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江州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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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朝会,杜氏一系的官员果真参了三皇子强权辱人之事,一女子敲过天钟,在金銮殿上声泪俱下地控诉她湘水路氏是如何的书香门第,三皇子又是如何地强权辱人,强行掳了她的大哥入宫为侍。
不等三皇子一系的做出反应,另一个官员亦出列,指出在宫外一处私宅里发现了两具被凌虐致死的尸身,死相之惨烈,令满京城百姓哗然,而那私宅之主不是别人,正是谢氏幺子。
谢氏有二子,长子谢漾多年戍边,近几日才归京;幺子谢仪深居高山清修,多年不在京中。故其名下私宅实际上是三皇子偶尔出宫时暂居,那两具尸身与何人相关,自然不言而喻。
朝会上出了这么一台子事儿,旁余诸事自然都推到了一边,皇帝沉着脸叫无关人员散朝,关起门来计较这一桩人命官司,私宅里发现的那两具尸体甚至还未腐烂,显然刚死不久。
三皇子是皇帝最看好的孩子,是什么品行他很清楚,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恶事,即便是要做,也绝不会蠢到在这个要紧关头弄死人,那么是何人所为,自然不必多言。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事关皇室威严,应当通传大理寺详查,查清禀明,以安人心啊。”状告三皇子的官员一副言辞恳切的做态说道。
五皇子正欲出声附和,皇帝抬手示意他安静,事关皇权同世家的拉锯,各种曲折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面上还要走形式罢了,皇帝定了定神,看向三皇子,语气还算温和:“昀儿,此事你如何说?”
作为事情重要一环的路舟雪此时自然也被人从三皇子宫里带了出来跪着,听着皇帝这般堪称和颜悦色的态度,忍不住皱了皱眉,爱与不爱,当真是明显,楚昭黎什么都没做都被动辄打骂,三皇子这明面上可以说犯了大错,皇帝却连一句责骂都没有。
“父皇明鉴,儿臣从小深受父皇和夫子教导,读得是圣贤书,绝不会做此肆意轻贱人命之事。”三皇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而后直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关于王大人今日所陈之事,儿臣有异议。”
“儿臣那内侍虽与那状告的民女同姓,但与湘水路氏实在毫无干系,绝不存在什么以权压人之事。”三皇子言辞恳切道,“父皇如若不信,那内侍也在此地,不妨问问,儿臣可曾胁迫于他?”
“禀父皇,儿臣亦有异议。”五皇子在旁边插嘴道,得了皇帝点头应允,他看向三皇子道,“那民女堂上状告时可是说了,曾有人暗中胁迫他们家人,既是如此,有家眷性命相系,那奴婢又岂敢实话实说?
若是有人借此生事,叫那奴婢胡乱攀咬,岂非更加麻烦?事关三哥清白,儿臣以为,单那奴婢与民女之言不足为信,还是交由大理寺详查的好。”
“五弟此言差矣,父皇面前,何人敢说谎?”三皇子转眸看向五皇子,向来谦和的人第一次显露出了锋芒,“欺君之罪可株连九族,横竖都是牵连家人,有何不敢实话实说?”
三皇子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叫人挑不出错处,五皇子还不欲明着告诉皇帝他想拉自个儿三哥下马,因而也没再咄咄逼人。
“那个内侍在何处?”两个儿子都不再多言,皇帝便干脆传召路舟雪问话。
路舟雪见一出戏轮到他唱了,便从人群中出来,跪到皇帝面前,后者看了他一眼,果真是一张祸水的脸面,“你与湘水路氏究竟是何干系,为何入宫,从实说来,如有虚言,绝不轻饶!”
