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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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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了白脸的随侍停下脚步,脑袋怪异地扭过来,身子却还对着原本的方向,阴恻恻地就咧嘴笑了起来,它们拔出腰间的佩刀,四处搜寻起了哭声的来源。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粗暴地拖拽到了皇太子的车架前,喜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朝马上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请示:“太子殿下,依您看,这坏了喜气的小蹄子当如何处置?”

皇太子的一张脸也是惨白惨白的,他盯着那被侍卫按在地上的女孩瞧了片刻,忽然怪腔怪调地问了句:“只有她么?人数,不太对呀。”

说着他抬起头来,阴沉的眼睛四下扫视一圈,而后看向路舟雪三人的藏身之处,抬起手一指:“那里,不是还藏着生人么?大婚的宴席,正好缺一道主菜。”

喜婆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明白过来皇太子的意思,随后朝随侍们下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接着找人?”

眼瞧着鬼气森森的随侍们包抄过来,路舟雪悄悄召出了悲风剑藏在大袖中,正要动手,萧风灼不知何时也探进他的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

路舟雪转眸眼含疑惑地望着他,萧风灼细微地摇了摇头,传音入密道:“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萧风灼话还没说完,孔雀忽然短促地惊呼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路舟雪身后,深怕不能打草惊蛇一般指着那恶鬼一般娶亲仪仗问:“路哥哥,那是什么?”

她一边说,眼睛里一边就晕染开了水色,仿佛真是被吓坏了,死死地抓着路舟雪的衣袖。

孔雀的声音惊动了包超过来的随侍,本来凝神屏气就能躲过去的小事变成了非动手不可的麻烦,萧风灼隐晦地看了孔雀一眼,这丫头,比他想象得要干脆果决。

哪怕时间重来,她也没有丝毫要改变主意意思,这么看来,她留着路舟雪尸首的行为可也不是传言所谓的念旧情了。

“你看好她。”萧风灼一把把孔雀推到路舟雪怀里,一语双关,自己拔出腰间的弯刀处理包过来抓他们的鬼侍,这些侍卫只是普通的慑青鬼,对付起来并不困难,不用片刻就能处理干净。

孔雀假装害怕地缩在路舟雪怀里,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风灼的动作,她也在观察,试图从他的招式中看出他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注意到孔雀隐晦的视线,萧风灼行云流水的刀法一顿,有意卖了个破绽。

虽然仍旧处理干净了那群鬼侍,可中间忽然一滞的动作落到孔雀眼里就成了他大限将至,体内灵气开始暴乱的表现,孔雀记不清楚很多细节,可这段时间萧风灼大限将至的事她却没忘。

虽然不知道他两百年后怎么又卷土重来了,但至少两百年前的此时,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快死了的老妖。孔雀不清楚为何她会突然回到两百年前,但这对她并不是坏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回来了的只有她,那么上回迟了的一些事,或许这次她能做得更好。

比如路舟雪体内的神骨,上次她初出茅庐,手无缚鸡之力,因而神骨叫瑶光和巫咸神女拿去分了,她只得拿萧风灼的妖骨替补回去,这回不一样了,她要留下神骨,至于萧风灼的妖骨,可以拿来做些别的。

孔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上头刺了一道颜色极淡的刺青,那是昭阳剑的标记,此番重回旧日,她是带着两百年后的修为的。

萧、路二人不知空青已在盘算他们死后尸身的用途,萧风灼装作勉力地处理完所有的慑青鬼,他额头有些冒汗,收着力道装模做样委实是把他累坏了。

“阿灼,你没事吧?”路舟雪按着孔雀肩膀的手一紧,也在尽职尽责地表演着焦急与担忧。

“我无事,你顾好自己。”萧风灼摆了摆手,二人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又错开视线。

“当真是重情重义,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对方。”喜婆哼笑一声,长长的舌头从口腔里探出来舔了一圈嘴唇,人肉细嫩的滋味儿,她也好多年未曾尝过了,今儿个沾了皇太子的福气,她这粗鄙婆子也能讨一口肉汤了。

