分明是他的大哥,除了他,旁人都嗤之以鼻的大哥,什么时候同杜家的掌上明珠关系这么好了?

三皇子心里很矛盾,很多时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楚昭黎,甚至在背后冷嘲热讽,可是当面表现的兄友弟恭,又不全然是演的,他也不知道,他对他这个庸庸碌碌的大哥是什么态度。

在楚昭黎和杜乔相携远去的瞬间,他只知道他很不高兴,大哥原本眼里只有他的,如今却把温柔分给了另一个人,还是杜氏之女,单论杜夫人对大哥做的那些事,杜乔她凭什么?有何颜面还对着大哥撒娇?

三皇子愤懑地想着,到底没有甩手离开,而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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