这一番话说的,明面上是迎合五皇子所言,实则是暗地警告他不要试图污蔑三皇子呢,路舟雪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心道这心偏得真是没边了,面上仍旧装作乖顺道:“奴婢不敢。”
路舟雪行完礼,跪在地上直起身,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同湘水路家并无关系,三皇子以权压人之事实为子虚乌有,五皇子那边朝他疯狂使的眼色他全当没看见。
“三哥这内侍瞧着红颜祸水的,倒是意外的忠心。”见路舟雪这边做不出文章了,五皇子也没在这件事上死咬着纠缠,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三皇子和路舟雪的关系,皇帝不出意外的皱起了眉。
“既然湘水路家之事子虚乌有,朕看那私宅之事怕也有隐情,王显,此番无端牵连昀儿是你之过,此事便由你去查办,三日后,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皇帝看得出来今日之事牵扯三皇子的意图,就是如此,他才越要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父皇,儿臣还有话说。”本来今日之事就这么结束了,不想三皇子忽然又开了口,闻言莫说皇帝,便是五皇子这个幕后主使都不由得意外地看了过去,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儿臣所说之事,正与这名内侍有关,其虽非湘水路氏出身,却也是正经好人家的公子,全是受人所逼,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入宫避难。”三皇子铿锵有力地说道,
“儿臣见他可怜,便打算想替他做主伸冤,此事原本不该拿来烦扰父皇的,奈何奸人竟以此构陷儿臣仗势欺人,连累皇家颜面无光,是可忍孰不可忍,儿臣便斗胆陈情,还请父皇做主。”
“半月前,广平侯曾当街强抢一男子入府,那男子拒不屈服,事后又怕被打击报复,这才不得已净身入宫,儿臣见他可怜,便收在宫中侍候,半月以来主仆和谐,哪成想就成了今日的无妄之灾。”
候在那里的路舟雪闻言十分意外,这些事情他并未同三皇子说过,不成想后者连这都探听清楚了,还在这时候反将一军把广平侯拉下水——广平侯,似乎是杜氏姻亲,那就是五皇子那边的人。
路舟雪看三皇子的目光渐渐变了,这小子果真不简单,闷声不响地就憋了个大的,听闻此事的五皇子同样满脸错愕,怎未曾有人同他禀报此事?
今日的闹剧以皇帝怒而宣广平侯进宫收场,几个人从金銮殿上散去后,没过几日,私宅里那两具尸体的底细也查清了,都是外地来做生意的行商,因着容颜尚可被广平侯请去府中喝过茶,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事情至此,姑且算作水落石出,是广平侯以权势压人,弄出了人命又栽赃嫁祸给三皇子,而后者此前金銮殿上对皇帝的陈情也恰好应证此事。
因着那两具尸体被发现时死相惨烈,在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为平民愤,皇帝不得不从重处罚,削了广平侯的爵位,流放西南,以儆效尤,杜氏保全门户形象,未曾出手干预判决结果,案情就这么尘埃落定。
五皇子一番筹谋,赔了夫人又折兵,在宫殿里破口大骂广平侯是个满脑子色欲的浑玩意儿,管不住下半身,平白叫三皇子钻了空子,坏了他的大事。
“殿下,广平侯流放西南,那两具尸体是从他那弄的,您看……”属下顶着五皇子的怒火小心开口。
“处理干净,莫留下把柄。”五皇子眼中闪过狠意,“另外,你差人去散布消息,就说广平侯暴毙流放途中,是三皇子为他那府里的宦官出气所做。”
“我那好三哥在父皇面前不是口口声声说是给那宦官主持公道么,我倒是要看看,这红颜他消不消受得起?江州之任本殿去不了,三哥也莫想捡这个便宜。”
又过了几日,广平侯暴毙于流放途中的消息传回京,百姓因这颗为祸京城的毒瘤死了而拍手称快的同时,关于三皇子为红颜出气,派人暗杀广平侯的流言也甚嚣尘上,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昀儿,广平侯之事,究竟与你有无干系?”皇帝将弹劾三皇子耽于美色的折子拿给后者看,面上没多少怒意,却是少有的严肃,在他看来,三皇子身边有一两个美人不算大事,他只怕他是动了真心。
“禀父皇,那宦官再如何貌美,也不过是一奴婢,儿臣断不至于为他行事无状,父皇若是不放心,儿臣今日便将他打发到别宫去。”三皇子得皇帝宠爱,很大程度上就是他听得懂皇帝说话,稍作思索便给出了皇帝满意的答复。
“昀儿心中有数便是,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去江州上任吧。”皇帝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把杜家想尽办法都打探不出来的消息告诉了三皇子。
“父皇,您是说儿臣——”三皇子抬头意外地看着皇帝,最近京城里的风语人言他不是不知道,五皇子这一手回马枪的确弄得他措手不及,他本以为秋收之任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了,“那些传言——”
“昀儿不必担心,父皇会为你处理好的,你只管去就是了。”皇帝安抚地朝三皇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只管去做,一切有自己兜底。
前脚三皇子从承明殿离开,后脚皇帝就传了五皇子来问话,仍旧是严肃的,但也有几分为父的慈爱,他坐在那里,看着这个被他惯得张扬恣意的儿子,他问:“江州之职由昀儿操办,瑾儿可有怨?”
