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问答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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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政为官多年,为人并不迂腐,此次辞官回乡,有着深层次的原因,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一年多来住在乡下,稍微有才华的年轻人,要么在泉州书院读书,要么已经谋生养家,难得见到什么人才,这会看苏圣平的样子,有心考校一番。道:“听说圣平七岁孤身来到溪头,后久居少林禅寺,为何今日却做起生意?”
苏圣平答道:“起初是想为友人谋一生存之道,后来发现这生意大有作用,就一心想着把生意做好。”
周秉政又问:“哦,有何作用?”
苏圣平答道:“山货生意不是没人做过,只是没人像我们这样做。进山送货、收货,方便山民生活的同时也增加了山民的收入。山货行开张以来,又避免了山民被无良商人盘剥,还促进了山民生产的热情。我们大概算过,一年来为全县的山民增加了不下一万两的收入,摊到每个人身上虽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再者山货行雇佣伙计,给他们发工钱,让他们能养家糊口,这也是一桩好处。”
周秉政沉思了一会,道:“这就是你离开少林禅寺的原因?”
苏圣平答道:“也不全是,毕竟佛门圣地,如果有我这么一个散漫又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在,难免显得对佛祖不敬,所以才请得师父准许,离开少林禅寺专心做生意。”
周秉政又问:“刚刚你说了做山货生意对山民的好处,可你是否想过山民会不会无心务农,会不会所有山民都去生产山货,届时粮食就不够吃了。还有,山货是有数的,采摘的人多了,又哪来那么多山货?”
苏圣平答道:“起初想过,还有些担心,后来想通了。从去年一年来看,山民自有生产的规律意识,所以才有了山货生意三到九月为淡季,九月到来年三月为旺季的现象。虽其中有雨季的关系,但不得不说三月到九月是农忙时节这一最关键的因素。再者,从价格上来看,也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或者说即使出现那种情况也很快就会被自我修正过来。”
周秉政和周舟都在那认真听苏圣平讲,这会见苏圣平一顿,周舟连忙问道:“如何自我修正?”
苏圣平心想跟你们价值规律你们更无法理解,还是简单点吧:“我称之为价格规律。”
周秉政若有所思,这会也不矜持了,问到:“何解?”
苏圣平答道:“每一样商品,如一只风干山鸡,应有其本身特有的一个价格,假设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一只价格一百文。可这个价格还会受其他因素影响,如品相、质量等等,正常情况下就会在九十文到一百一十文之间波动。但关键的是还要受供求关系影响,假设一段时间内泉州府城连零卖和商铺一共能消化风干山鸡一万只,但是山民大量生产,却能供应两万只,那可想而知,除了所需的一万只,另外的一万只就没人要了,这个时候风干山鸡的价格自然会下降,甚至可能会低于五十两。这个时候,生产一只风干山鸡所需花费的精力和获得的收入就会高于从事其他农业生产,山民自然不再去生产风干山鸡了,转而生产其他产品,反之亦然。所以每一样商品围绕应有价格上下波动,另外受供求关系的影响,市场会自我修正商品生产供应,我称之为价格规律。山民都去生产山货,没有粮食,供应减少,粮食价格上涨,这时山民发现生产山货赚的钱还不如买粮花的钱,自然又会在来年花大量精力生产粮食。山货生产的多了,价格下降,花的精力太多,还不如打短工,那就又会减少生产山货。”
周秉政越听越不淡定了,猛一听这价格规律有些强词夺理,但是深一想,却发现大有道理,能够适用很多事情,最简单的就拿自己见苏圣平一事来说。要是在江宁,人才满地走,自己才没空见一个有才名的十三岁小孩,那是供应的多了。可在这溪头镇,人才供应的少,自己才会眼巴巴的见他。再一细想,现实中很多国策不也根据这个来制定的吗,还有更多未定的国策可以根据这个来制定,真是大有道理,人才难得啊!
不止周秉政一人不淡定,边上的周舟也是被苏圣平这深入浅出的道理所震撼,他没父亲想的深,没有想到山民缺粮时怎么办、会不会出现过量生产导致无山货可供等等情况,只想说自己虽然大人家两岁,却不如人家远甚。
无独有偶,在旁边偷听的杜倩和王莹两人,也被苏圣平一番大论折服。王莹还好,服的主要是苏圣平小小年纪不仅在周秉政面前侃侃而谈,还能教授周秉政道理,简直太帅了。杜倩则不然,她是读过很多书的才女,知道这样看似简单的道理,或者说已经不只是道理,完全可以成为治国安邦的学问,一个十三岁、此前一直生活在寺庙里的少年如何能懂,果真是奇才。
苏圣平要是知道众人这么想他,非得被羞死,那世最为简单的一个价值规律,这会就是没人总结出来,也不是没人懂,商人囤积居奇的行径就是利用了各种客观因素,再控制供求。不过这会管不了了,能唬住人就行。
周秉政在中堂内转了几圈,道:“这价格规律何人教你的?”他还是不大相信,想再确认一下。
苏圣平答:“在下读书偶有所得。”
周秉政道:“读书偶有所得,你读的哪些书?”
苏圣平答:“佛经、百家、经史、杂记等都有所涉猎。”
周秉政问:“既然你能从读书中发现那价格规律,可见你不是死读书的,那我且问你,读书至今,你觉得何为治国首要?”
这个问题太大了,苏圣平想了想,只能勉强答到:“依法治国,重规则、定秩序。”
周秉政又问:“对于党争你如何看?”
