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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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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野心尽数掩埋于历历风尘,如今一副从容的美人面上瞧不出旧时的偏执,好像只要不被提及,他路舟雪就成了个正常人一般。

“棉棉?”萧风灼的喊声唤回了他游走的思绪,路舟雪回神就看见萧风灼的一张大脸凑在面前,眼珠子转来转去的。

“你干什么?”路舟雪抬手拍开他的脑袋。

“什么叫‘我干什么’,分明是棉棉走神,叫你好半晌都不理。”萧风灼委屈巴巴地控诉道,头上猫耳朵动来动去的,一点都不安分,路舟雪看得手痒。

萧风灼却毫无自觉地晃悠着耳朵和尾巴,动作自然地低头在路舟雪唇角亲了一口,而后接着路舟雪先前的话对清和说道:“事情关系重大,还要劳烦夏司亲自回神界,同夏禹川问清楚了当年天道择主之事。”

“妖祖有所不知,太荒与柯秦因妄废月神、弑杀岁杪等罪被贬谪,如今已不在神界。”清和摇头道,线索断在了这里,显然她也觉得颇为棘手。

“被贬谪?阿雪好快的手脚。”萧风灼挑了挑眉,“只是如今知道当年天道择主之事的人没了,这人间的乱局可就不好往后查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清和拧着眉往上手的记录文书里写了点什么。

“没了太荒,不还有个萧翎?”路舟雪忽然开口道,“当年天道择主之事本就因他而起,人间数百年动荡更是他一手操纵,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不会有谁比他更清楚。”

清和闻言却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旁人也就罢了,如今苍梧把神界弄得天翻地覆,为的就是萧翎,若要审查他,不得不顾及苍梧的脸面,你我不好妄动,萧翎那条路,怕是走不通。”

“阿雪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只是毕竟涉及到他亲弟,萧翎还是等他亲自下来捉拿为好,左右现在动不了萧翎,天道择主,不妨先从这丫头身上查起。”萧风灼说道,随手指了指重伤跪在地上的孔雀。

三人的交谈从来没有刻意在修士们面前遮掩,凡人贪婪无度,自然都不是蠢货,已然从只言片语里猜测出了三人的来路,一时惊疑不定,都恐惧于谋划败露于这些更强大存在眼中,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孔雀倒是淡定很多,在得知三人想通过她查探什么“天道择主”的事后,更是冷笑一声道:“怎么查?娘亲,你要对我搜魂么?”

搜魂之术,至阴至毒,凡被搜魂者,前尘往事皆无所隐藏,但被搜魂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变得疯癫痴傻,一身修为尽毁,彻底沦为废人,是有违天道的术法。

神明向来宽容仁慈,连杀戮都慎之又慎,搜魂这样的术法,自然是不屑用的。

“不要把神看得和你们凡人一样卑劣。”清和说道,她在孔雀面前蹲下,手心朝上,一面镜子赫然浮现出来,“神明,自然有神明的法子。”

“悲红镜?”路舟雪轻声问道。

“只是悲红镜残片所炼之物,不过也足够查探人间事了。”清和解释道,手心镜面翻转,反射的白光映在孔雀脸上,投出一张绝望而哀戚的脸的脸——那个真正的过去里,舍弃一切破釜沉舟的孔雀。

……

路舟雪和萧风灼都以为,当年孔雀是受了瑶光极大的恩惠诱惑才选择了背弃,然而事实上,亲手给路舟雪下断肠蛊,又在关键时候背刺一刀,孔雀也并未能从中获得几分好处。

雪凤死了,争夺神骨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鬼王魔尊那几个,孔雀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即便在谋害路舟雪的事情上有汗马功劳,最后获利也轮不到她分一杯羹。

她得到的东西,反而是路舟雪自知命不久矣,早早为她准备好,又因为她背刺得突然而未能收回的一份修炼资源:上好的丹药,绝世的天材地宝,以及不周山带下来的神物——天白丝。

