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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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博文是昨天从长安城逃出来的，之所以用“逃”这个词，是因为他走得匆忙，逃得慌张。
他只是带上了他仅有的一点儿钱财，轻车简从，甚至连最信任、最天真无邪的书童都没有带一个。
天真无邪在寻常人家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毕竟小孩子嘛，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童言无忌，天真烂漫，年少无知，少不更事。
这些词儿不都是形容小屁孩的么？
可是对于徐博文来说，他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一说。
孩子怎么了，孩子也可能会因为一块蜜饯背叛你的行踪；
孩子也可能因为思念父母而吵着闹着回家；
孩子更有可能趁着你全无防备的时候，在你熟睡的时候，从身后一刀捅死你。
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问题，这是人性的问题。
徐博文见惯了人性，他经久不衰的岁月里，已经遭遇了太多的背叛和伤害。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最亲近、最要好的人，也不要相信。
就比如说五鹿吧，他这么信任自己，不也是被自己利用，最后落得个魂落归墟的下场。
而且他也的确不太需要人照顾，他看似行将就木，但身体却如银杏树一般焕发生机。
那日陆巡见到自己的时候，他的身体的确不太行。
但那是因为自己刚刚夺舍，灵魂还没有完美地使用这副肉身才导致的看似行动不便，命不久矣。
但实际上，他看似年迈的身体里，却流淌着永恒的血液。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身体，是近在咫尺的灵丹妙药。
恐怕连蜃龙都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它诅咒自己的灵魂，毁了自己的肉身，但是却将永恒的生命赐给了自己最亲密的人，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我们，让我们成为他的仆人。
痴心妄想。
它对自己的诅咒随着自己的肉身前往归墟而得到了破解。
归墟可以吞噬一切，蜃龙设下的诅咒不仅存在于他的灵魂上，而且还存在于他的肉身上。
玄君的灵魂外加自己的肉身就足够让归墟吞噬掉蜃龙的诅咒之力。
而五鹿代替自己跟他们同归于尽也足够迷惑住蜃龙，让他不会怀疑被归墟吞噬掉得，是否真的是张角的灵魂。
张角也因此得以解脱。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从蜃龙诅咒下解脱出来的办法了。
而且他的确成功了。
是的，他的名字虽然是徐博文，但是他的身体却是五鹿，可最重要的是，他的灵魂是张角。
张角成了最终胜利的一方，成了所有一切看似失败的计划中，最终的获益者。
现在只需要利用自己的知识重新修炼，重新学习就好。
五鹿在修仙上的资质的确太过平庸，这一点张角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未真正信任过五鹿，在自己夺舍，亲手埋葬肉身的过程中，五鹿都只能作为他的一个侍卫存在。
可最终令人意外的是，五鹿对自己的那种崇拜和迷恋，支撑他成了自己身边最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张角可以理解五鹿为什么这么崇拜自己，因为他缺少这份资质，因为他希望能从自己身上得到救赎。
他将自己视为救世主，那就别怪他利用他李代桃僵了。
反正都是互相利用，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
这天地的因果轮回，报应不止实在是有趣，五鹿这小子明明有着漫长的生命，可他却不知勤能补拙，越是没有天赋，就越该努力才是。
现在倒好，自己只能暂避锋芒了。
他是玄天观惨案的第三天早上发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劲的，因为太子一直没有给他消息。
他们明明商讨过要对付陆巡的，而且要杀他的话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而太子所谓的斩杀行动却令人大失所望，陆巡还活着，而太子反倒被禁宫中。
这是什么情况？
按理说当朝太子要杀人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要杀的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
他又不是没见过陆巡，陆巡有几斤几两的功夫他一眼就瞧得出来。
不过他身边的那个自称是师弟的小孩倒是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太子出动的人马想要阻拦那个小孩，杀死陆巡应该很容易才对。
至于还有什么人帮忙，狄仁杰的女儿不在，武攸绪在宫中，沈亦梁也在自己的岗位上。
张角知道的这些人全都不在陆巡身边，那么他还能有什么助力呢？
张角心里疑惑，但是却已经来不及寻找答案了。
他兜兜转转，一大清早从正德书院离开，期间他也发现了几个暗桩，不过都被他轻松躲过。
他于是便开始怀疑起，是否是太子想要跟他来个笑里藏刀。
他假意跟自己达成合作，实际上确实想要在他们的计划失败后来个杀人灭口。
反正无论计划的成功与否，对太子来说无非是继承皇位的时间早晚而已。
他可以再等几年，等皇帝驾崩，他自然就可以成为新的皇帝。
同时他还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暗中积攒实力，用来对付武则天那个妖后。
这个时候的张角就有点眼中钉的意思了，毕竟这个人是跟自己合作的“朋友”，这个人知晓自己一切的秘密，这个秘密既是把柄，又是祸患。
所以必须铲除。
张角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太子，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
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估计就是被囚禁了的关系。
而这个世上能囚禁他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皇帝。
皇帝为什么要囚禁他呢？
难道是因为太子想要谋害他？
可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自己和太子两人而已，就算陆巡那边已有怀疑，但却缺少关键证据。
即便高宗怀疑，也不至于将一个监国期间屡立功劳的太子囚禁，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长安城发生这么大动荡的期间。
那么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武则天？
按理说也不应该的，武则天在这件事上的选择不多，要么就是不参与，要么参与也会帮助太子一起杀了陆巡。
太子在行动失败之后说不定也会去找武则天，寻求她的帮助。
但结果呢？
太子没有消息，武则天也没有行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角一面赶路，一面回想种种经过。
可是即便是他，也无法得出一条令人满意的结论。
凡人的身体很快就有了疲惫的感觉，张角算了一下路程，今天傍晚的时候，应该就可以抵达宁安镇。
从那里就可以走水路往东，一路东行前往幽州或定州一带。
到那个时候，自己就是犹如龙入大海，等太子或者是陆巡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没了自己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