苏圣平答:“君子之争有助互相监督,有利皇帝掌握朝政。但如不加以约束,沦为无序之争、小人之争,无论何人得利,说到底伤的仍旧是自己。”
听言,周秉政哈哈大笑,心中想着:“诸君是身在局中不知,还不如一少年看的明白。”转过身却对苏圣平道:“圣平,如今我辞官回乡,你若有心读书,想要讨教学问,可随时到家中找我。”
苏圣平随棍而上,跪到地上大礼参拜,道:“师长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周秉政赶忙把他扶起,道:“既然你已读过不少书,那就把读过的书告诉我,我为你梳理一下你自小所学,再列一些书单给你,你有什么问题再来讨教。今日本不应该受你一拜,但我也想收你为弟子,可我朝取仕与前朝有所不同,虽允许私人开蒙教书,实际上却不提倡私人教学,这师长之名就到此为止。”
苏圣平不解,问到:“朝廷如何取仕?”
周秉政解释道:“要入朝为官,就得先通过各州所设书院的院考,每个书院前十名才能到京都参加国试,通过后才能入朝为官。一次院试终生有效,没通过国试的可以下一次继续参加,也可以回到地方,成为衙门的吏员。院试和国试都是三年一次。”不是先考秀才、再考举人、最后考进士吗,苏圣平还是犯了经验主义,以前从来没去关注过这些,以为这会还和那世一样。
苏圣平想了想,问到:“这不对啊,那岂不是会出现南闽院试都通不过的学生到了偏远地州却能考头名的情况?”简直是那世高考移民的翻版。
周秉政哈哈一笑,说:“你果然敏感,立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所以规定了名额限制,而且考生都得回原籍考试,像周舟虽然随我住在江宁,若要参加院试还得回泉州书院考试。刚刚我说的前十名,就是泉州书院的名额。元朝南侵前,还有各地教育水平不同的差别,如今江浙、江淮、南闽皆是人文荟萃之地,差别已经不大,各地如泉州这般大小的府州,名额大概都是如此。当然,这个名额是浮动的,比如泉州书院这一次国考有两人通过,则下次应试名额增加两个,以此类推,亦可减少名额,但最少是十人。此外,历年通过院试未通过国考的亦可参加国考。”
苏圣平又问:“如何进泉州书院?”
周秉政:“书院会组织一次入学考试,相信依你的才智不难通过,可最后院试要前十名就没那么简单了。书院三年收一次学生,年初刚招的一次,周舟年纪还小,就没让他去考,准备下次招生时再考,你若有志于此,到时可以一起去考。”
苏圣平答道:“学生明白了,日后定当多下工夫在读书上,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周秉政身为曾经的吏部侍郎,发现人才、拉拢人才,再让人才为己所用,这一套都已经形成习惯了,当然高兴有机会收到这样一个天才弟子。不过是不是真正的能成为自己官场助力的人才,那还得苏圣平能闯过那一关关考试再说。
见周秉政答应,苏圣平也开心,以前都是自己在那胡乱读书,这会有个人帮自己梳理一下所学知识,学问上查遗补漏,然后再进泉州书院读三年,就有机会进入朝廷,正所谓要改变她就得先进入她,想要做大事,还得掌大权才行。
周秉政见过苏圣平,事情也谈过了,说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就转身去了后院。这时周舟才有空插话,道:“苏兄弟大才,周舟自愧不如,今后还请苏兄弟多多指教。”
苏圣平刚想谦虚一下,就听王莹说到:“是要好好指教一下笨周舟,平哥哥你真厉害,周伯父都说不过你。”人还没出来,声音倒是传了老远,一句话刚说完,就见她蹦蹦跳跳的从边上的厢房走来,后面跟着昨天见到的美女。
苏圣平苦笑,也不搭理王莹,就对周舟说到:“周兄弟,唉,这兄弟来兄弟去的叫的麻烦,索性我就叫你周舟,你就叫我圣平吧!”
周舟道:“正有此意。”这会王莹和那美女走了进来,苏圣平连忙抱拳见礼,王莹这会倒是学乖,跟着杜倩,也对苏圣平施礼。苏圣平朝她挤挤眼,惹得她笑了出来,还作势要扑过来打他。
好在杜倩阻止,对苏圣平说道:“苏公子莫怪,莹莹就是这个性格,平日里有爹妈管教还好,爹妈不在身边,就知道胡闹。”
苏圣平问道:“这位小姐是?”
周舟一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这是家父先生的女儿,姓杜,单名一个倩字,自小就与我熟识,是我的姐姐。”
苏圣平又施礼道:“见过杜小姐。”
这时,王莹又插话道:“平哥哥,你叫表哥周舟,以后就叫我王莹,不许再叫我王小姐。不好不好,不能叫王莹,一点都不亲切,要叫我莹莹。”扑哧,王莹这一说惹得杜倩笑出来,苏圣平和周舟也是哭笑不得,要不是两人年纪都小,非得惹出闲话不可。
苏圣平没理她,直接对周舟道:“我之所以早来,一来是昨日答应了莹莹要来看她,二来是想请大家去基地烧烤。”
周舟还没答话,王莹就说:“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杜姐姐也去,省得一个人在家。”
苏圣平也顺嘴邀请到:“还请杜小姐光临,让在下略尽地主之余,感谢昨日杜小姐仗义执言。”
杜倩想想,反正是和自己熟识的少年一起出去,也没什么不妥,就和王莹回屋去换了方便出行的劲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