旧王都的风波里死了个明镜尊者,这算是大事,因而重伤闭关的百里长情都被惊动了,连带着雪凤的死也没瞒住,那几个勾连在一起的人还没来得及剔骨分赃,先不得不连夜带着路舟雪的尸身回终庭接受问责。

“你说雪凤勾连魔修在旧王都为祸,终庭这才出手诛杀?”百里长情铁青着脸质问站在他面前一脸风轻云淡通知路舟雪死讯的瑶光。兴许是她的理由太过于荒谬,他忍无可忍地将面前的茶盏摔在了瑶光脚下。

滚烫的茶水飞溅,瑶光却只是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用脚尖轻轻地推开迸溅在脚边的瓷片,抬眸淡淡道:“雪凤之罪,证据确凿,在座满堂修士皆可为证,太上长老如若不信,大可去问。”

问?问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瑶光一贯的作风,当年朱凰便是如此含冤而死,百里长情怎么不清楚?

只是当年碍于他的威势,还有明镜长老注重面子功夫,栽赃嫁祸尚且还遮掩一二,如今明镜已死,他也久疾未愈,瑶光竟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了,俨然一副我就是栽赃嫁祸,你能如何的嚣张态度。

“你真当本座是傻子不成?我徒儿当年便是冤罪,雪凤他自浴火而生便有无上实力,又何必勾连甚么恶鬼?”百里长情气得牵动内伤,忍不住猛咳起来,那血便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师尊。”卫如戈掏出帕子递给百里长情,看着他忧心忡忡地道,“您消消气,注意身体。”

说完他转头看向瑶光,面对这个一句话把自己师尊气得旧伤复发的女人,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破军娘娘,欺上瞒下,你好大的胆子。”

瑶光如今手里拿捏着神骨,妄图分一杯羹的修士都唯她马首是瞻,大权在握,自然不惧百里长情,又怎会还把区区一个卫如戈放在眼里?

她不理会卫如戈,目光平视着百里长情,笑着不急不缓道:“太上长老如若不信,不妨问问孔雀,她是朱凰亲女,总不会联合我这个‘栽赃陷害’的罪魁祸首妖言惑众吧?”

瑶光说完,孔雀被人推了出来,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百里长情瞧见她,凌厉的目光微微和缓,他吐出一口气,朝孔雀招了招手。

“丫头,过来,告诉师祖,她所言皆是栽赃陷害。”百里长情目光诚恳地望着孔雀,他的面容年轻俊美,语气神态却像一个真正的长者,不遗余力地为小辈主持公道。

卫如戈也一脸关切地看过来,无声鼓励着孔雀,让她不要害怕,大胆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

孔雀定定地盯着二人的脸看了片刻,她觉得这个终庭也没有全然腐烂得无药可救,还是有能主持正义的人在的。

她几乎都要改变主意的时候,百里长情忽然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卫如戈连忙扭回头给他拍背去了。

这时瑶光凉凉地看过来,眼眸含笑却带着无尽冷意,她意有所指道:“空青,雪凤如何死的,你再清楚不过,好生同太上长老说清楚。”

孔雀一瞬间如梦初醒,热血上头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她错开瑶光的目光,转而对上百里长情略显苍白的脸,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真话是不能说的。

百里长情或许会主持公道,但是他受伤了,话语权一落千丈,能做得有限,当初路舟雪去查的东山旧案,证据那样确凿了,都没能把瑶光按死。

现在那个女人身后有无数贪婪无耻之徒,加上路舟雪身死还有孔雀自己的参与,贸然实话实说,她自己会被搭进去,却未必能拉瑶光落马。

再者,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正义。她要她的母亲,活过来。

“没有栽赃陷害,太上长老,破军娘娘说的,就是真相。”孔雀对上百里长情的目光,没有丝毫心虚。

那个男人听见孔雀的话瞬间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女,见她满脸坦然,俨然一副毫不心虚的模样,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你怎会如此、如此……”百里长情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孔雀包庇瑶光,不仅是对路舟雪忘恩负义,更是对朱凰的背弃,瑶光当年栽赃予昭,是证据确凿。