“禀父皇,儿臣——”五皇子早知父皇会如此定夺,但真正听到了决断,还是难免觉得不公,但他咬了咬牙,还是道,“无怨。”
天家父子,哪有那么多真话可说?大都是真假掺半,方能和和气气地相处下去。
“当真无怨?”皇帝追问,探究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五皇子脸上,观察着他的神色。
五皇子到底不如三皇子城府深,在皇帝的有意纵容之下,情绪到底会有几分显现于面上,他语气闷闷的,似有埋怨:“父皇既已做好了决定,又何必来问儿臣怨与不怨,难道不是平白往儿臣心里扎刀子么?”
五皇子说着,抬头眼眸湿润的看着皇帝,梗着脖子的样子像头倔强的小牛,因为父皇的偏心而委屈难过,皇帝见状,冷硬的心就软了,为君者,最是喜欢这样心无城府的做派,他摸了摸五皇子的头,道:
“瑾儿还是生父皇的气了,因为父皇不让你去江州?”
“父皇,分明儿臣也不比三哥差,为什么您总是偏袒三哥?”五皇子控诉道,他有些拿不准皇帝的态度,究竟是试探他对于三皇子任江州职的态度,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瑾儿只是因为这个生气么?不曾怨恨昀儿?”皇帝又问,五皇子心中一沉,皇帝到底还是知道了。
“三哥待儿臣挺好,为何要怨恨三哥?”五皇子故作不解地问,“儿臣只是沮丧,是否当真比不上三哥,才叫父皇不愿信任儿臣。”
“瑾儿很好,朕不选你去江州,非是不信任,只是毕竟广平侯之事尚未翻篇,瑾儿再去江州,未免引人非议。”皇帝情真意切道,“瑾儿也莫要多想,你才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昀儿去江州,平阳郡今年的饷银还未发放,便由瑾儿去办吧。”
“多谢父皇!”五皇子面上故作雀跃地扑进皇帝怀里,做足了父慈子孝的场面,心中却在想,最疼爱的孩子吗?怕不见得,否则为何同样是广平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三哥仍旧去了江州,他却被牵连,只得暂避风头。
不过平阳郡……那似乎是谢氏的势力范围,五皇子扑在皇帝怀里眯了眯眼,父皇倒是很会平衡势力啊,三哥去江州主持秋收,打压杜氏的势力,他去平阳发放军饷,同样是降低谢氏在军中的声望。
次日,皇帝便在朝会上宣布任命三皇子去江州代江州刺史主持秋收,有官员因这几日京中流言出言反对,认为三皇子耽于美色,显然尚且难当大任。
皇帝闻言表示既然人选有异议,那就重新择定,然而当日下午,京中就重新流传了新的谣言:广平侯暴毙,实为太子挟私报仇,只因曾因容貌秀美被广平侯公然调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