喜婆高兴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路舟雪怀里的孔雀,又感到有些遗憾,大人的皮肉紧实,不如小孩子细嫩,这一口童子肉她怕是吃不上了。

一条幽冥路突然从路舟雪脚下打开,他和孔雀像上次一样掉了进去,萧风灼也依旧扑了过来想捉住他的手,二人在分开之前,萧风灼嘴唇动了动,那口型是在说:“保护好自己。”

路舟雪和孔雀不见了,没了看戏的人,萧风灼也懒得装了,指尖在刀刃上滑过,留下一道狭长血痕,而后身形如电地窜到了迎亲的仪仗前,手起刀落之间,轿夫的人头应声落地。

“孤不喜欢你的刀法。”皇太子看着萧风灼手里的弯刀,莫名想起了一个人,一时间恨得有些咬牙切齿,连娶妃都不能叫他高兴了,“总是让孤想起那个该死的人——全军听孤号令,此贼犯上作乱,该杀!”

黑暗笼罩的地方重新爬起来无数的阴兵,大多数士兵身上都带着再也好不了的伤,被砍去一半头颅的、开膛破肚肠子外流的、没了半截身体只能在地上爬行的……死前的模样千奇百怪,却都表现在了灵魂上,破损的甲胄锈迹斑斑地裹在身上,队伍中的旗帜已然看不出出处。

它们是战死后不得投生的亡魂,生生世世供王室驱使,是最廉价的马前卒。

萧风灼冷眼瞧着皇太子毫不怜惜地驱使这些士兵上来送死,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弯刀,他有些犹豫。

笑寒刀煞气重,这些心有执念的鬼魂碰到便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些士兵不能同方才他处理掉的那些鬼侍相提并论,都是些上了战场,尚且怀念故国才不得安息,若是这般叫他们魂飞魄散,未免太过心狠。

萧风灼从来不是过分冷漠的人,他心中的爱和恨一样浓烈,所以他也有怜悯和慈悲。

萧风灼将弯刀收回鞘里,皇太子见状微微挑眉,以为他畏惧了数以万计的鬼卒,似有些许愉悦:“放弃抵抗了么?”

萧风灼难言地看他一眼,眼神中情绪深沉,可顾及到路舟雪和孔雀下落不明,到底没有浪费时间,从乾坤戒里取出来一根雪白的哭丧棒,将最近的一群面目狰狞的阴兵顺着打了过去。

不多时,这些阴兵的一身怨气被尽数打散,恢复了生前的模样入了轮回道,皇太子眼看着他拿着哭丧棒超度亡魂,脸色再次沉下去,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风灼,阴阳怪气道:“原来还是个长头发的和尚。”

萧风灼原本在与把他包围在内的阴兵们缠斗,闻言,抬眸意味不明地盯着太子瞧,然后眨眼之间,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哭丧棒从后方横亘过来,架在了太子的咽喉。

太子惊愕地微微瞪大眼睛,萧风灼一只手扣着他的下颌,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道:“说错了,三弟,吃斋念佛从来不是我的习惯,怎么,多年未见,不认得大哥了?”

“楚昭离!你居然还活着?”萧风灼声音容貌都变了,但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嘲弄的语气实在是给太子留下了深刻地印象,加上他说的话,太子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

“是啊,还活着,比你们所有人活得都好。”看见太子这副难以置信又嫉妒憎恨的样子,素来被困在过去不得解脱的萧风灼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快意,“倒是三弟,这么多年了,还在做着太子的梦啊?”

“做太子梦的,难道不是大哥吗?”太子被他拿捏在手里,看见萧风灼活着都嫉恨得面容扭曲了,却还不怕死地戳着萧风灼的痛处,他很清楚他这位一无所有的大哥最怕什么。

“孤再怎么样,都是登上过帝位的皇储,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哪像大哥啊,废太子,庸王,西怀帝……哈哈哈哈哈哈,便是最窝囊的皇帝,也断然不如大哥这样功勋卓着啊,孤说得可对,大哥?”

