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略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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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柔被“严刑拷问”之时，方道辰正吹着快乐的口哨，去往校长办公室路上。
他决定了，去和校长讨价还价一番，争取上课时间自由，反正他上辈子都学过了，以他茶道仙尊在茶上面的道行，随便写本书都超越现在的教材十倍。
快到校长办公室，迎面走来一位警察，胖胖的脸庞看起来很和善，看到他后竟然眼前一亮，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方道辰有些奇怪，这人他可不认识，也许，自己大傻哔的名声在外吧。
敲门进入校长办公室，方道辰惊讶了，前世的他可没有机会来这里。
将近三十平米的办公室，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茶文化展示厅。
古朴大气的紫檀木架，木架上茶具、茶叶、书籍等各式各样的物品琳琅满目。
中间一个巨大的金丝楠木茶台，其上雕刻山川地理风貌，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在仙界这类茶台有个名称，叫“万里山河一茗间”。
不过仙界的茶台本身就是个法宝，如同仙家洞府，可以进入赏景品茶，和小世界无异。
上辈子方道辰在蓝星上阅历不多，但以他现在的眼光，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屋子里面的物件，绝对是国内最顶尖的了。
“是方道辰同学啊。”
赵校长有些意外，招呼他坐下。
“方道辰同学，这两天在学校还习惯吗？需要学校帮忙解决什么事情吗？”
“谢谢校长，我挺好的。”
方道辰心里琢磨，要怎样开口和校长谈才好。
万年老仙的阅历自然老到，他略微观察了一下，心中有了计较。
“校长，我看您老屋里这些物件，您是茶道高人啊。”
这一下果然抓住了赵校长的心痒之处，在赵校长看来，这一屋子的展示，是他这一辈子最骄傲的成就。
赵校长眼睛一亮，有些意外道：“方道辰同学也懂茶？”
方道辰岸然正坐，淡然道：“略懂。”
赵校长不由得一惊，此刻的方道辰，看起来竟然有种入道高人的气韵和风度。
“那就算是同道中人，请！”
方道辰也抬手：“请！”
正衣冠、净手、请礼、落座。
一套仪轨下来，赵校长心中大为惊异，方道辰的仪轨虽然和他有所差别，但似乎看起来却更加古朴、大气、肃穆。
濯具、鉴茶、观水。
赵校长中正平和，颇有茶博士大家风范。
眼前正在清洁的器具，十分古朴简洁，方道辰不识茶具的历史文化，但却能够一眼看出年代，他略微对比，便说道：
“校长，您这套茶具，古朴大气，简洁端庄，深得中正平和，执拙守正之精要，莫非是唐代茶中仙圣陆羽亲手制具？”
赵校长手一顿，眼中精芒大盛：“方小友对此也有研究？”
赵校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小友”这个称呼，已经无意识地将方道辰当做同级别的人物来看待了。
方道辰含笑道：“略懂！”
赵校长嘴一抽：又是略懂？
赵校长也不墨迹，手掌一伸：“请鉴！”
方道辰一一端起茶具，装模作样地观察起来，他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哪里看得出来什么门道。
方道辰心中一叹，罢了，该用还得用，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吧。想想体内储存稀少的灵气，他有点心疼。
一道灵气打入茶具中，浸润探查，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片刻之后，方道辰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