“太上长老,您一世光明磊落,可您的徒弟似乎都不怎么样。”孔雀说完了该说的就被人又拉了下去,瑶光没给百里长情再多言的机会,“当年名动天下的春晖君,此番可也在罪人之列。”

“说来荒唐,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此番在旧王都见到,竟枯槁如恶鬼了,雪凤勾连魔人,他却与鬼王有往来,召集了一队昔日谢氏亡魂作乱。”

“妖族的统领为他所害,妖王悲愤之余将其斩杀,本宫念及长老同那冤孽师徒一场,便向妖王将头颅要了来,留给长老以做念想。”

瑶光说完,旁边的侍女将一颗灵力包裹着防止腐烂的人头奉到了百里长情跟前,那颗人头消瘦至极,却依稀辨得出旧模样。

卫如戈瞧见先是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白,可是很快就被一口逆血吐出来,然后气晕过去的百里长情转移了注意力。

“师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倒下的百里长情,再无暇分神其他。

一场问责因为百里长情的晕倒潦草收场,瑶光自始至终站在原地,神情冷淡地看着卫如戈把百里长情带下去找医修,兵荒马乱过后她才把目光重新落到孔雀身上。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戏谑:“你这丫头倒是会看眼色,本宫还当你多少会犹豫一二,倒是果断得叫人刮目相看。”

这是明晃晃的挖苦,孔雀一声不吭地接下了,掩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瞬间攥紧,面上却还波澜不惊地道:“谢娘娘夸奖,往后还多仰仗娘娘照拂。”

挖苦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瑶光轻哼了一声,倒也没过多为难一个黄毛丫头,她摆了摆手道:“你父亲从南荒回来,有话同你说,你一会儿便去见他吧。”

瑶光竟是又把叶云洲捞回来了?孔雀眉头一瞬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她这位父亲从未过问她们母女的生死,此时要见她料定没有什么好事,孔雀如今弱势,并不想同叶云洲接触。

“南荒妖鬼横行,父亲回来想必多受磨难,该是累了,不若改日我再去寻他罢。”孔雀找了个借口想把瑶光搪塞过去,不想一抬头就对上了瑶光森冷的目光。

女人头上的珠翠垂落下一枚碧玉的坠子,在鬓边微微晃动,飞扬的眼角压着一对漆黑的瞳仁,嘴唇殷红如血,瑶光一如既往的美丽,也是一成不变的说一不二。

“听话是一个很好的品德,你的娘亲难道没有教导过你么?”瑶光故作不解地问,目光隐隐透出压迫。

孔雀神色微顿,当即明白瑶光本就只是知会她一声,心思稍定,波澜不惊地抬手行了个礼,恭敬道:“这便去拜见父亲。”

叶云洲流放也不过短短半月,宗主府门前的落叶还未堆积几层,他便又被瑶光召回来了。

孔雀站在宗主府门口,仰头望着高耸的门楣,两侧修士来往络绎不绝,俨然都是给叶云洲接风洗尘的来客——他还是宗主,还是这样光鲜亮丽,冤杀她母亲的罪行就那样被轻拿轻放。

孔雀站在来往的人群中,看着修士们与俗世中人一般谄媚的嘴脸,心中生发出一种荒诞感,修者自称仙人,到底又与那些俗人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曲意逢迎,一样的结党营私,一样的……贪婪无度。

“仙人?哈,笑话罢了。”孔雀轻笑出声,脸上讽刺意味很浓,她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堆砌出虚伪的神情,裹挟在恭贺的人群里走了进去。

母亲死的时候不来,她孤苦无依的时候不来,孔雀很好奇啊,她这位虚伪薄情的父亲,在这个时候想见她,究竟是想做什么——总不会是联络父女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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