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玄奘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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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的发展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即便是喜欢自行脑补很多无聊趣事的陆巡都有了迫在眉睫的感觉。
推理小说中如果连续死了这么多人，按理说是得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一下凶手的角色的，毕竟侦探这边毫无头绪。
不过陆巡并非单纯的侦探，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一重他所独有的，世所罕见的，绝无仅有的身份——还俗僧人。
……
有点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尴尬中找到破解谜题的关键。
陆巡敏锐的察觉到，发生在长安城内的暗杀行动背后，一定承载着持续多年的憎恶。
这份恶意他能感觉到，自然也有人能够感觉到。
玄奘就是那个人。
他的一生都在为宣传佛法奔走着，无论是西天取经，还是长安弘法，亦或是建立慈恩寺。
他身体力行地执行着佛祖下达给他的任务，不，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义不容辞的使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当他使命完成的那一天，也是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陆巡记得没错的话，史书上说他早在公元664年的时候就已经圆寂了，可事实是，陆巡重生后真的亲眼见到了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也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但他那双如同少年般的双眼却给陆巡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其中似有浩瀚星辉，似有广阔天地，那是属于智者的眼睛。
陆巡来到慈恩寺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他不太喜欢在这个时间点拜访别人，因为有蹭饭的嫌疑。
他同样不喜欢寺里的斋饭，因为食之寡味。
负责守门的两个小和尚第一眼甚至都没有认出陆巡来，他们只道是来烧香祈福的施主，从容不迫地领着他进了寺里。
结果没想到陆巡这家伙轻车熟路，才几步就将小和尚甩下，然后几经辗转，在大慈恩寺东北角的一处破旧庙宇中，见到了独坐其中的玄奘大师。
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那样子好像死了似的，一脸的颓败。
慈恩寺的诸多和尚们好像也忘了他们的这位主持方丈，这里并无一人守护，或许也没有人可以守护得了他吧。
陆巡走上前试了试玄奘的鼻息，果然，他还活着。
就在他得出这一结论的同一时间，玄奘也缓缓睁开了他那清澈澄明的眼眸。
陆巡很喜欢他的眼睛，也喜欢和他的眼睛对视的感觉，他仿佛能从其中看到一千三百多年后的美丽中国。
玄奘开口道：“没有人可以和我对视这么久，你是唯一一个。”
“我懂我懂，就像你们说的，净觉是大慈恩寺有史以来武功天赋第一人，我是大慈恩寺有史以来领悟第一人一样，方丈，您也太假了。”
玄奘那张老脸上甚至露出了些许红晕，许是陆巡说的太直白，让他有点羞耻。
“这不重要。”玄奘补充了一句。
“这很重要，你知道人自信是好事，可过度自信就是自负了，那是迟早要吃苦头的。”
“人总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吧，吃苦头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是是，您说得对，您西天取经还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呢，苦头吃的比谁都多。”
玄奘说：“你老是说我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我后来仔细算了一下，好像也没有那么多，我其实还好。”
“您能不要老学我说话吗，我来找您是有正事的。”
“我觉得你说话很有趣，三人行必有我师……”
“打住，人家那是孔子，是儒家，你是佛，是释，这会儿儒释道还没有那么和谐吧。”
“哎，世人看我太疯癫，我看世人看不穿。”
“这也是我说的！方丈，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有点担心你会不会也成为崇拜我的诸多凡人之一。”
陆巡从前可万万不敢相信真实的玄奘会是个这么喜欢玩梗和开玩笑的人，或许玩梗这个词形容他有点不太礼貌。
但这样的玄奘或许才更加像是个人。
他也很喜欢和玄奘聊天，那一次大慈恩寺的危机解除之后，他就和玄奘聊了一夜，也是那一夜，玄奘决定将他逐出慈恩寺。
“我早就说过，你是我大慈恩寺佛法领悟第一人，你在佛法上的造诣是与生俱来的，是天赋，是天成。”
陆巡说：“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不，不只是现在的你，还有过去的你，或许还会有将来的你。你没觉得是因为你不了解自己的过去，也不清楚自己的将来。说你是天赋，是因为你深知过去之事不可追，未来之事不可期，只有今天才是天赐的礼物。”
他说话声音依旧平稳如常，可陆巡心神却是一阵激荡，灵魂深处似有松动，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整个人如乘风万里，又如不动磐石。
他仿佛看到了大好的山河，却又仿佛看到了落叶的纹理，然而这一切终究尽归他神思象海。
那一刻，他灵台清明，像是想通了什么，整个人通透不已。
回过神来的陆巡，当真是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神游太虚，原来玄奘果真是有夺天地造化的大本事。
再看他时，却发现这老人已然闭上了眼睛。
“师父，师父，你还在吗？”
玄奘不回话。
“师父，你醒醒啊，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玄奘不回话。
陆巡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颤抖着手伸向玄奘，正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鼻息。
却不想这手刚到玄奘面前，却被玄奘枯槁的手抓了个稳稳当当，玄奘道：“卿且去吧。”
“吓死我了师父，我以为你这就圆寂了。”
“且去吧。”
“不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来是有问题问您的。”
“去吧。”
“您下一句该不会要说‘吧’吧。”
“吧。”
陆巡无奈了，吐槽道：“如果是写小说，那我就在再加个句号，这样才完整。”
“。”
眼见玄奘大师拒绝交流，陆巡也拿他没办法。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玄奘大师就是整个大慈恩寺的宝贝。
只要他在，大慈恩寺就在。
即便是遭遇到了天大的危机，他仍能做到岿然不动，光是这份心气，就已是世所罕见了。
自顾自地告别玄奘大师，陆巡只好原路返回，既然玄奘大师不愿意为他解开疑惑，他便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不过，这或许也是玄奘大师另一种形式的解惑，他希望陆巡可以自己去找寻真相，去破解谜题，而不是将期望托付在别人身上。
“等一下，这不就是我当日对狄飞燕说的话么？”
“难不成我真是佛法造诣极高之人？”
“切，怎么可能。”
陆巡自嘲式地摇摇头，却不想在前面的石板路上，竟有一苦瓜脸僧人在那里站着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