轻轻放下茶具，方道辰故作高深赞叹道：
“不愧是茶中仙圣当面，佩服，佩服。”
赵校长先是一愣，随后脸色潮红，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激动问道：
“方小友，可是看出了什么门道？”
方道辰点点头，说道：“您老请给我拿过手电、窥镜、纸笔。”
赵校长慌忙道：“有有有，稍等。”
一阵手忙脚乱，赵校长将方道辰所需工具都准备好。
方道辰用手电给壶内打光：“您老看看茶壶内壁的纹络。”
赵校长仔细观察片刻，有些迷惑地说道：“我自己以前也观察过，没发现什么问题呀。”
方道辰微微一笑：“非也非也！”
赵校长拱手一礼：“方小友有何指教？”
方道辰含笑说道：“您老且看。”
接下来，方道辰对照着茶壶内壁纹络，用笔将其一一复画在白纸上。
当纹络勾画完成，赵校长歘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全身颤抖双目圆睁，端起图作直勾勾地凝视着，呼吸都粗重起来。
只见白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纹络，构成了一幅山水飞鸟图，一群大雁告别沙洲老窝，在空中翱翔南飞，渐至不闻。
方道辰含笑道：“陆圣名羽字鸿渐，此图沙洲飞鸿，正合此意。”
赵校长双手颤抖，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可……可是，这……这并不足以证明……”
方道辰微微一笑：“您老不妨把画作颠倒过来再看一看。”
赵校长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将图作转了个180度。
“哈哈哈哈！”
赵校长瞬息仰天狂笑，目中竟有眼泪流下：
“果然是陆圣真迹，果然是陆圣真迹啊！”
图作颠倒之后，纹络中心留白赫然构成了两个字“陆羽”，旁边纹络线条勾勒出了题跋和日期，一应俱全。
赵校长小心翼翼将图作放下，恭敬地摆放到方道辰面前，拱手施礼道：“请方先生题跋。”
方道辰一愣，随即从容点头：“请问您老高姓大名。”
赵校长也愣住了：“先生不知我姓名？”
方道辰有些不好意思：“刚入学，还没来得及了解。”
赵校长这时候突然醒悟过来，这小子还是大一新生呢！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叫赵瑾，字德清。”
方道辰点点：“好！”
随即提笔一气呵成：圣鉴，某年某月某日，与赵公瑾德清恭请陆圣羽仙真迹，落书以铭记。临州小儿方道辰。
赵瑾拿起图作，点头称赞道：“你小子，钢笔字写得不赖。”
方道辰两眼一翻，心中腹诽，刚才还称先生，这会儿事了之后就成小子了。
赵瑾如获至宝地将图作收好，呵呵傻笑道：“这回非得气死陆老头不可。”
方道辰：“陆老头是谁？”
赵瑾老脸一红：“没事没事，我们继续。”
将茶叶取出，赵瑾将茶则摆到方道辰面前：“请鉴！”
方道辰拿起茶则，观、嗅，取样捻测。
“今年的明前西湖狮峰龙井，嫩芽，六成左右叶片来自于八百余年树龄的茶树，三成六百余年，剩余不足百年。香味清正隽永，但杀青时天气偏阴水汽过重，导致阴寒之气略重，当属极品略逊。另外，放的时间有些久，保存环境略微失措，姑且一品吧。”
赵瑾双目圆睁，最后一句听得他有些生气，十分怀疑地说道：“你连树龄和制作时天气的影响都能看出来？另外，给我茶叶的人说了，这批茶叶都是从八百余年老树采摘的。你小子可不要信口胡说。”
方道辰呵呵一笑：“信不信在您老，我们继续。”
赵瑾将信将疑，本想不管他继续进行，但是胸中像是钻进了只耗子一般挠心抓肺，他最后忍耐不住，说了声稍后，便起身走进卧室。
方道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多时，卧室里面传来赵瑾高亢愤怒的骂声：“你老小子忽悠我呢，不都说是八百余年树龄吗？我还搬出来和人显摆呢，好家伙，被人一眼假，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搁？友尽！”