萧风灼听着太子嘲讽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他好不了的伤口上,世人和史官贯注在他身上的那些称号,的确是难堪,若是乱臣贼子,他还能担得上一句有野心,野心,在西朝从来不是什么贬义词。

可是当年废黜他的诏书下达,却是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犯上作乱不过是君父随便找得一个借口,归根结底还是君父、朝臣,觉得他太过无用,“楚昭黎”三个字,在整个宗室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三弟好生得意,怎的忘记了,你的尸身还是大哥替你敛的?”萧风灼面上笑得温温柔柔,却是一脚把太子从马上踹了下去,在他旁边蹲下,拔出腰间弯刀擦着太子的脸颊插进土里。

“三弟,大哥名声不好,但大哥命长,如今西朝旧人都成了枯骨,史书上好歹是留了些体面的,可你记住了,这体面是定安王给的,三弟死了做孤魂野鬼已经很幸苦了,应该不想连中元的供奉都没有吧?”

“楚昭离!你敢!”太子一瞬间变了脸色,他本就入不了轮回了,若是再少了香火供奉,那就真的同孤魂野鬼毫无区别了,“毁人供奉,天打雷劈的。”

“三弟这么些年真是越过越回去了。”萧风灼拍了拍太子的脸,“当年求我的时候还知道叫一声‘长兄’,现在倒是直呼大名了,我有什么不敢呢,反正我活得不痛快,你若是也不痛快,那我便痛快了。”

萧风灼说着,笑了笑太子身上华丽的大红喜服,又笑起来:“看来三弟真是很怀念过去被封太子,娶侧妃的那段日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拖着大鬼小鬼兢兢业业地演戏。”

“可惜了,那时三弟春风得意马蹄疾,现在却是阴气森森三更鬼。”萧风灼嘲弄地说着,然后忽然想起上回是在婚房里找到的路舟雪,脸上得意忘形的笑容僵住,而后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太子。

“你他妈,你娶我媳妇?”萧风灼重重地踢了太子一脚,想起婚房里穿着嫁衣的路舟雪,又补了一脚,然后扯着衣领把人揪起来,咬牙切齿道,“楚昭昀,你是真喜欢嫂子是吧。”

上回的这会儿他同路舟雪的关系不远不近的,因而也就没有注意,这回情况不一样了,自然是要生气。

拳打脚踢把太子揍了一顿,萧风灼提着刀正想去寻人,目光触及热热闹闹的娶亲仪仗,却又改了主意,既然新嫁娘是路舟雪,那么他来娶,又有何不可?

这般想着,萧风灼干脆翻身上马,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玄衣,黑色,不太衬娶亲的气氛,他又从马上下来,瞧了一眼太子身上的喜服,到底是因为嫌弃没有上手扒衣服。

萧风灼蹲在地上苦恼地想了一会儿,赤色夺目,他虽放荡不羁,却并不爱那样的颜色,穿戴的衣服里从无那样的颜色,如今临时临了的,他上哪去找红衣?

萧风灼不动,太子被他摔在了地上,迎亲队伍里没了主事的人,喜婆掐着帕子小心地候在一边,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仪仗都安安静静的。

“……蛊下了吗?”女人的声音在路舟雪耳边响起,他这次和孔雀掉进幽冥道后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装作意识全无,控制着呼吸的频率,悄悄地听着耳边不知是什么人的交谈。

“下了,我亲眼看着他吃下去的。”回答的是孔雀,她的嗓音稚嫩,语气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成熟,“他灵力强,蛊毒发作后衰竭的速度会很快,你那边布置好了吗?”

“小丫头,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心狠,他可也算是于你有恩的长辈了。”女人讥讽地说道。

“瑶光,你不要做出一副正义的姿态批判我,我们是一种人。”孔雀反唇相讥道,分明是合作关系的两个人,互相揭短也是毫不留情,“你爹死了我可也没见你真的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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