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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初言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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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禁足公主,贬谪淑妃,夺杜夫人中宫权的事儿暂时没掀起波澜,满宫的人全都在默默等待着太子咽气。

楚昭黎也在等,腹腔的疼痛让他几乎想要死去,可他如今连起身自戕都不能,比等死更绝望的是痛苦地等死,他想,即便是刑场的犯人,也断没有这样漫长磨人的死法,他上辈子应当是害了很多人。

到了后半夜,他痛得有些麻木了,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终于要死了,楚昭黎惊觉自己竟还有些释然,可是不免又有些遗憾,他的棉棉还在江州,他等不到他了——

有谁抽泣着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紧接着他就靠上了一个带着清冽香气的胸膛。

难道冥界勾魂的无常鬼都这么温柔么?楚昭黎无厘头地想,那他早该死了,至少死后他也许还要快活些。

不过无常鬼似乎没有要带他走到意思,只是死死地抱着他抽泣,紧接着他感觉肩头被温热潮湿的液体浸湿,无常的眼泪么?

楚昭黎刚想说你不要哭,嘴唇先碰上了冰冷的碗沿,然后带着血腥味的一碗粘稠液体就顺着他的喉咙灌进了腹腔,那可能是血,但不重要。

一瞬间,楚昭黎只觉腹部叫他生不如死的绞痛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又冷又木的筋骨都暖和了起来,那血润泽了他的喉咙,清明了他的灵台,他终于得以睁开眼,然后就瞧见了坐在床边伤痕累累的路舟雪。

他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脸颊上还有泪痕,眼眸深处尽是差一点失去所爱的劫后余生。

“小黎儿,你吓到我了。”他哽咽着说,一眨眼,又是两行清泪滚落。

我真该死啊。楚昭黎不期然地想,竟然叫棉棉哭成这样,所以他僵硬地抬起手,不太自然地抹了抹路舟雪脸上的泪水,习惯性地笑着道:“我错了,棉棉不要哭。”

“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路舟雪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忍不住恼恨上了楚昭黎,可是瞧着他凄惨的模样,又舍不得打他,只能自己忍着,眼泪越发汹涌。

他的棉棉又一次救了他,楚昭黎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么他应该是属于他的了:“棉棉,你带我走吧,哪里都好,我是你的了。”

“小黎儿,我现在不能带你走了。”路舟雪红着眼眶,慢慢地握住楚昭黎的手,感受着渐渐恢复的温度,他轻轻地说道,“我现在与你一般了,但是无妨,我还有无双剑法,定保你无恙。”

楚昭黎沉默了,他当然不会觉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路舟雪解决起来不需要任何代价,可是真的从后者口中听到时,他却更加痛苦,是他拖累了路舟雪,叫他从谪仙沦落成了庸俗的凡人。

“小黎儿,莫要多想,你于我胜于众生。”路舟雪说道,选择救楚昭黎的那一刻,他自断了灵脉,百年修为也就换得那么一碗起死回生的血,可他不在乎,他只要楚昭黎活着,甚至不管是否有违天道。

或许等诸事落定后他再也不得为神,可是又怎样,登峰造极的境界,他已经去过了,高处不胜寒,不如在人间同他的挚爱一同过活逍遥自在。

……

前朝后宫皆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皇帝唯恐夜长梦多,

太子将死,为了稳定朝纲,亦是为了楚昭昀的太子之位堂堂正正,储君的更迭绝不能是因为前太子身死,否则楚昭昀恐有毒害前太子之嫌——即便这是事实。

皇帝要保证楚昭昀的储君之位不受诟病,又唯恐夜长梦多,不等楚昭黎命丧黄泉,先急不可耐地下了废太子的诏书,同时暗暗打算等楚昭黎一死,就对外宣称废太子暴毙。

如此一来,即便仍旧有人暗自揣测其中有疑,却总是比猜测御王毒害前太子要体面。

至于废太子的理由,寿宴上的白鹿就是个很好的契机,至于旁的理由,总归这些年太子在弋阳城声名狼藉,不会有人去细究个中真假的。

太子谋逆的罪名就这么定了下来,定罪时自然另外加上了一些别的谋逆之物,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从头到尾隔岸观火。

看着内侍总管陈平带着君王下达的并不公允的旨意,轻描淡写地夺走了本就没有的太子荣耀。

来长乐宫宣读诏书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陈平就没想过真让楚昭黎从病床上爬起来接旨,莫说这封圣旨本就是颁给前朝看的,本就不是发给太子的;

就算这封圣旨当真公平公正,楚昭黎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又如何起得来接旨?