赵瑾骂骂咧咧从屋里出来，迈出门口的一瞬，脸上的怒气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云淡风轻，落座之后便告罪请续，对先前之事一字不提。
方道辰含笑不语，也没再提起树龄一事。
赵瑾将煮茶用的水，倒了一小玻璃杯，用杯叉送至方道辰面前：“请鉴！”
方道辰端起观察，轻酌一口，复又沾指捻抹。
赵瑾：“我这用水如何？”
方道辰点点头：“可！”
赵瑾：“请指教！”
方道辰也不客气：“您老这水，不是青川市的水。我对这边地理不熟，但是取水之地，方圆百公里的地势当在向阳之巅，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海拔要比青川市要高百米以上。”
赵瑾神情一滞，惊呼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方道辰微笑道：“陆圣有云，茶之为用，性至寒。龙井茶性寒，山泉水性当取土、木之性，避金、水之性，火性慎之，需调煮得当。青川市地处盆地，地气阴寒，性属金、水，不适合用来泡龙井，或者说，不适合用来泡寒性茶叶。”
赵瑾目光灼灼：“水性之说，何意？”
方道辰：“水行地脉之中，出地表流行，接地气而沐万物。和周边的草木山石相互侵染，受天地元气滋养，除了有形的物质之外，看不见的气对其品性起决定作用。”
赵瑾忍不住道：“你这和五行之说的封建迷信有何区别？”
方道辰呵呵一笑：“信不信在您老，我们继续。”
赵瑾有些气恼，不再和方道辰纠结水性事宜。
接下来赵瑾一套泡茶仪轨，看得方道辰赏心悦目，心道这老头确实有两把刷子。
闻香杯请，方道辰观色闻嗅之后说道：
“色泽晶莹青亮，兰花香气纯正隽永，好茶好水好手艺。”
赵瑾至此才面露得色，两杯清茶分置，正色道：“请先生品正。”
方道辰端起茶杯，正要小品一口，突然想起自己一喝茶就会穿越，当时惊得手一颤，茶杯里的茶水都震了出来。
赵瑾眉头紧锁，表情甚是不满：“先生这是何意？”
方道辰心念急转，展颜一笑说道：“差点犯错误了。”
赵瑾：“怎么说？”
方道辰信口胡说道：“家传茶道，讲究品香鉴茶，家训有云，得见极品，只可品香不可品茶。”
赵瑾有些不解：“为什么？”
方道辰：“茶乃饮品之仙，仙者气息缥缈，可意会却不可言述。茶有香气，当如仙，品香识茶，入了口便落了俗套。口腹之欲但成，心中有了偏好，便无法执中评判。”
赵瑾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不喝就算了，都给我。”
方道辰暗自抹了把冷汗，暗道幸好，要是一个不小心穿越了，能给这老头吓出心脏病来。
看得出赵瑾有些不满的情绪，方道辰含笑道：“不妨我也来沏一杯茶，请您老品鉴一二。”
赵瑾没好气道：“你来。”
看来这老头记仇了。方道辰心中暗笑，随即开始泡茶，一整套仪轨行云流水，气韵天成，仿佛谪仙降世，亲自把盏沏茗，看得赵瑾都有些心荡神摇。
赵瑾回过神来时，一杯清茶已经摆放在面前，他小心端起茶杯，轻轻一晃，一股莫名的清香飘逸，香气若有似无，如丝似缕，交织萦绕，透破空间，钻入鼻腔，沁入心脾，在身躯中扩散，在神海中氤氲，不知不觉中赵瑾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迷失在这一片仙香中。
忽如在森林旷野上空飞舞，忽如在奇峰隽水中穿越，忽如遁入虚空，看满天星辰以玄奥，忽如回归母体，在先天元气中感悟生命以灿烂，身心神魂进入到一个大自在的状态。
片刻之后赵瑾从陶醉中回神，震惊地看着方道辰，如见茶道真仙！
轻轻地，方道辰笑道：“这茶，您老觉得如何？”
赵瑾神色复杂，如果不是方道辰在他眼前，用的就是他先前所用的器具、茶叶、山泉水，他都要怀疑这些物件是不是给掉包了。
赵瑾缓缓将手中茶杯放了下来，拱手长叹一声道：“神乎其技，闻所未闻！品香如此，自然是不需要再入口了。德清受教！”