“皇太子昭离,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常为朋比,同其死私也。勾连恶小,郑声淫乐,不尊君父,意有谋逆。”

“桀跖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昭离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锺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陈平例行公事在前厅宣读完旨意就要离开,不想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既是废太子诏书,陈公公怎得不等孤来就颁旨了?”楚昭黎由路舟雪扶着走了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裳,想是听到动静从寝殿匆匆赶来的。

陈平有些意外地看着楚昭黎,后者脸色虽是仍旧惨白如纸,瞧着却不像个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人了,倒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瞧见陈平眼里的惊愕,楚昭黎也不觉意外,毕竟连他都觉得自己注定要死了,若非路舟雪竭力救他,怕如今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陈平将诏书交给楚昭黎,瞧着他一点不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也不禁迟疑着开了口:“殿下,您如今……?”

“殿下无事,公公不是还要向陛下复命么?快些去吧,莫要耽搁了。”路舟雪第一次插进了楚昭黎同旁人的交流里,他神色冷淡,对陈平充斥着敌意。

陈平一听就拧了眉,在这宫里他从不以权压人,可也从未有下面的宫女宦官对他如此不敬。

只是不等他说什么,楚昭黎先一步说道:“公公见谅,我这心腹心直口快了些,却绝无冒犯之意。”

话说到这里,陈平还能如何,总不能还跟楚昭黎计较,后者如今虽然被废,可到底皇帝对他态度复杂,陈平是昏了头了才会因为一个小宦官同楚昭黎对上。

“殿下折煞奴婢了,陛下的旨意已然送到,奴婢告退。”陈平中规中矩地给楚昭黎行了个礼离开。

满宫的喧嚣退去,地上的积雪无人洒扫,如今长乐宫竟是渐渐有了几分后来的萧条。

“棉棉,我如今还活着,你猜有几个人会不高兴?”楚昭黎任由路舟雪把他扶回寝殿,像小孩子似的缩在床褥里,他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后者。

“不知道。”路舟雪掀开被子挤了进去,同楚昭黎贴在一处,“我只知他们不在意你的生死,只在意你死后空悬的太子之位。”

“如今你未死,但也被废了,我猜他们该开始狗咬狗了。”路舟雪说着,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他们高不高兴我不在乎,你活着,我才高兴。”

“那过几日我就向父皇请旨外放,好不好?”楚昭黎低头吻了吻路舟雪的额头,眼中没有鬼门关走过一遭的阴霾,反而有种洗尽铅华的温柔,“棉棉想去哪?边塞大漠,还是西南山野?”

“怎么尽是些穷山恶水的地方?”路舟雪忍不住道,这跟他想的可一点都不一样,他以为楚昭黎会喜欢风土人情温柔一些的地方。

“出了王畿之地,哪里不是穷山恶水?”楚昭黎也笑,手里把玩着路舟雪的头发,目光却始终依恋地落在他脸上,“江南倒是富庶,可那是杜氏的地盘,我可不敢肖想。”

“没出息。”路舟雪轻声叱了他一句,话锋一转却是道,“边塞太冷,你身子受不住,去西南吧,穷山恶水也不怕,我有无双剑法,护得住你。”

“哈。”楚昭黎轻笑一声,忽然翻身压住路舟雪。

后者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意外,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问:“做什么?”

楚昭黎杵在路舟雪上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低头,几乎鼻尖碰着鼻尖,似乎是深思熟虑了之后,开口说道:“棉棉,你娶我吧。”

“为什么不是你娶我?”路舟雪笑问,这个问题他想不通很久了,无论是现在的楚昭黎,还是后来的萧风灼,似乎都很执着于要自己娶他。

“没有为什么。”楚昭黎忽然压下来,埋首在路舟雪颈肩,语气闷闷的,“你娶我吧,好不好?”

话本有言,先动情者娶,若是如此,是否就不再是他向旁人摇尾乞怜,哪怕事实上,是他想要路舟雪娶他,是他先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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